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未完:张爱玲-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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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路易士的好诗,也就容忍了他“一切幼稚恶劣的做作”。她认为“路易士的最好的句子全是一样的洁净,凄清,用色吝惜,有如墨竹。眼界小,然而没有时间性,地方性,所以是世界的,永久的。”一九四五年四月十一日,上海《东方日报》有一则小方块,标题是《张爱玲赞美路易士》,云路易士的诗既蒙当红女作家赞美,必定是好的,可惜自己看不懂:“近代新诗的进步,大概就是在令人难懂上面出颜色,张女士能懂得而加以赞美,此所以能成就女作家也夫?”
张爱玲与唐大郎、胡梯维、桑弧
小报界的“江南第一枝笔”唐大郎与实业家文化名人胡梯维及电影导演桑弧三人亲密无间,人称“三剑客”。唐大郎是唐云旌(一九八~一九八)的笔名,他还用过高唐、刘郎等笔名。唐大郎原在中国银行工作,一九三二年因雅爱写作,遂脱离银行,任小型报《东方日报》编辑,也因此认识了也在该报编电影版的龚之方。后来他俩一直合作,形影不离,成为老搭档了。一九四五年四月龚之方和唐大郎创办《光化日报》,虽沿袭小报的一向传统,偏重趣味和娱乐,但品格、情调不失正派,故在污浊的沦陷上海报坛,不失为一枝玉立青莲。前不久发现的张爱玲佚文《天地人》,便是发表在一九四五年四月十五日的《光化日报》第二号上,全文由六则互不相干的杂感组成,共六百余字。学者陈子善认为此文的亮相,只是张爱玲与龚、唐两人八年愉快合作的序幕。后来张爱玲在《大家》发表《多少恨》和《华丽缘》,在《亦报》发表《十八春》和《小艾》等,也都是龚、唐两人慧眼识宝,一手促成的。陈子善《张爱玲与小报——从〈天地人〉“出土”说起》,《书城》第十六期,二七年九月号。在张爱玲的文学生涯中,龚、唐两人所扮演的角色实在是太重要了。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张爱玲的《传奇》出了增订本,是由龚之方与唐大郎虚设的山河图书公司出版的,据龚之方说,当时出书必须有堂堂正正的刊行者和总经销,山河图书公司实际上是一块空招牌而已,所刊出的地址、电话是他和唐大郎写稿的地方。据沈鹏年《行云流水记往》书中说,唐大郎不但请上海著名的书法家邓散木为此书题写封面;还怂恿张爱玲写了《有几句话同读者说》刊于卷首,公开辟谣。唐大郎在一九四六、四七年间,曾为上海小报《铁报》写专栏《高唐散记》,在《序与跋》文中:“去年,《传奇》增订本出版,张爱玲送我一本,新近我翻出来又看了一遍,作者在封面的背页,给我写上了下面这几行字……我忽然想着,张小姐这几句话可以用作《唐诗三百首》(案:唐诗,唐大郎之诗)的短跋,同时请桑弧写一篇序文。他们在电影上,一个是编剧,一个是导演,在这本诗册上,再让他们做一次搭档。”张爱玲给唐大郎的题字是——“读到的唐先生的诗文,如同元宵节,将花灯影里一瞥即逝的许多乱世人评头论足。于世故中能够有那样的天真;过眼繁华,却有那样深厚的意境……我虽然懂得很少,看见了也知道尊敬与珍贵。您自己也许倒不呢!——有些稿子没留下真可惜,因为在我看来已经是传统的一部分。”这段文字倒是张爱玲的佚文。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三日唐大郎以“唐人”笔名在《文汇报》发表《浮世新咏·读张爱玲著〈传奇增订本〉后》云:“传奇本是重增订,金凤君当着意描。”注曰:“张有《描金凤》小说,至今尚未杀青。”其实早在一九四五年七月《杂志》的“文化报导”,就说:“张爱玲近顷甚少文章发表,现正埋头写作一中型长篇或长型中篇,约十万字之小说:《描金凤》。将收在其将于不日出版之小说集中。”但据方型周刊《海风》说:“据与她相熟的人说起,这部书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杀青,奇怪的是她在全部脱稿以后,忽然嫌她起头的一部分,并不满意,所以截下来焚毁了,而现在只剩了下半部。”
