那一片绚烂的云霞-第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往昔甚受欢迎的冬日的阳光,此时仿佛是七月的骄阳,火辣辣的照着这一群开会者。汗珠滚下了牛黄的额角,他偷眼瞧去,赵三额头上也滚着豆大的汗珠;周三怀抱琵琶,胸口上早已打湿了一滩;最可怜的是在家中贵为金枝玉叶的黄五,身背沉重的大号(就是那枝在花海事件中被砸扁,后又重新请陈师傅校好还原的大号。),佝偻着身子,额头上的汗珠不像别人是一粒粒的滚动,而是热情洋溢的串成一串一串,成串向下坠落,看着就让人揪心和难受。
汪姑娘悄悄地走近乐队,把一张雪白的丝手帕递给站在队伍最外侧的黄五,示意他揩揩汗水。黄五感激的对她一笑,接过了丝手帕。“让我们三村向阳院在伟大的……前进……敬祝……敬祝……”话音刚落,汪姑娘便紧张地冲着赵三牛黄一挥手,《东方红》再次响起,音乐鸣鸣咽咽地刮过会场。终于散会了,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
向阳院成立顺畅和乐队伴奏的成功,让向阳院的负责人和派出所杜杀,大为高兴。汪姑娘和另一个姑娘提着一个大包裹再次来到乐队面前,兑现有偿报酬的承诺:乐队每人二包包装精美的软壳“中华”牌香烟。好玩的汪姑娘对民乐乐手,递一个人,记一笔帐;对管乐乐手,则调皮的将香烟往管状的喇叭筒一甩,香烟撞在喇叭筒里,发出轻轻的音响,慌得管乐乐手们不顾体统地个个将乐器倒朝天,一个劲的抖动喇叭筒,直到抖出香烟。
牛黄拿着二包软壳“中华”,别提多自豪和兴奋。这可是时下有钱难买的紧紧俏货呀!据说是部队师级以上的大官才能抽的香烟,一包值几十块钱呢。而在红花厂上班的老爸老妈,二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才百把块钱。他看看周三、黄五和陈星,人人脸上放光,乐不可支。赵三呢,则兀自笑笑,把软壳中华凑近鼻尖惬意的闻闻,然后放进衣袋,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见牛黄看着自己,赵三友好地朝他笑道:“划得着,下次再来!”,“行,再来。”。
不知啥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杜杀开了腔:“二个小冤家,还像狗见羊么?”,牛黄、赵三见是杜杀,忙说:“哪能呢?再打架,对不起杜所长哟。”,杜杀所长那一向板着的脸孔上有了些微的笑意,随手掏出包烟抖出一枝含在嘴巴,想想,又把烟盒对牛黄赵三递过。二人忙摆手。杜杀啪地按响打火机,点上烟,一股浓浓的烟雾刹那间将他埋没。
牛黄眼尖,趁杜杀收回烟盒一刹那,看清了握在他手中的是一包简装“飞马”。牛黄虽不抽烟,可在抽烟老爸影响下,也能分清香烟的品种和优劣好坏。“所长就抽这种低档烟?”闪念间,牛黄拿出一包软壳“中华”,递给杜所长。杜杀愉快的笑了:“干嘛?收买我吗?”,牛黄涨红了脸,嚅嚅地说不出口。“我看,把你那一包也一同给我算啦”,杜杀愉悦的揪住他,不由分说地搜走了牛黄的二包烟,接着甩给他70块钱:“牛科长再有钱也舍不得抽这种高档烟吧?三个虎儿呀,负担重着呢!算我买的行吧?行不行?”,“行、行!”牛黄只得说行了。
“对啦,你几个调皮鬼过完年到派出所报到哟,听到没有?”,牛黄赵三一行人呆了,怎么回事?想起派出所那间潮湿的拘留洞,牛黄不寒而凛:“杜、杜所长,什么事?”,“好事,好事,来了就知道了。记住,准时到哟!”杜杀惬意地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打着哈哈,严厉的挥挥手:“走吧,走吧,散了散了,聚在一起没好事,散了算啦!”。
牛黄三人得胜而归。
晚饭后,黄父、周伯不约而同踱到牛黄家。牛父正在埋怨牛黄:“你这孩子,咳,干嘛不把烟拿回来?”,“是杜所长硬要的嘛”牛黄咕噜道:“再说,人家给了钱的呢。”,“给了钱又怎样?外面可是托人买都买不到哟。”,牛母进来了,刚好听见最后一句话,不由分说对着牛父把眼一瞪:“我看你是不抽不知疼?这么贵的烟,你也敢抽?牛二在农村要用钱,牛三前天伤风感冒,花了我十几块钱,牛黄还没工作,也在屋里耍起,哪天不用掉几块钱?你就知道抽,还要抽好烟。哼!”,“嘿嘿,说说嘛。”牛父陪着笑,有些尴尬。
牛黄趁机溜到里屋看书,一边尖起耳朵偷听大人们的聊天。
