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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苏东坡传-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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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黄楼耸立于东门之上,高一百尺,下面立有五十五尺高的旗竿。楼的形状犹如一个宽广的佛塔。大家一齐登楼,一览四周的景物。那天早晨,偏偏浓雾笼罩。他们往窗外降望时,只听见下面过往船只桨橹摇动辗轧作响的声音,大家觉得犹如置身于海船之上。不久,雾散日出,可以看见远处渔村错落,在峻岩峻峨的山峰之下,有六七个庙宇罗列其间。老人觉得寒冷,苏东坡请他们先喝几杯热酒。往近处看,在南方,看见一个高台,以往用为赛马之地,今已建成一座寺院。由那座庙起,一道一里长的新堤防,顺着东城墙向北伸展。他们可以听到远处陆洪和百步洪波涛澎湃之声,与近处下面的鹅鸭之声相错杂。最后,摆设盛筵,款待来宾,有大乐队奏乐。

苏东坡写了一篇文章记此盛事,刻之于石,以垂久远。那块石碑,也经历非凡。后来苏东坡遭朝廷流放,所有带苏东坡名字的石碑都奉命毁坏,当时徐州太守只把这块石碑投在附近的护城河里。约十年之后,老百姓已然忘记了禁令,而皇家也在搜集苏东坡的墨迹手稿,当地另一位太守把此石碑打捞上来。在夜里暗中把那碑文拓了几千份。此事过后,那个太守突然向诸同僚宣布道:“为什我竟会忘记!禁止苏东坡的碑文法令尚未取消,这个碑文还在,应当毁坏才是。”自然在石碑毁坏之后,那碑的拓本的价钱立刻高涨,那位太守名叫苗仲先,发了一笔大财。

苏东坡现在名气甚大,受人欢迎,不仅是因为治河成功,也因为他十分关心囚犯的健康和福利,这是当时为太守者所绝无仅有的。他亲身视察监狱,并指定医生为囚犯治病。当时有一条法律,凡太守鞭打犯人致死者,太守受罚,但是苏东坡指出,犯人因病致死或照顾不善而死,则无人过问。因为犯人并非别人,也是一般的老百姓,因此犯人的家属对苏东坡非常感激。

有些小事,很容易做,只要人想到去做,但是只有苏东坡肯去做。比如说,他看见很多逃兵沦落为盗匪,因为有一条荒谬的法令,凡是低级军士因公出差,官家不发予旅费,等于是逼良为盗。他自己改革这项陋规。他只要每年节省下几百绢钱,就可以够用。他严禁军中赌博饮酒。在上皇帝书中他指出当地军队“熟练技艺为诸郡之冠,陛下遣使按阅所具见也。”

苏东坡今名日大,以中土鸿儒之冠为远近所知。欧阳修去世之后,文坛盟主之名即降到苏东坡头上。文人儒生皆以“夫子”呼之。他以前曾遇见他那“苏门四学士”之中的两个,在淮扬与张来相识,在杭州附近结识晁补之。另外那两个是秦观和黄庭坚,秦黄二人后来成为宋代有名的诗人、词人,而今请求列在苏东坡的门下。五短身材的李常,春天曾去拜访苏东坡,屡次谈到秦观,并拿秦观的词给东坡看。由于李常的介绍,秦观那年夏天曾去拜谒过苏东坡。秦观这位风流潇洒的词人,据野史说曾娶过苏东坡的小妹。秦观尚未应科举考试,还没有功名,但是年轻,文采风流,有不少的女友。后来秦观死时,曾有一歌妓为爱他寻了短见。他的词清新柔媚,如春日的黄鹏。秦观见苏东坡时说:“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苏徐州。”他把苏东坡比做“天上映群”,又向苏东坡说:“不将俗物碍天真,北斗以南能几人?”

黄庭坚日后成了江西诗派的鼻祖,他与秦观又不相同,他沉默寡言,有学者风,他没去拜访苏东坡,但是写了两首诗,以万分谦逊的语气毛遂自荐,将苏东坡比之为高崖的青松,自己则比为深谷里的小草,希望将来能和青松比高。苏东坡以前曾看过黄庭坚的诗,他说黄庭坚的诗内容充实而深厚,诗思高旷,“数百年来未之见也”。他回黄庭坚的信说:“今者辱书,执礼甚恭,如见所畏者,何哉?试方以此求交于足下,而惧其不可得。”苏门四学士中,庭坚年最长,在当时人常以苏黄并称。苏东坡去世后,黄山谷遂成为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人也是把他和苏东坡相提并论的。但是黄庭坚终身以苏门弟子自居。黄庭坚后来还是由苏东坡最亲近的朋友引荐的,因为黄庭坚是李常的外甥,孙觉的女婿。

