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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鲁迅-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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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月增刊”一册,名为《旧学》,扉页背面也印有上述《文选》句。

  〔20〕从予 即樊仲云,浙江嵊县人,当时是商务印书馆的编辑,抗日战争时
期堕落为汉奸。
这里所引的文字见于他在《一般》杂志第三号(一九二六年十一月)
发表的评论《彷徨》的短文。
《一般》,是上海立达学会主办的一种月刊,一九二
六年九月创刊,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停刊,开明书店发行。

  〔21〕这个广告连续登载于一九二七年七月五日至二十日香港《循环日报》。




                              拟豫言〔1〕

                        ——一九二九年出现的琐事

  有公民某甲上书,请每县各设大学一所,添设监狱两所。
  被斥。
  有公民某乙上书,请将共产主义者之产业作为公产,女眷作为公妻,以惩一儆
百。半年不批。某乙忿而反革命,被好友告发,逃入租界。
  有大批名人学者及文艺家,从外洋回国,于外洋一切政俗学术文艺,皆已比本
国者更为深通,受有学位。但其尤为高超者未入学校。
  科学,文艺,军事,经济的连合战线告成。
  正月初一,上海有许多新的期刊出版,〔2〕本子最长大者,为——
  文艺又复兴。文艺真正老复兴。宇宙。其大无外。至高无上。太太阳。光明之
极。白热以上。新新生命。新新新生命。同情。正义。义旗。刹那。飞狮。地震。
阿呀。真真美善。……等等。
  同日,美国富豪们联名电贺北京检煤渣老婆子等,称为“同志”〔3〕,无从投
递,次日退回。
  正月初三,哲学与小说同时灭亡。
  有提倡“一我主义”者,几被查禁。后来查得议论并不新异,着无庸议,听其
自然。
  有公民某丙著论,谓当“以党治国”〔4〕,即被批评家们痛驳,谓“久已如此,
而还要多说,实属不明大势,昏愦胡涂”。
  谣传有男女青年四万一千九百二十六人失踪。
  蒙古亲近赤俄,公决革出五族,以侨华白俄补缺,仍为“五族共和”,各界提
灯庆祝。
  《小说月报》出“列入世界文学两周年纪念”号,定购全年者,各送优待券一
张,购书照定价八五折。
  《古今史疑大全》〔5〕出版,有名人学者往来信札函件批语颂辞共二千五百余
封,编者自传二百五十余叶,广告登在《艺术界》,谓所费邮票,即已不赀,其价
值可想。
  美国开演《玉堂春》影片,白璧德教授评为决非卢梭所及。〔6〕有中国的法斯
德〔7〕挑同情一担,访郭沫若,见郭穷极,失望而去。
  有在朝者数人下野;有在野者多人下坑。
  绑票公司股票涨至三倍半。
  女界恐乳大或有被割之险,仍旧束胸,家长多被罚洋五十元,国帑更裕。
  〔8〕有博士讲“经济学精义”,只用两句,云:“铜板换角子,角子换大洋。”
〔9〕全世界敬服。
  有革命文学家将马克思学说推翻,这只用一句,云:“什么马克斯牛克斯。”
〔10〕全世界敬服,犹太人大惭。
  新诗“雇人哭丧假哼哼体”流行。
  茶店,浴堂,麻花摊,皆寄售《现代评论》。〔11〕赤贼完全消灭,安那其主
义将于四百九十八年后实行。〔12〕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八日《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七期,署
名楮冠。
  〔2〕关于当时出现的一些期刊,作者稍后在《“醉眼”中的朦胧》一文中曾说
过:“旧历和新历的今年似乎于上海的文艺家们特别有着刺激力,接连的两个新正
一过,期刊便纷纷而出了。他们大抵将全力用尽在伟大或尊严的名目上,不惜将内
容压杀。”(见《三闲集》)可参看。
  〔3〕关于美国富豪称北京捡煤渣老婆子为“同志”,参看本卷第548页注〔2〕。

  〔4〕“以党治国” 蒋介石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为实行反共反人民的独
裁统治而提出的口号。他在一九二七年四月三十日发表的《告全国民众书》中鼓吹:
“我们是主张‘以党治国’为救中国的唯一出路”,“我国民党是负责的政党,所
以我们不许共产党混杂在里面,……我们‘以党治国’的主张,自有苦心精义。”