胡梯维原名治藩(一九二~一九六六),是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浙江实业银行的掌权者,业余却办《司的克报》小报,以“梯公”、“鹈鹕”、“不饮冰生”、“拂云生”之名在《金钢钻报》、《社会日报》等小报上写短文,混迹于中下市民的文化圈子,是剧评家、京剧名票。抗战胜利后,胡梯维以浙江实业家身分接手并执掌了由大光明、国泰、美琪等影戏院组成的上海国光影院公司。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在胡梯维任大光明电影院总经理期间,做过胡的机要秘书达十年之久。据张茂渊的同事朱曼华说:“张爱玲有时随她姑姑一道看试片,和在座的人见面,也只微笑点头而已。”朱曼华《张爱玲和她的姑姑》,载《张爱玲研究资料》,于青编,一九九四年十二月,海峡文艺出版。胡梯维的夫人金素雯是“江南四大坤旦”之一,长期与周信芳(麒麟童)同台搭档,也能演话剧。一九四年在卡尔登演出《雷雨》,周信芳饰周朴园,金素雯饰繁漪,胡梯维饰周萍。后来和桑弧一道,干脆成立了业余话剧团“孤鹰”,该剧团排演过洪深的《寄生草》等。
桑弧原名李培林(一九一六~二四),一九三三年肄业于沪江大学新闻系,曾任中国实业银行职员。后来因得识著名导演朱石麟,在朱的鼓励下从事剧本写作。他起初写的三个剧本《灵与肉》、《洞房花烛夜》、《人约黄昏后》,均由朱石麟先后搬上银幕。一九四四年夏到一九四五年初,在朱石麟及陆洁的支持下,桑弧自编自导了《教师万岁》与《人海双姝》。文华影片公司成立后,桑弧成为该公司第一位基本导演。桑弧是经柯灵介绍认识张爱玲的。《不了情》、《太太万岁》,四十年代两人合作的影片曾在上海滩名噪一时。一编一导珠联璧合的搭配,轰动一时。桑弧与张爱玲之间的情事,一度充斥上海各大小报。绯闻并非空穴来风,《小团圆》最后一个出场的重要人物叫燕山,明眼人一看即知,此人乃桑弧无疑。《小团圆》细写两人的情事,更坐实了传说。曾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离休老干部的沈鹏年也说“龚之方曾主动想使桑弧与张爱玲缔结秦晋之好。解放后,前辈夏衍同志是上海市的文化主管,把桑弧吸收入上海电影制片厂任导演;把张爱玲吸收入剧本创作所任编剧,我亲眼看到‘桑弧与张爱玲合影’的彩色照片——这在当时,市场上没有彩色照片,只有电影厂有此条件。”一九九五年一月我们在拍张爱玲的纪录片时曾访问过桑弧,他看着我们递给他的张爱玲的照片时,他说“因为几十年没通音信了,我很难发表意见,我不准备谈”,几句话轻轻带过,个中消息,令人难以索解。
一九五年三月二十四日《十八春》在《亦报》连载的前一天,桑弧就以“叔红”的笔名发表《推荐梁京的小说》,他倾情礼赞:“我读梁京新近所写的《十八春》,仿佛觉得他是在变了。我觉得他的文章比从前来得疏朗,也来得醇厚,但在基本上仍保持原有的明艳的色调。同时,在思想感情上,他也显出比从前沉着而安稳,这是他的可喜的进步。”十天之后,有笔名“传奇”的发表《梁京何人?》。此人故做神秘地猜测“梁京”是何人,要引起读者的好奇,是深知宣传的高手,从文中提到他夫人亦是艺文圈内人,娘家在杭州来判断这对夫妻就是胡梯维、金素雯夫妇了。据魏绍昌文章说:“一九四六年七月,桑弧约我去石门一路旭东里他的家里宴会,同座的有柯灵、张爱玲、炎樱、胡梯维、金素雯、管敏莉、唐大郎、龚之方等。”可见他们彼此早就熟识了。《十八春》在连载期间,曾有“闹了归齐”一句,编者不懂去问唐大郎,唐大郎平常自诩多能听得懂北方土话,却也弄不清楚“归齐”两个字,只得把小样送去给张爱玲,问她看有没有错,张爱玲在小样上批道:“归齐”是北方话,没有错。(案:是“终了”的意思)为此学者陈子善说:“殊不知张爱玲虽然生在上海,长在香港,其祖籍乃河北丰润,祖父张佩纶是满清大臣,祖母是李鸿章之女,因此她对北方话也很熟悉,写作时能够信手拈来,恰到好处,难怪自诩懂得北方土语的唐大郎先生要自愧弗如。”《十八春》连载完后的第二天,唐大郎就去看张爱玲,之后马上登出《访梁京》一文,告知读者俟《十八春》修订好后,《亦报》马上出单行本,而梁京也将再有新作刊登《亦报》。这“三剑客”一路护驾着“祖师奶奶”,可谓“有情有义”了。