九月间,另一个人后来在宫廷上审问苏东坡的案件时,也深受牵连,现在来看苏东坡。他就是王巩,为人又是另一型。他是宰相之孙,出游之时,携一整车家酿美酒相随,因为他不肯饮酒肆所沽之酒。他随身有三个爱妾:英英、盼盼、卿卿,一齐来到徐州。苏东坡对他的爱妾开玩笑,在他那“百步洪涛”前的序言中,描写王巩携带梨涡美女下险滩,自己则身披羽鳖立身黄楼高处,俯眺她们漂浮水面,自己望之若神仙,或如李太白再临人世。

这时,有第四个重要人物在苏东坡生活中出现,就是诗僧参寥,大概是由秦观介绍的。奇怪的是,苏东坡在杭州的三年内,参寥住在附近一个城市,居然苏东坡从未听说过他,参寥为一大诗人,道德崇高,不慕虚名。他只是在遥远之处观察苏东坡而心生羡慕。由现在起,参寥便成为苏东坡一生的密友了。

在那年的中秋节,我们也许可以把苏东坡看得更近,更清楚一些。八月十二,他得了一个孙子。中秋之夜,他微感不适,稍感寂寞。过了六天,他接到子由写的中秋诗,他也写了一首诗,叙述如何度的中秋节: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

一杯未尽银阀涌,乱云脱壤如崩涛。

谁为天公洗眸子,应费明河千外水。

遂令冷看世间人,昭我湛然心不起。

西南火星如弹丸,角尾奕奕苍龙幡。

今宵注眼看不见,更许萤火争清寒。

何人职舟临古汁,千灯夜竹鱼龙变。

曲折无心逐浪花,低昂赴节随歌板。

青荧灭没转前山,浪附风回岂复坚。

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

堂前月色愈清好,咽咽寒蜇鸣露草。

卷帘推广寂无人,窗下中哑惟楚老。

南部从事莫羞贫,对月题诗有几人。

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

那时,苏东坡为整个学术界所爱戴,所尊敬,所景仰。那年九月底,在黄楼有一个盛大的集会。苏东坡坦然谈笑,轻松愉快,极为众人所喜爱。只因为他深得众望,他之被捕与审判才轰动一时。

第十四章 逮捕与审判

苏东坡,我们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过去生活的态度,一向是嫉恶如仇,遇有邪恶,则“如蝇在食,吐之乃已”。不过到目前为止,还幸而安然无事。可是在他吐到第一百次时,他就被人抓住了,在神宗元丰二年(一0 七九)三月,他调任江苏太湖滨的湖州。在他到任谢恩奏章上,他说了几句朝廷当权派觉得有点儿过分的话。只要他单歌咏人民的疾苦贫穷、捐税、征兵,那派小人还能装聋做哑,置之不顾。现在他直接指明那些小人,其中有在王安石势力下蹿升起来的李定和舒直。朝政是在无以名之的第三流人才的掌握中,这类人是唯利是图随风转舵,既无所谓东,也无所谓西。苏东坡过去曾不断给皇帝上表,每次皇帝看了他的表章,就向侍臣赞美苏东坡。现在我们想起来,这些小人以前曾经阻挡苏东坡进京城。万一苏东坡蒙召当权,可就真有危险,因为新政的领导人物那时不是已经失势,便是已然退隐。

苏东坡到任谢恩表只是例行公事,譬如略叙为臣者过去无政绩可言,再叙皇恩浩荡,以此美缺相赐。但是苏东坡说:“伏念臣性资顽鄙……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隋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新进”一词,在王安石口中是指突然升迁的无能后辈。在过去为新政的朋党之争里,这一名词是固定代表那种含义的。李定和舒禀心想苏东坡为什会自信能逃得出他们的手心呢?并且他说在他那个年纪,他担任地方官是因为他不可能再惹是生非。他是不是暗示那些在朝为官的必然会惹是生非呢?古之文人学者,因为没有民权的保障,在措词造句上,便发明出一种极其微妙难以捉摸的表现法,而阅读的学者也养成一种习惯,乐于寻求含义于字里行间之中。在中国古代,朝廷的公报是固定按期出版的,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报纸。苏东坡所写的文字,照例惹人注意,这次谢恩表,使那些“新进”成了读者心目中的笑柄。