  〔5〕《古今史疑大全》 这是影射顾颉刚的《古史辨》而虚拟的书名。一九二
六年六月,顾颉刚出版了《古史辨》第一册,内收他自己和胡适等人所作讨论中国
古史的文字及往来信札;书前有他的一篇自序,详述其身世、环境、求学经过与治
学方法等等,长达一○三页,就像是他的自传。书中各篇,往往以主观武断的态度
对待古代的史实和人物。
  〔6〕《玉堂春》 叙述妓女苏三(玉堂春)遭遇的故事。最早见于《警世通言
·玉堂春落难逢夫》,以后被改编为弹词、京戏、评剧、电影等等。按白璧德文艺
思想的追随者梁实秋在论卢梭关于女子教育的意见时,曾说男女“人格”有差别,
“正当的女子教育应该是使女子成为完全的女子”。(参看本书《卢梭和胃口》)
这里是说,像玉堂春那样被践踏的女性,应该是最符合梁实秋的理论的所谓“完全
的女子”。
  〔7〕中国的法斯德 大概是指高长虹。法斯德即德国作家歌德诗剧《浮士德》
中的主角浮士德,是欧洲传说中的一个冒险人物。高长虹在《1925北京出版界形势
指掌图》内曾说:“鲁迅则常说郭沫若骄傲,我则说他的态度才能倒都好,颇有类
似歌德的样子。”又说:“听一个朋友说,……郭沫若醉后写了一副对联给周作人,
意思是什么成文豪置房产之类”。文中所说“同情”也是高长虹的话,参看本卷第
499页注〔2〕。按高长虹说鲁迅“常说郭沫若骄傲”,完全出于“捏造”,参看
《两地书·七三》。又所说郭沫若写对联给周作人,亦无其事。
  〔8〕关于束胸受罚,参看本卷第469页注〔6〕。
  〔9〕指马寅初。作者在《两地书·五八》中说:“马寅初博士到厦门来演说,
所谓‘北大同人’,正在发昏章第十一,排班欢迎。我固然是‘北大同人’之一,
也非不知银行之可以发财,然而于‘铜子换毛线,毛钱换大洋’学说,实在没有什
么趣味,所以都不加入。”
  〔10〕指吴稚晖。他在国民党“清党”前后,常常发表这种反革命言论。这一
句迭见于他在一九二七年五月、七月给汪精卫的信中。按广州报纸曾称吴稚晖为
“革命文学家”。参看本书《革命文学》一文。
  〔11〕《现代评论》为了扩大销路,曾在该刊“特别增刊”第一号(一九二五
年十月二十八日)刊登“《现代评论》代售处”一表,分“京内”、“京外”、
“国外”三栏,详列代售处一百多处,其中有百货店、药店、实业公司、同善社等
等。
  〔12〕这是对于自称无政府主义者的国民党政客吴稚晖的讽刺。
  参看本卷第459页注〔16〕。安那其主义,英语 Anarchism 的音译,即无政
府主义。

                            谈“激烈”〔1〕

  带了书籍杂志过“香江”,有被视为“危险文字”而尝“铁窗斧钺风味”之险,
我在《略谈香港》里已经说过了。但因为不知道怎样的是“危险文字”,所以时常
耿耿于心。为什么呢?倒也并非如上海保安会所言,怕“中国元气太损”〔2〕,乃
是自私自利,怕自己也许要经过香港,须得留神些。
  今年似乎是青年特别容易死掉的年头。“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里以
为平常的,那边就算过激,滚油煎指头。
  今天正是正当的,明天就变犯罪,藤条打屁股。倘是年青人,初从乡间来,一
定要被煎得莫明其妙,以为现在是时行这样的制度了罢。至于我呢,前年已经四十
五岁了〔3〕,而且早已“身心交病”,似乎无须这么宝贵生命,思患豫防。但这是
别人的意见,若夫我自己,还是不愿意吃苦的。敢乞“新时代的青年”们鉴原为幸。

  所以,留神而又留神。果然,“天助自助者”,今天竟在《循环日报》上遇到
一点参考资料了。事情是一个广州执信学校的学生,路过(!)香港,“在尖沙嘴
码头,被一五七号华差截搜行李,在其木杠(谨案:箱也)之内,搜获激烈文字书
籍七本。计开:执信学校印行之《宣传大纲》六本,又《侵夺中国史》一本。此种
激烈文字,业经华民署翻译员择译完竣,昨日午乃解由连司提讯,控以怀有激烈文
字书籍之罪。
  ……”抄报太麻烦,说个大略罢,是:“择译”时期,押银五百元出外;后来
因为被告供称书系朋友托带,所以“姑判从轻罚银二十五元,书籍没收焚毁”云。

