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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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有些激动地说:“我说什么?不行。”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接着说:“我叔父傅鼐,就是你的姑祖父,十六岁进宫给雍正爷当御前侍卫,就因为怀疑他护着年羹尧的儿子,发往黑龙江,一去就是五年,差点儿没冻死在那儿。雍正九年被召回京又复了职,可是结果在乾隆元年又治了罪,死的时候才六十二岁。其实我跟你一样,叫起真来都算犯官后裔,我敢说个不字吗?可是我心里憋气,还是问了一句:‘旗下人家女子多如牛毛,怎么就选上我们家的丫头了呢?’
“老太妃冷笑了一声:‘嘿……你说呢?’
“我当时无言以对。老太妃哈哈大笑:‘还不是因为贵妃娘娘得宠吗?傻小子,你就谢恩吧!’说完站起来走了。
“那个打头儿的太监递给我一张纸:‘这是夜间通行的文书,十日后子正,我在东华门恭迎令爱。’”
傅恒一顿酒杯:“原来是让她姐姐给卖了!”说完他瞪了一眼绣春,实际是警告雪芹:“不准出去乱说,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嗻。”绣春屈膝应命。
“这件大事,您跟姑娘说了吗?”
“唉——”傅恒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我膝下无子,只有二个女儿,大姑娘就是要回来省亲的贵妃娘娘,二女儿就是我仅有的掌上明珠,让我如何启齿啊!”言罢真的潸然泪下。
第八章 绣春(4)
绣春亦自含悲,但她还是将一方面巾递给傅恒,傅恒借机抓住她的手,绣春面呈不悦,急忙挣脱。这些举动已被雪芹看在眼里。
傅恒连饮了两杯酒:“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趁着这点酒力,我立刻跟她去说。”站起来夺门而去。
“唉!”雪芹看了绣春一眼:“这种事我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绣春先给雪芹斟上一杯酒:“这能不能也可以算是千古奇冤?”
“嚄!”雪芹眼睛一亮:“绣春姑娘很有见地,都读过什么书?”
绣春笑了:“我们一个当丫头的哪儿读过什么书,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就是认识这几个字也是我们二姑娘教的。”
“这么说二姑娘一定学识很渊博?”
“渊博不渊博我却不懂,不过我们二姑娘,噢,她的名字叫宝珠,不单人品好、面貌好,而且琴棋书画样样都好……”
这时,忽然从楼上传来一阵哭声。
绣春略显惊诧:“宝珠姑娘对我最好,意笃情深如同姐妹,她在伤心,我不能不去看看,曹先生,您先慢慢吃着,让我去去就来。”
“那当然,你快去吧。”
绣春去了,雪芹喝了几杯酒,走到院中。他白天没有留意,原来这楼离静怡轩小院不远,如今已是半夜,只有红窗三扇,却挡不住这哭声一片。
翌日清晨雪芹起床之后,绣春打来了洗漱用水,雪芹边梳洗边问:“昨天夜很深了,我还隐约间听到哭声。”
“可不是,昨天我们姑娘整整哭了一夜。要是民间抗婚,大不了还有个以死相拼,这可倒好……”
“唉——君子不跟命争,请姑娘往开处想吧。”
“大人上朝去了,临走时吩咐,让您先看看旧园子,以便设想新园子,他还说这几天心乱如麻,顾不上园子的事儿,请您多偏劳吧。”
“好,好。我也想看看老园子。”
绣春伺候着雪芹吃过早点之后,他一个人在园中独步。忽然听到一曲箫声传来,其音悲怆催人泪下,箫声骤停,又是一阵抽泣。雪芹心里明白,这一定是宝珠姑娘又在伤心,尽管自己很同情,但也无能为力。他转身欲走,不意听到绣春在说:“姑娘,新来的表少爷说得对:‘君子不跟命争’,您还得往开处想,虽然辞故乡离故国,漂泊海外,可那王昭君不也很有作为吗?我记得您教过我的一首诗‘闻君墓草草青青,猜想红花分外红,只身弱女充边塞,愧煞千古大英雄,五洲四海皆兄弟,迄今犹念妃子名,万圣千贤评功过,莫过为民降太平。’姑娘远嫁和婚,难免不是一代圣后。”
“唉——话虽如此,可这离情别绪……”
“姑娘,您如今的千金贵体,可系着一家人的安危!”