张爱玲与李君维
李君维(笔名东方危В鲜兰退氖甏陀小澳姓虐帷钡某坪牛恢北蝗衔钦排纱耍涫邓槐日虐嵝×剿辍@罹脱子J巧虾Jピ己泊笱У耐В罹担骸耙皇毙难闯保颓胙子W鹘榍巴谜拧D橙瘴矣胂衷诘姆爰叶稚揭黄鹑缭嫉巧险庾⒘ィ谒业男】吞骺汀U庖彩且患溲胖峦阉椎男】吞U虐嵘璨枵写鞯醚子3隹诜缛ぃ宓顺醮渭娴哪吧⒕狡雀小U虐崮翘齑┮患癯跏毙械拇笤步嵌邪溃拖瘛肚锖L摹肪缰新尴骁菜┑模褪窍旅婷挥邢蛋亳奕埂!本」芎罄蠢罹氚煲豢铮馇胝虐嵝锤澹虐岬笔闭τ谛础抖嗌俸蕖罚欠裼υ市锤澹粗每煞瘛J蘸螅虐崆胙子W桓槐闾酰裱韵嗑芰恕5哉虐峄故乔闩宓模谕晔碌缬啊短蛩辍飞涎萏乜希罹戳恕墩虐岬姆缙匪担骸八姆缙且还汕绷鳎谀闵罾镤亓髯牛髯牛鞴耸终菩某闪艘蛔梦屡娜闶终评镆恢备械剿呐!�
结语
张爱玲的“上海十年”的写作生涯,前两年可说是全盛时期,她一出手就风华绝代,才情喷涌。同时在多份杂志上发表作品,甚至在作品还没登完,就急着要出小说集了,这正应证了她的话——“出名要早”。因此她会要求周瘦鹃一期把长文刊完,会找平襟亚急于出单行本,她急于求成的心态可见一斑。当然这最后也导致了双方不再合作的主因。而《杂志》除了答应张爱玲的出书条件外,还举办新书集评会、座谈会等等,全力打造明星作家。张爱玲一时红遍上海滩跟《杂志》及《新中国报》的大力宣传有关,使原来“文坛美丽的收获”,更是锦上添花。但由于张爱玲较为孤僻的个性,使她与这些编辑作家的交往,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密切。正如她在《我看苏青》一文的描述:“苏青与我,不是像一般人所想的那样密切的朋友,我们其实很少见面。……至于私交,如果说她同我不过是业务上的关系,她敷衍我,为了拉稿子,我敷衍她,为了要稿费,那也许是较近事实的,可是我总觉得,也不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
抗战胜利到一九四七年四月,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张爱玲遭受舆论与感情的双重打击,她放下手中的笔完全没有一篇作品发表。而在一九四六年七月,桑弧委托柯灵请张爱玲编剧,并策划了一次文艺性的聚会。张爱玲和炎樱一同参加聚会,大家劝她从事剧本的创作,张爱玲最终同意了。在当时舆论“严相逼”的情况下,无疑地是桑弧等人给她机会,对此张爱玲始终怀着感激之情。在《小团圆》中她说:“燕山的事她从来没懊悔过,因为那时幸亏有他。”确实是桑弧开启了张爱玲的编剧之路,使得从小喜欢看电影,继而写影评的张爱玲,更接近电影一步了——创作起电影来了。由于桑弧也是编剧出身,进而为导演,因此他对于张爱玲的剧本极为尊重,我们虽然看不到《不了情》的剧本,但由其改写的小说《多少恨》与电影相较,其实差异不大。
桑弧甚至唐大郎、龚之方等人,带给张爱玲的无疑的是温暖的。尤其唐、龚二人,可说是头号的“张迷”,张爱玲《传奇增订本》的出版,在《大家》杂志、《光化日报》、《亦报》的发表作品,都要归功于他们两人。一九五二年七月,张爱玲离开她心系的上海、她的朋友、她的小报,她预感到将“时移世变”,果真不久连小报也没有了。张爱玲的“上海十年”就此画下句点。
一篇散佚半世纪的《郁金香》再度飘香
二五年,学者李楠在研究一九四九年以前的上海小报时,无意间发现上海《小日报》于一九四七年五月十六日至三十一日连载了署名张爱玲的小说《郁金香》,由于当年的上海小报,有许多冒名的作品,因此经研究“海派文学”的学者吴福辉及“张学”专家陈子善等之考证,一致认为确是张爱玲的作品无误。李楠在文中指出: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小日报》上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