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炮十年-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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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没有长时间分开过,但这般失措而无助的感觉,还是头一回。
并不因为孤身一人才寂寞,而是因为内心的动摇,觉得彷徨。
他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我像童年时逃避梦魇般,将头埋在被子里。
我想赵理安,我很想他。
而他此时又在哪?
想念就像颗在口中快要融化的糖,彻底融化后,我也许能得到新的一颗。又或者,它的甜味将永远消散在我记忆中,然后再也寻不回。
32。
在我住院的这几天里,赵理安一直没现身。
最近天气不好,一直暴雨,我的心情也同这天气一般糟糕。
三天后我出院,嗓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出院后我先回了出租屋,在走廊里碰到了房东,她一脸无奈地朝我招招手,带我上了楼,将我领到了她屋门口。她门口堆的几个旅行袋,正是我无比熟悉的东西——我和赵理安为数不多的行李。我拉开拉链,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我们的衣物。
“倪川,你看看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吧”
我有些恼火:“这房租我们每个月都按时交了的,这什么意思?”
“你的室友前几天来过啦,口气很硬说要退房,我说房哪是随随便便就能退的,他豪气得很啊,多给了好多钱,我就说算了咯。”
“他说你在住院,出来后会来拿这些东西。”
“哎,都在这堆几天了,快点挪走吧!”
我咬牙切齿地问:“你确定是我室友?”
房东犹豫了半秒,像是在回忆几天前的场景,她说:“哎呀,你爱信不信!”
在我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我已经在大街上拦出租车了。一路上,我反复折叠着那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周围的车辆越来越少,景色越来越荒凉,出租车行驶到深山密林中。
前方站了一个男人,看来是在那等待好些时候了了,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停车。
男人看了我一眼,给了司机一沓钱,说:“你让他下来就好。”
出租车二话不说就掉头走了。
“我是理安的哥哥,他让我在这等你。”男人语气生硬道。
他眉毛尤为的淡,缺乏血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五官与赵理安相似,想必是他某个兄弟。
他们家到底有多少个儿子?这爹也太能折腾了吧。
出于礼貌,我打了声招呼。
“我明白你来这是为了寻一个解释,但我想告诉你,没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就是你了解的那样。”
“人就抛下那些负累,继续往高处走,赵理安不过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你可以埋怨他,但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我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要面对面跟他谈。”
“理安不愿意见你,所以才让我在这等着。”他转过头,墨一般的眼眸注视着我,没有丝毫心虚。
男人没有作出回应,领着我继续走,在宅子大门前停下,对我叹了口气:“我劝你别小孩子气。”
他在可视对讲机上按了几个按钮,赵理安的脸出现在小屏幕上,他的眉目清秀而深刻,五官轮廓尤其干净潇洒。
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对我笑。
“理安!”我喊道。
赵理安还没出声,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不自觉地鼻翼轻颤。
我想起了以往我们吵架的时候,赵理安有时也蛮横不讲理,冲动之下就穿个拖鞋出门了,等半夜回来时,他带了钥匙也不打算自己开门,只是敲门等我去开。
一打开门,外面的寒气立即铺天盖地地弥漫进来,那个高大的身影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突然一把抱住我,我依然只是些微呆愣着靠在他肩膀上,看着窗外的夜晚,他的声音仿佛如天外来客的入侵。
赵理安冲着我笑,那微微弯着的眼睛带着纯真和依赖,他眼皮耷拉下来,轻颤了两下,跟我解释道歉。
他倒在我肩,脸上是归家的安然,道:“还是家里好,外面好冷啊……”
我相信这次的误会也会是这样,赵理安有自己的理由,而我会认真听他解释。
——但我错了。
赵理安看着我,一切都与我想象的背道而驰。
他说:“我早说过了,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你谈。”
“接受现实吧。”
这句话像把锋利的裁纸刀,轻轻巧巧地一划,我生命中最真诚热烈的那一页,就被这样轻易地割裂、撕扯下来。
赵理安微微抬眼,我们四目对视,他像吐果核一般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然后屏幕中的他消失了。
仅此一字,干脆利落,很敷衍,却也摆明了他的立场。
好像一切事情都能说通了,再也无须什么解释。
这就是他最好的解释了。
我足足愣了有三十秒,轻轻地拍了下身边男人的胳膊:“麻烦你帮我再叫他一次。”
这一回,赵理安直接掐掉了通话请求,“滴滴”声很刺耳。
一旁的男人说:“我要做的就是这么多,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在这等吗?”我问。
他看着我,神色微妙:“不要自讨苦吃。”
我固执地在靠墙坐下,对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坚持。”
男人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他走远后,我突然觉得脸上很痒,伸手一摸,湿乎乎的一片。
我本以为我会嚎啕大哭,声嘶力竭,但我没有。
我连啜泣声都没有发出来,脸上也没有悲怆的表情,只有无尽的液体在漫延,我双手并用,却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眼睛鼻子都疼得厉害。
人在真正失望的时候,哪还有力气做多余的动作?