“好了,别说了。你昨天说这位表少爷……”
“二十四五岁。”
“我真想见见这位表兄。”
“既然是老表亲,见见何妨?”
“可总有个男女之别呀。”
雪芹心里一惊:“是啊,男女有别,还是回避为好。”他想定了,转身离去。但是由于他初入此园路径不熟,所以向左边的路走了半天仍然回到原处,向右边的路又走了半天,还是回到原处。雪芹自言自语:“这是哪位大师设计的园林,分明是‘八阵图’!”
正值此刻传来了一阵绣春的笑声:“嘻……表少爷,路在这边。”
雪芹如踏生门:“多谢,多谢。”他循声而至,看见了绣春,自然也就看见了二姑娘宝珠。雪芹停了下来,真的有些进退维谷。
还是绣春善解人意:“我来引荐引荐,这位是曹府上的表少爷。这就是我家二姑娘。”
雪芹急忙施礼:“给二姑娘请安。”
“不敢当。”宝珠也给雪芹还了一安:“请表兄跟我们一路回去,还是让绣春陪您再逛逛?”
“啊,我还是回去吧。”
三个人一路归来,开始谁都不说话,气氛异常沉闷,终于还是宝珠先开了口:“表兄这些年来可好?”
第八章 绣春(5)
“唉,好什么呀,自从二次遇祸之后,一无所有,寄居在小卧佛寺已经三年有余了。”
“那么,何以为生呢?”
“咱们旗人不是有一份钱粮嘛,每月一两五钱银子,还给点儿老米。”
“才一两多银子,怎么够用?”
“我这个人天生愚钝,不怕您笑话,为了维持我们两个人的生计,我给当铺打过更,人家办红白喜事,我也去打过执事、吹过号筒……”
宝珠十分惊讶,不由得看了一眼雪芹:“表哥,真苦了您啦!想当年府上百年望门,圣祖六巡江南,府上曾经接驾四次,天下闻名,那是何等的荣耀,可如今表兄你真是虎落平阳啊!……”
“姑娘,您别这么说……”绣春赶紧插语。
“那应该怎么说?”宝珠问。
“就像您平时教我的,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宝珠笑了:“好!好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表哥,我们绣春可谓慧眼识英雄!”
“嘿……还英雄哪,绣春姑娘真会说话儿。”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宝珠思索半晌:“表嫂是哪家的千金?”
“内务府广储司郎中陈老爷家的独生女儿。”
“出事前就成家了吧?”
“说起这件事来,也算一件奇闻。出事的当天正是我们的婚期,出事之后,按她阿玛的意思要退婚,可是第二天的早上,她自己找到小卧佛寺来啦,不能不算是临危受命……”
“我这位表嫂一定是位极其贤惠的夫人,表兄真好福气呀。”
“遗憾者囊中羞涩,贤惠也好,福气也罢,都不当饭吃。”
“这倒不是难题。表兄膝下有几位公子、千金?”
“只有我们两个,还没有儿女。”
“难道是嫂夫人……”
“这……尚且不知。”
“好了,到了静怡轩啦。表兄歇歇吧,我回去熬我这七天了……”一阵悲从中来,宝珠拭泪而去。
二更天以后,绣春在自己的房中收拾被褥准备入睡,忽然一个胖丫头,挟着棉被走了进来:“绣春姐姐,宝珠姑娘让你去伴她过夜。她说就这么几天了,想找个说得来的人说说话儿。”
“好,我去。”绣春这才发现她挟着被子:“你还挟着被子来干什么?”
“怕你嫌我脏。”
“你这个胖丫头,分明是你嫌我,反说我嫌你,看我怎么治你。”绣春说着就去咯吱胖丫头,胖丫头怕痒求饶:“别别别,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手上摘下来一只戒指,递给绣春:“这是姑娘赏给我的,你去了也准有你的。”
“你别戴在手上,这可是值钱的东西,让别人瞧见喽,又要说长道短的了。”
“嗯,还是绣春姐姐疼我。”
绣春来到宝珠住的楼上:“姑娘,我来了。”
“来,你坐下,我要跟你说句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我也要跟您说句话,也不能让别人听见。”
“嚄?好,你先说。”
“今天您见到表少爷,干吗问人家妻室儿女的事,还问得那么详细,跟审贼似的,我看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为什么?还不是为你。”
“什么,为我?……这话从何说起?”
