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传-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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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这个城市时,公爵夫人和巴尔扎克之间发生了一幕具体情形不得而知的
戏剧。他似乎给她发去一个最后通牒,她似乎用一种更加侮谩的方式来拒绝
他。她肯定残酷地伤害了他最有感觉的地方,或是他人性的骄傲,或是他男
子汉的全概。因为他马上冲奔而出,炽烈的羞愧,满面怒容,决定报复这个
把他留在错误的乐土中好几个月的女人。他脑中可能已想到在他的一部小说
中给她描绘一幅无情的模样来今她偿还对他的侮辱,并且在后来的《兰齐公
爵夫人》(原名《别触动斧子》)中让全巴黎的人都知道此事。为了顾全颜
面,他们保持着表面上的友谊,巴尔扎克甚至在这小说出版前当面拿骑士的
态度念给她听,虽然他在小说用缺乏善意的口吻向世人描绘她的模样。她后
来从圣提——柏夫身上找到另一个文学上的忏悔牧师,但巴尔扎克决然地声
称:
①
《笑林》,巴尔扎克写的故事集,不在《人间喜剧》内。
“我对自己说像我如此的生活不可以依靠于一个女人;我必须勇敢地追
随我的命运,放眼去看比一个女人的爱情爱要崇高的地方。”
巴尔扎克就像一个不顾一切到处狂奔的孩子终于碰壁,然后迅速地回到
母亲的怀抱接受抚摸,给他照顾伤势似的,立刻从日内瓦回到穆尔的德·柏
尔雷夫人那儿。他之所以回到她的身边,一面为的是算清他最近的生活,一
面为的是忏悔。他从一个他仅为了虚荣而去求爱,由于冷静计算损失或漠不
关心而拒绝献身给他的女人身边回到逃回为他牺一切,给他一切东西的女人
身边来。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刻地感受到她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由于现在
她是等一个向他伸出救援之手的母爱的唯一的朋友,他也比别的任何时候知
道他该如何地感激她,于是他拿《蓝柏尔·路易》,他一生中最喜爱的书,
送给她,以表达他最深切的感恩戴德。他在书的扉页上这样写道:
“献给我永远所选择的女人。”
第四节巴尔扎克的秘密贡品
假如我们相信巴尔扎克所写的话,我们不得不说他和德·葛丝特丽夫人
的爱情是一个悲剧,给他留下许多磨灭不了的痕迹。他用高热的感情写道:
“我讨厌德·葛丝特丽夫人!她打破了我的生命,却没有给我补上一个新的。”
他甚至于在另外一封给一个无名的通信人的书信中声称:“我们的关系由于
德·葛丝特丽夫人的意愿却完全停留在无可诟病的范围中,这种关系最严厉
地打击了我。”
我们应习惯于他在书信中的这种过分戏剧化的叙说。他的虚荣心和骄傲
肯定深深地被这次挫折刺伤,但他是一个过分自我集中,过分坚毅的人,任
何女人的“否”和“可”都不能“打碎”他的生命。他和公爵夫人的爱情不
是一场悲剧,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因为巴尔扎克并不会像他在给天名的戈
通信人的那封浪漫的信中所描绘的那样悲痛。他从来没有过像他在《兰齐公
爵夫人》中所描写的孟特利物将军一样地抱着一个火热的铁块去跟那情妇头
上加个烙印的念头。他并不在事后满怀复仇的怒火,而是继续和她通信,并
去看过她几次。书中把一个多风波的悲剧似的事在实际生活中显得渐渐地在
一个礼尚往来的表面关系中放着光。巴尔扎克在描绘自己模样时从未讲过真
话。他小说的特点就是他的多产。他妄图从每一个经验中汲取更多的小说成
分,我们也不应该希望他的创造的幻想忽视自己的经验却不让他添油加醋。
替巴尔扎克写传记的人必须和巴尔扎克自己提供的会产生误导作用的证