我连呼吸都尽量放轻一点。
突然感觉整个人都空了。
我在那一动不动坐了很久,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四周变得像午夜般漆黑一片,我打了个哆嗦,有雨点击打在我身上。
下雨了。
我冻僵灰暗的眼珠终于开始转动,我机械地用手碰了下脸颊,那感觉僵硬得像超市里的冷冻猪肉,眼泪早就没了,但泪水那种滚烫的感觉,仍然停留在手心里,不知算是安慰,还是煎熬。
大门被人打开了,一辆黑色的车辆行驶了出来。
车头灯是黑夜中唯一的亮光,把雨丝都照得清清楚楚。
赵理安坐在后座。
我爬起来时滑了几下,轿车驶向模糊的雨幕中。
我撒腿就跑,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我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赵理安!”
我只能重复喊着三个字,那音调我自己听着都有些害怕,但依然本能地唤着他。
“赵理安!”
也许是因为视野不好,车刚起步开得很慢,它莫名停了下来,仿佛特意容许我能跑过去。
看见那辆车停了下来,我脸上难得带了些笑容。
我跑过去奋力拍窗。
赵理安看向我这个方向,但却像盯着远方,他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好似听不见也看不见,我只是他窗外无声的风。他的眼神像一块肮脏的海绵,里面吸收了太多灰黑的水分,他一眨眼,里头无限阴冷的情绪便挤了出来,就像此时的暴雨,毫不客气地浇在我头顶上。
他眼神中温暖的寂静消失了,只剩下无声的喧嚣。
仿佛柔软轻盈的雪正在慢慢消融,却因为突如其来的超低温,凝结成些微肮脏乌黑的、奇形怪状的、用脚碾也碾不碎的坚硬的心。
我突然觉得很冷。
狂暴的雨水织起一面细密的水帘,层层叠叠。
我就这样看着他,赵理安也望着我。
他没有笑、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下车。
有几个保镖下来了,把我拖到一旁,拿着粗长的棍子就对我招呼下来。
有人掐着我的脑袋把我摁在地上,我不小心吃了一嘴泥。
棍棒声不比雷声小。
赵理安依然没有任何作为,我在雨夜里被打,像个落水鬼一般凄惨落魄。他坐在舒适的豪车内,对我的生死毫不在乎。
刚从医院出来,我又进去了,也挺可笑的。
医药费得自己付,别床的病人都有鸡汤喝,我却穷得连医院餐都不舍得买。
赵理安二哥又给我来了个电话,他说:“倪川,你给我列张单子吧,赵理安想补偿你,我一会儿过去跟你谈。”
我低低地笑着,有些像打嗝:“好啊。”
“你还好么?”