“我问你,你看表少爷这个人怎么样?”
“好啊。诚实,实话实话,不怕人看不起。”
“好是好,人家既没偷又没抢,怎么会不好,我是问你,如果让你托以终身,好不好?”
“姑娘!……”
“我们姐妹相聚只有七天了,今夜交谈咱们必须句句说的都是真话、实话、心里话。绣春姐,你从小伺候我姐姐,她进宫原该带你同去,可是阿玛把你留下,其意何在,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我把你要过来阿玛也就难找机会,再加上后来阿玛给我娶了继母,这位夫人非常嫉妒。所以咱们得以安稳了这几年,可如今,我要走了……”
第八章 绣春(6)
“姑娘!……”绣春眼圈一红扑到宝珠怀里:“我为这事儿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可又不敢跟姑娘说,”她抽抽噎噎的继续说:“姑娘如今的处境比我还难!”
“第一嫁给表少爷为妾。我问得他很详细,句句你都听见了。他的妻子不肯悔婚,不弃贫寒投亲萧寺,必然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我想一定不是那争风吃醋之辈,况且他婚后三年不育,这可输着理哪。至于说穷,你看。”宝珠说着从枕头底下取出自己的首饰盒子,打开给绣春看:“这些东西价值不下十万两银子,我自然不会带进宫去,给你当作妆奁。你们三个人平安度过今生,想来不会太难。第二你就等着大人收房,受那位胖太太的窝囊气。你自己选一条路走吧。”
绣春羞涩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全凭姑娘做主。”
“这叫什么话,你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凭我做主,你必须亲口说明白,是嫁表少爷还是等大人收房?”
“表少爷,表少爷。”绣春把头低得更低了。
“什么表少爷,表少爷?”
“……嫁。”
“往后咱们可是亲戚了,哈……”
“姑娘,您的心可是真宽。”绣春一语道破了天机,宝珠一把抱住了绣春:“为你……终身有靠,我高兴啊!”
说是高兴,其实两个人是在抱头痛哭。
翌日清晨,雪芹在一张八尺的宣纸上起草着省亲别院的草图。
绣春陪着宝珠来看雪芹做画。他们互相见礼之后,雪芹说:“我不会也没有设计过什么园林,只是在江南住过些年,尤其是在苏州舅祖家也住过,所见园林确与北地园林不同,尤其是北京,几乎都是宫廷园林,江南园林的要求是清新淡雅、风姿柔韵。”
“就像我们绣春一样。”
“啊?”雪芹不明其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绣春。“对,对。就像绣春姑娘,”其实是句应酬话。
“二姑娘……”绣春立时双颊绯红。
“别不好意思了,你去把我的画笔、颜料都取来,我要送给表兄做这张省亲别院图。”
“不不不,府上会准备的。”
“我留着还有什么用处呢,不如送个人情,他年表兄做画,也会想到世上还有一个叫宝珠的女子。”
“……”雪芹讷然良久不知所对。
“绣春,去吧。”
“欸。”绣春答应了一声走了。
“表兄,趁绣春不在,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我?……”
“绣春原是贵妃的使女,可家父没让她带进宫去,其用意不言自明,但一因绣春不从,二因继母过嫉,三是我的庇护才有今日。如今我要走了,绣春心比天高,弄不好会逼出人命来的,故而求表兄收留她,为妾为奴任君裁夺。”
“哎呀!宝珠姑娘你,你难为我了。”
“何以见得?”宝珠凝视以待。
“因为,因为……因为我们夫妻患难之情,死不敢忘,移情别爱岂能另收侍妾,为婢……我们衣食尚且不济,哪有余力添人进口?”
“我自己有些首饰,估计价值十万有余,只要表兄点头,我就禀明阿玛,赠与绣春作为妆奁。最好要快,以防夜长梦多。”
“我有一位同窗,也是旗人名叫文善,从未议婚,我若代为谋聘,一夫一妻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