据去作斗争。他不该受巴尔扎克的热情爆发的眩惑,认为一个高级贵妇拒绝
给他法兰西人所谓的小玩艺儿就是导致他后来死于心脏病的真正原因。这并
没有打碎他的生命,因为他没有比这接下来的几年更有力气,更加健康,更
加勤紧的了。他的书比他的信更真实可信。仅仅在随之而来的三年中他的文
学作品都要耗费别人毕生精力,足以使他成为当时最伟大的作家了。但就是
这个他只看作一个开端,也只是他将成为的“描写十九世纪风俗的历史学家”
的真正事业的起头而已。
他的初期成功令他感觉到他操纵着他的力量。他了解自己的力量,觉得
甚至可用他的笔去征服整个世界,就像拿破仑拿着刀剑一样。但是,假如他
仅注意到物质上的成功(别人可能由阅读他的书信而这样设想),假如他仅
想大规模赚钱的话,他所做的也仅只是满足他的读者而已。特别是女人将继
续忠实于他。他可以变成所有失望的巴黎女人的偶像,各个沙龙受人祝贺的
英雄,孤单女性的情人,和没有他那样富有雄心的同事小仲马和苏埃·欧贞
的胜利的敌人。但当他意识到他的伟大力量,他的灵魂便燃烧了一个更高目
标的火焰,他就冒着失去读者的危险勇敢地渐渐远离了他们的趣味。他要找
出他的界限所在,他的才能范围从未停止在疾驰的笔杆上时令他惊愕。
一八三三年到一八三六年间的写作特别显得色彩纷呈。第一次接触这些
作品的人一定难以相信《蓝柏尔·路易》和《西拉飞达》的作者也能写《笑
林》,他并且是在同时写下如此的不同的作品,并在校对他的哲学小说稿件
同时写下一篇“滑稽的故事”的。这种现象只能拿试验自己的天才,看看自
己能够达到多高和多低的欲望来解释了。就像一个建筑师在完成一个将来的
建筑物以前要计算校正建筑物的压力和大小似的,巴尔扎克也估计自己的力
量,并奠下了他的神圣的《人间喜剧》的未来的基础。
他的《笑林》是用他创造的古典法文和拉伯莱式文风写成的。那是纯粹
故事的叙述,能够放纵的崇高的精神。《笑林》并未表现任何费力的迹象,
这里不需什么深刻的观察和思想,这很显然。他那人世的气度和高尔民族的
精神整个地表现在情欲的自然流露中,他拿葛隆底夫人①来寻开心,在他一切
作品中,这些故事最能适于描绘一个两颊发红厚嘴唇的胖子的外表。沙龙中
爆发的粗野的狂笑都变化成快乐的气泡。我们看巴尔扎克闲散地定作,假如
他能够呼吸更多自由空气,假如他没有受到生活的压迫,我们就不会只有三
十篇的滑稽故事,很有可能他给读者仍宣布计划书中的一百篇《笑林》。
这是他的天才的最低界限,他给他的气质的贡品,但是,他同时仍在寻
求他的最高界限、雄心驱使他去证明“手帕的成功”,即使读者妒旧的才能
也满足不了他。现在,由于他了解自己,他就不愿让别人对他产生误解。因
为他达到了成熟的阶段,完全了解自己的力量,他就希望像他这样一个小说
家有责任去解决一个有关人类的重要问题,用一种崇高的艺术形式去提高艺
术的水平,不管这些问题是哲学的,社会的,或宗教的。他要用服从社会规
律,适合社会规律的人来和超出常人界线的人相比。他的目的是描写真正的
领袖和自禁在自行创造的世界中的或超过常人敢于孤居的人们的悲剧。他个
人失败的这一段生活史是他表现出最大勇气的时期。
巴尔扎克在那些小说中尝试描写那些百加重任的人物,这些重大的问题
在实际生活中是无法解决的。他尽最大的努力去描写那些因过分努力却得到
悲哀的人,那些终于失去接触现实世界的机会的天才。蓝柏尔·路易是他在
此方面的第一个企图,一个论于疯狂去解决人生最后问题的哲学家的肖像,
而且他要在上面布置安排一切想得到的不同形式的观点。《无名杰作》中,
他指明了一个幻想追求过分完美的画家如何地越出了完美的命运。他过分的
努力损坏了他的工作的材料,就像蓝柏尔·路易的思想最终变成了不可理解
的音乐一样。音乐家冈巴拉跨山了他的艺术界限,一直走到只有他一个人听
得懂自己所创的和声的地步,就像只有蓝柏尔·路易懂得他自己的思想,只
有弗兰荷甫懂得他的天启一样。《追求绝对》中的化学家克拉埃斯在寻找基
本元素中毁灭了自己。他们都是追求“绝对”的人。他们都是心灵活动的伊
步路斯①。