“算啦,牛嫂,别吵牛哥了,给点面子嘛。”周伯笑眯眯的劝道,甩给牛父一枝软壳“中华”:“这烟呢,是好抽一点,不过太贵了,我们抽不起。”,牛父接过点上火香喷喷地抽着。“妈的,是好烟,吞进嘴唇没啥感觉,淡淡的嘛。”黄父眯着眼,猛抽一口,再缓缓吐出:“还不如我抽‘飞马’过瘾”,他脸上浮起笑意:“算这小子有孝心”,“你是工宣队长,是领导,该抽”周伯似笑非笑的。“屁个队长,还不如咱在车间玩锉刀哩!”黄父不屑的瘪瘪嘴巴:“玩锉刀呢,端平了家伙铆足劲一锉刀下去,横平竖直,光滑亮堂,有楞有型的,痛快!哪像当这个**工宣队长?走路要挺胸昂头,说话要注意政策,一碗水要端平;一句话,烦!”。
周伯不由得笑起来:“你呀你呀,真是不当官不知烦,当兵才知父母恩,天生扶不起的阿斗。”,“什么斗?”黄父警觉地竖起了耳朵。“阿斗”,“你敢说我是阿斗?”黄父气乎乎地站起来,拿烟的手直抖动:“我是红花厂最早起来跟着党干革命的钳工车间主任,你居然敢说我是阿斗?”,周伯哭笑不得,忙摆手:“慢慢、慢,容我解释一下,再生气不迟。”。
听完周伯的一番解释,黄父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指三国刘备不成材的儿子,唔,这典故我听说过。”,“老黄,最近棉绽有些吃紧,棉纱运期长,保管差,是不是你在厂革委会上讲讲这个问题?”牛父支开话茬儿,望着他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问题哟。”,“出了问题该你负责,你是一科之长嘛,干嘛缩手缩脚的?”黄父不客气了:“工作嘛,就要大张旗鼓的干,谁不听话或捣蛋,就撤职法办嘛。”。
牛父苦笑笑,欲言又止。“对啦,老黄老牛”周伯猛然想起一件要事来,忙道:“今天街道上的张妈给我说,派出所要成立协助公安工作的执勤排,到处选人。听说要调我们周三、你家牛黄和你家黄五去哩!”,“这事儿早听杜所长谈过”黄父毫不惊奇:“协助公安工作是好事嘛”,“正式还是临时?”牛父问。“当然是临时的,不过听说他们每月有补助金,以后可以由派出所介绍或推荐,优先工作。”,“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到大风大浪中锻炼好事。”黄父闷声闷气的抽一口烟,波的吐一口痰在洁净的地板上,随即用脚尖使劲儿揩去。
听到这儿,牛黄恍然大悟:原来上午杜所长说的年后到派出所报到,是这么回事儿。他合上书,望着窗外。窗口下是名存实亡的原菜市场,此时,一串串排队的砖头石块早排上了轮子。几个怕别人茬轮子的大妈顶着寒风,缩在一旁观看着。明天菜市凭票供应老白菜,牛黄家的票早已用完,因此,他省了这个心。
一阵优美的笛声传来,他知道是陈星在吹。这个陈星,练得刻苦,相识不过几个月,笛艺竟有了这么大的进步。听,单吐、双吐,滑音、颤音……干净利落,高低自如。咳!真是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陈星勤学苦练,是想超越自己吗?嗬,试试看?牛黄自信的笑了。
七、
昨天晚上深夜时分,牛黄被一阵喧哗惊醒。
他睁开眼睛一看,屋子里挤满了人。一个个神情紧张,有的额头上还扎着浸的绷带,老爸正紧张的和一个岁数稍大的头儿模样的人在商量什么?未了,头儿拍拍手:“同志们,我们要撤到外区去继续战斗;请牛团长为我们带路,大家欢迎。”,一阵压抑的掌声。随之他听见老爸的喊声:“牛黄、牛黄、快起来,跟我们走。”,牛黄一骨碌爬起,揉搓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又懒洋洋的伸开双臂打个长长的呵欠,引起一片压抑的哄笑。
一行人奔走在歌山的青草小道上,慌乱中有人跌倒,随既响起了女孩儿压抑的哭声。牛父说:“同志们,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外区,大家就安全了。”,另一个声音在鼓励:“红卫团的战士们,大家不要气颓。毛主席在望着我们,党中央在看着我们。我们一定要走到北京,控诉战斗军的滔天罪行。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飞到北京去……一、二、跟我一起唱。”……
天亮时,牛黄和老爸才回到家中,迎接他们的是老妈慌作一团的面孔:“遭、遭了,昨晚你们刚一走,战斗军的人就堵住了咱家房门……还说今天再来,怎么办?怎么办呀?”,老爸面如白雪,半晌后安排道:“牛黄带着牛三和周伯一起,马上撤到远郊,等风声平息后再回来。我们老俩口留就在屋子里,咬紧牙关不承认,看他们拿咱们咋办?”