  执信学校是广州的平正的学校,既是“清党”之后,则《宣传大纲》不外三民
主义可知,但一到“尖沙嘴”,可就“激烈”了;可怕。惟独对于友邦,竟敢用
“侵夺”字样,则确也未免“激烈”一点,因为忘了他们正在替我们“保存国粹”
之恩故也。但“侵夺”上也许还有字,记者不敢写出来。
  我曾经提起过几回元朝,今夜思之,还不很确。元朝之于中文书籍,未尝如此
留心。这一著倒要推清朝做模范。他不但兴过几回“文字狱”〔4〕,大杀叛徒,且
于宋朝人所做的“激烈文字”,也曾细心加以删改。同胞之热心“复古”及友邦之
赞助“复古”者,似当奉为师法者也。
  清朝人改宋人书,我曾经举出过《茅亭客话》。但这书在《琳琅秘室丛书》里
〔5〕,现在时价每部要四十元,倘非小阔人,那能得之哉?近来却另有一部了,是
商务印书馆印的《鸡肋编》,宋庄季裕著,每本只要五角,我们可以看见清朝的文
澜阁本和元钞本有如何不同。
  〔6〕今摘数条如下:
    “燕地……女子……冬月以栝蒌涂面,……至春暖方涤去,久不为风日所
侵,故洁白如玉也。今使中国妇女,尽污于殊俗,汉唐和亲之计,盖未为屈也。”
(清人将“今使中国”以下二十二字,改作“其异于南方如此”七字。)
  “自古兵乱,郡邑被焚毁者有之,虽盗贼残暴,必赖室庐以处,故须有存者。
靖康之后,金虏侵凌中国,露居异俗,凡所经过,尽皆焚燹。如曲阜先圣旧宅,自
鲁共王之后,但有增葺。莽卓巢温之徒,犹假崇儒,未尝敢犯。至金寇,遂为烟尘。
指其像而诟曰‘尔是言夷狄之有君者!’中原之祸,自书契以来,未之有也。”
(清朝的改本,可大不同了,是“孔子宅在今僊源故鲁城中归德门内阙里之中。……
遭汉中微,盗贼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见隳坏,而灵光岿然独存。今其遗
址,不复可见。而先圣旧宅,近日亦遭兵燹之厄,可叹也夫。”)
  抄书也太麻烦,还是不抄下去了。但我们看第二条,就很可以悟出上海保安会
所切望的“循规蹈矩”之道〔7〕。即:原文带些愤激,是“激烈”,改本不过“可
叹也夫”,是“循规蹈矩”的。何以故呢?愤激便有揭竿而起的可能,而“可叹也
夫”则瘟头瘟脑,即使全国一同叹气,其结果也不过是叹气,于“治安”毫无妨碍
的。




  但我还要给青年们一个警告:勿以为我们以后只做“可叹也夫”的文章,便可
以安全了。新例我还未研究好,单看清朝的老例,则准其叹气,乃是对于古人的优
待,不适用于今人的。因为奴才都叹气,虽无大害,主人看了究竟不舒服。
  必须要如罗素〔8〕所称赞的杭州的轿夫一样,常是笑嘻嘻。
  但我还要给自己解释几句:我虽然对于“笑嘻嘻”仿佛有点微词,但我并非意
在鼓吹“阶级斗争”,因为我知道我的这一篇,杭州轿夫是不会看见的。况且“讨
赤”诸君子,都不肯笑嘻嘻的去抬轿,足见以抬轿为苦境,也不独“乱党”为然。
而况我的议论,其实也不过“可叹也夫”乎哉!
  现在的书籍往往“激烈”,古人的书籍也不免有违碍之处。
  那么,为中国“保存国粹”者,怎么办呢?我还不大明白。仅知道澳门是正在
“征诗”,共收卷七千八百五十六本,经“江霞公太史(孔殷)
  〔9〕评阅”,取录二百名。第一名的诗是:
    南中多乐日高会…… 良时厚意愿得常……
    陵松万章发文彩…… 百年贵寿齐辉光……
  这是从香港报上照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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