除这些天才科学家和艺术家以外,他又在《西拉飞达》和《乡下医生》
中描写宗教上和道德上的天才。后一篇小说的材料是在他去探望公爵夫人的
旅行给他间接感应的。他们出外闲游时,一次一起去拜访德·阿古尔伯爵夫
人,他听到别人谈论附近的一个医生,某位罗梅尔大夫,据说这位医生以慈
善的活动开垦了一块淤泥地,养多了很多几乎破产的农民。这样一篇故事和
美丽的风景,给了他一个深刻的印象,和卢梭同名的这块风景区也感应了他,
气他想到了卢梭在社会改革方面的努力。他在别的作品中是一个社会批评
家,但在这作品中却要表现一种积极的作用,提出了可以解决社会问题的纲
领。他要指出一个富有创造力的天才不仅可以用颜色,声音,思想来形成一
篇不朽的作品,也可以用来作为更加脆弱的人类社会的材料。
可能在企图把西拉飞杜斯——西拉飞达的性格加以典型化之中,他更加
大胆了。接着,柏拿西斯大夫便退出了这个社会。为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①
葛隆底夫人,是摩顿(1764—1838)一出喜剧中自始至终都未露面的人物她代表传统,拥护旧礼教。
①
伊卡路斯,希腊神话人物,用以比喻因野心过大而自我毁灭的人们。
巴尔扎克将在一个人物中描写一个如何成功地放弃了所有人间的罗网,并完
全把他的爱情升华到毫无欲情的“理性的爱情”上去。这个实践的思想家最
初用广阔的思想去解决实际问题,此处却转入瑞登堡式的神秘思想。用最高
标准来说,《西拉飞达》和《乡下医生》都不能说是成功的作品,但是,巴
尔扎克虽感到两部书的失败和耻辱,并非没有理由。这两部书都用轻描淡写
的笔调来写作的,用一个对现实世界有强烈兴趣的人去代表反宗教的思想越
出了描写性格的常轨。反正,一部要最后解决永恒问题的作品,绝不可以忽
断忽续地写,也不能连载在新闻报刊上。他的哲学小说只是他最高喘息的结
果,并未达到艺术作品的最高水平。他只尽了一个天才所能去了解,去描写
一个天才的性格,但他的成功的作品只是把艺术家写成艺术家。《无名的杰
作》是一篇不朽的优美的杰作,但我们不能因此急躁地构成宗教的感觉或哲
学的思想。他的哲学小说只能显示他的知识难于致信的广阔,惊人的发达,
他的头脑的范围和灵活,在同样的问题上,他都是同样的心灵手巧,除了最
后的宗教问题之外。
在思想家和故事叙述家之间站立着生活景象的观察家。写实主义的生活
描绘是他的真正事业,他在他所写的那些别人看是那个时代的历史家的小说
中找到平衡。他的第一个成功是《查伯尔上校》,第二个成功是《葛兰德·欧
琴妮》。他发现了工作定律——用一种更有力的作风描写现实,因为他仅限
定去铸造几个典型人物。以前,他曾试着到浪漫主义中探求小说的基本性质,
一方面采取神秘玄幻的结构,一方面写作属于时代的故事。但现在他发现了
如果从正当的角度去观察同时代的景象,也同样会产生丰富、新鲜的生活,
重要的不是布局或题材,而是内在动力。假如作者充分紧凑地描写他的人物,
使他们的适当的行为,就可以用更自然更真切的方式去获得同样效果。动力
存在于人物描写本身,而非结构或文气中。因为一切东西都是材料,所以天
地间并没有特殊的材料。《三十岁的女人》的贼船的舱中的空气也可以和在
葡萄种植人葛兰德的陋室中的空气同样高度表现。头脑简单的平民少女葛兰
德·欧琴妮在吝啬的父亲的吓人眼色下给她爱的堂弟查理的咖啡中多放一块
糖时的勇气并不比拿破仑奋勇渡桥时的勇气低。老吝啬鬼挣扎着去战胜他的
兄弟的债权人表现了他和达利兰在维也纳会议中的活动有同样的机智,狡
猾,坚毅和天才。地位和环境并非最重要的问题。《高里奥老伯》中描写的
十二个年轻学生所居住的芜桂学舍也包含有和拉瓦西埃的实验室或居维埃的
研究室同样多的可能的戏剧。因此,创造需要正当的观察,紧凑,集中,汲
取最大的成分,暴露最强人的弱点,揭发感情,发掘潜有力量。《葛兰德·欧
琴妮》是他走上这条路迈出的第一步。敬虔素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