“好,吃嘛嘛香。”
躺在病床上,我随便撕了张纸,我狮子大开口,把我能想到的富贵之事都写上去了。
末了还添了句:“钱比你可爱多了。”我还画了个笑脸。
就像儿时写新年愿望一般,这份东西我写了一个多小时。
可惜上面没有一句真心话。
我到底想要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迷茫了,这几年好似我自导自演的一部喜剧,现在该散场了。
我捏着那张写满字迹的单子,最终将它扔进了纸篓里。
没有等赵理安二哥过来,我就出院离开了,买了张火车票,开始了真正孤身一人的人生。
最初的几年我去了北方,赵家好像依然没对我放松警惕,我处处受到不公的限制。头几年的日子是最苦的,为了生存,什么事情我都干过。
都说初恋是炸弹。
我那青春的梦境,被这颗炸弹炸碎成了雪花,晶莹的美好融化后,流下肮脏的雪水。
之后的十年间,我在社会的泥潭里摸爬滚打,我也不再认真投入一段感情,寂寞了去约炮,各取所需,全凭自愿,好聚好散。
快感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其实,后来的很多年我都在想,那辆车为什么停了下来,如果它不停,我也许可以自欺欺人地一直跑下去。
而就在赵理安看我的那一瞬间,我意会到,我的生命在此时被划分为“以前”和“以后”这两节。
我过去纯白热烈的一切,都被赵理安一脚碾碎。
33。
逛完了自家老房子和出租屋,抱着“来都来了”的小民心态,我干脆又走去了五山街道,去看赵理安那栋旧屋。
所有的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老旧而残破。晚风混合着一点淡淡薄荷的香气,我定神一瞧,原来那窗边依然摆着薄荷盆栽,但肯定不是当年那株了。
里头灯亮着,想必是住着新住户。
我站在路灯,叼着根烟,用目光细细描摹着眼前的房子。
一回望,十年只是弹指须臾间。
我突然开始瞎琢磨,十多年前的此时此刻,我会在干什么?
那年赵理安还没毕业。
我猜我会和赵理安一起躺在床上,我们枕着手臂,看那外面飘飘忽忽的晾着的衣服,身下的木板床很硬。电扇辛勤地不停运转,却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这燥热的夜晚只能由凉凉的夜风吹散。
明明是不咋的的环境,但那时躺在床上的我,抖落了一天的疲惫,感受着刚洗完澡的洁净清爽。黑夜偶尔吹拂过我,只觉得踏实又幸福。
那时的我们并不孤单,因为我知道我们有明天……还有希望。
这里是“观光项目”的最后一站了,我便逗留得久了些。
突然屋内的灯暗了,一个老阿姨开门出来,她应该就是新来的住户。
老阿姨走近时,我点头,有礼地笑了笑。
她神色突变,站在我面前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你好,请问你认识赵理安吗?”
老妇的问话出乎我意料,她居然会认识我。
我客气道:“我们是朋友。”
她愈发笃定地笑道:“我知道,你方不方便进来坐坐?”
“谢谢,还是不了,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我说。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又补了句:“对了,请问您是怎么认识我的?”
“先自我介绍下,我是负责照顾少爷的佣人,这回我过来帮忙拿点东西。”
她捋了下头发:“少爷桌上摆着你的照片呢,有十多年了吧,那张照片我看得多了,当然记得你的样子,每次我问少爷照片上的人是谁,他也不愿多说。”
“……”我有些晃神。
“想必你和少爷关系很好吧?那这么久了,怎么都不来看看他?”她疑惑道。
我真假掺半地解释:“嗯……我十多年前就移民了,最近才回来。”
她感叹:“原来如此,难怪当年少爷车祸时你没来看他。”
“……”
“车祸?什么时候的事?”
我的心尖仿佛被烟头烫到了般,涨热得厉害。
老妇犹豫了会儿:“十多年前吧,从那次车祸起,少爷就一直住在本家了。”
十多年前,那刚好是赵理安突然离开的时候。
“少爷那时很惨啊,好不容易被救回来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着,幸好只是暂时的。”
“他一开始脾气可暴躁了,整天和老爷吵架,说要找一个人,后来老爷不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