第二天一早,牛黄带着牛三和周伯周三一起,到了远郊风景秀丽的黑石子。
黑石子,顾名思义遍山都是黑色石头,顺地势而上,层峦叠嶂,险象环生;多年后,这儿成为了国家重点开发的铁矿,为中国以后的经济腾飞,作出了不可低估的贡献,自是后话。长江水就在一片宽宏的山坡下悠悠地流着,身后是一片片绿肥红瘦的庄稼,青的海椒,绿的豆芽,黄的丝瓜花,满山遍野,迎风摇曳。这儿是一片丰富平静的海洋,城市里的战火仿佛压根儿就没烧到这里,好一片令人心驰神往的世外桃园。
周伯的老家在这儿,老家的乡亲们张开怀抱,搂抱着躲避灾难而回家的儿子。
第一个夜晚,牛黄就闹了个大笑话。
半夜起床小解的牛黄,怎么也找不到尿盆,便下意识的走到墙根处一阵喜里哗啦。墙根处睡着牛三和周伯,梦中被尿淋醒,爬起来大叫:“下雨啦,下雨啦,快收衣服啰。”,睡在牛黄一侧的周三赶来大喊道:“没有下雨,是牛黄撒的尿,睡下睡下,没事儿。”,牛三和周伯复睡下,还不忘抹一抹脸上的尿液,再眨巴着嘴唇大声的打着呼噜。周三气得将倒在自己身边一侧的牛黄掀醒:“你干的好事,还不打水帮我爸和牛三抹干净?”
牛黄只得爬起来,到幽黑的屋外水井打来凉泌泌的井水,帮周伯和牛三一一抹净。第二天周伯疑惑的问:“昨晚下了雨?”,“没有。”周三老老实实回答。“我怎么总感觉脸上湿润润,紧绷绷的?”,周三漫不经心的说:“作梦哩,我作梦也常这样的。”他暗暗地朝牛黄瞪眼,牛黄舌头一伸,转过头去盯住坡上一丛丛嫣红的油菜花。
临中午时,乡亲们推起堆放在墙角的巨大的石磨,吱吱呀呀的磨黑麦子豆花。牛黄见那石磨不知有多少年代了,系一块黑石子山上的整块黑石凿成。石磨的纹道已磨成了浅浅的石印,石磨上的握柄已被众多的手握出了三道指印,柄头的盘龙却依稀可见,吱吱呀呀地述说着那已消逝远去了的历史风云。牛黄周三轮流接过石磨费力地推动,周伯呢,则在一旁一边唠叨一面加料。没转动多久,二人的额角热汗涔涔,大呼:“遭不住啦,遭不住啦!”
乡亲们又摘来青椒,捣碎成浆加上盐料,香喷喷的黑麦子豆花端上了桌。
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哪见过如此美妙的佐料和豆花?人人放开肚子饱餐。还没等下桌便个个捧着肚子嚷疼,川流不息的往屋后跑,惹得周伯和乡亲们哈哈大笑。牛黄捧着肚子屁颠颠的跑到用竹篱围掩着的粪坑边,一蹲下就不想起来。这当儿,他听见一阵狗吠,便从竹篱的缝隙中望出去。嗬,遍地开花的山坡上,几个农村姑娘正带着条小狗摘花忙。姑娘们一色的阴丹蓝花衣花裤,像一朵朵阴丹蓝色的云彩,从这丛花飘到那丛花,欢声笑语不断……牛黄简直看呆了,一高兴便恶作剧的撬着光屁股捡起块石子用力扔去。
姑娘们楞住了,四下看看又相互瞧瞧摇摇头,以为是山坡上塌下的乱石子,于是,欢声笑语重起。一位脸儿圆圆的村姑将一束鲜艳的丝瓜花插在一个笑逐颜开的村姑头上,说:“素贞,你出嫁时我就送你一束丝瓜花,好让你婆婆喜欢,早生儿子。”,素贞啐道:“你才早生儿子呢?我喜欢女孩儿,女孩儿巴妈。”,“那你还不被你婆婆骂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哩。谨防你男人休你哟。”,素贞拾起块小石子,笑着朝圆脸村姑扔去:“乌鸦嘴!你自己一天就想嫁人,想婆家,就别说人家啦。”,圆脸村姑笑着跑开:“就你,你一天就想着嫁人,还怕男人跑啦,还隐瞒做啥?”,“哟,我撕烂你这张臭嘴。”,“你来呀,来呀,追得上你就来撕。”……牛黄又扔出枚石子,然后,笑嘻嘻的继续蹲着欣赏村姑们迷惑不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