在神宗熙宁元丰二年(一0 七九)六月,一个御史把苏东坡谢恩表中的四句挑出来,说他蔑视朝廷而开始弹劾他。数日之后,舒禀,当时尚在御史台,找了几首苏东坡的诗,内容关于农人青苗贷款,农人三个月无盐吃,还有燕子与蝙蝠争论的寓言。他说写的那种诗,显示苏东坡不但考虑欠周,也是不忠于君。舒禀随同弹劾表章,附呈上苏东坡印出的诗集。李定,现今升为御史中丞,也随后跟上一表,陈述有四个理由,苏东坡必须因其无礼于朝廷而斩首。一共有四份弹劾苏东坡的表章。这件案子交予了御史台。李定,当年因隐瞒父丧司马光骂他是禽兽不如,现在担任检察官。他挑选了一个极其能干的官吏派到湖州去,免去苏东坡的官职,再押解入京受审。御史请求,一路之上苏东坡必须关入监狱过夜,皇帝不许。神宗皇帝从无意杀害苏东坡,不过这个案子既然依法控告,他也愿予以充分调查一番。

苏东坡的一个好友王洗,是他印了苏东坡的诗集,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派人去给南部的苏子由送信,子由立刻派人去告诉苏东坡。这可以说是使者之间的大竞赛。朝廷使者偕同他的儿子和两个御史台的兵丁火速出发。但是他儿子在靖江忽然生病,于是耽误半天的行程,结果苏子由派的使者先到。

这个消息到达时,苏东坡是何等心情,我们必须要知道。他到达湖州不久,也很喜欢这个新职位。他常和长子去山林间漫游,同游的还有子由的女婿、女婿的弟弟。在苏东坡记游飞英寺的诗里,他说自己“莫作使君看,夕以中已非”。他最好的朋友画竹名家文与可已在二月去世,他一直哭了三天。在朝廷的差官正越程前去逮捕他时,他正再度创览他搜集的名画,那是七月七日,正拿出来到院子去晾。他的眼光正好看到文与可送给他的一幅绝妙的竹子,不觉流下泪来。那天他写的那一条笔记特别表现他的奇思幻想,记述他与文与可的友情。

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综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日:“吾将以为袜。”及与可自洋州(今陕西洋县)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日:“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苹于子矣。”书尾复写一诗,其略日“拟将一段鹅帮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村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与可无以答,则日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答其诗日:“世间亦有千寻月,竹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日:“苏子辩则辩矣,然二百五十匹吾将买田而归老焉。”因以所画第篓谷堰竹遗予日:“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

根据孔平仲的记载——孔平仲是苏东坡的朋友,他是听湖州祖通判卿说,苏东坡遭逮捕时,那位通判正好在场——苏东坡已经先得到子由给他的消息。他可不知道控告的罪名之轻重。使臣一到,苏东坡就正式请假,由祖通判代行太守职务。官差到时,正式身穿官袍,足登高靴,站在庭院中,手执箱板,御史台的两个士兵分立两旁,身穿白衣,头缠黑巾,眼睛里凶光闪动。太守官街的人慌做一团,不知会有何事发生。苏东坡不敢出来,与通判商量,通判说躲避朝廷使者也无济于事,最好还是依法接他。东坡与通判商量应当怎样出来,因为苏东坡心想自己既然被控,就不应当穿着官衣出来。祖通判认为他还没正式被控,他应当以正式官阶出现。于是东坡穿上官衣官靴,手执红板,立于庭中,面向官差而立,祖通判与官衙人员则头戴小帽,排立于苏东坡身后。两个士兵手执御史台的公文,紧握一个包裹,似乎其中藏有刀剑。官差面目狰狞,默不作声,气氛紧张万分。苏东坡首先说话。

“臣知多方开罪朝廷,必属死罪无疑。死不足惜,但请容臣归与家人一别。”

皇差皇甫遵淡然道:“并不如此严重。”

这时通判迈一步向前道:“相信必有公文。”

皇甫遵问:“他是何人?”通判回禀自己的身份。士兵乃正式递交公文予通判。打开一看,原来只是一份普通公文,免去苏东坡的太守官位传唤进京而已。皇差要苏东坡立即启程。

官差允许苏东坡出发前,归看家人。根据苏东坡在笔记上记载,他到家时,全家正在大哭。苏东坡向他们笑着说出下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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