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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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成功的第一步而已,他全身心地专注于他的工作,在几个星期之后,他
就可以把他的新小说的几章,寄给在巴黎的拉杜摄。
拉杜摄有发现天才的良好本事,他立即预言巴尔扎克有希望成为本世纪
最伟大的作家。他的预言最初可能是诚恳真挚的,结果却真正地出现了这种
情况。他决定为这本未来一定畅销的小说一本姊妹篇,并且深知巴尔扎克不
会拒绝,于是就把一千法郎作为这本尚未完稿的小说的版税寄给他。巴尔扎
克当然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虽然他以前毫不费力地就写了几本书,并且兜里
就装了一千五到两干法郎的现钱,而按目前的情形,一千法郎的现款已算不
错的了。要是这种情形经常发生,那他们的交情也就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拉
杜摄过去一向认为巴尔扎克写作速度较快,不论是写凶杀的,残暴的,还是
言情小说,他总是一天都不误地能拿出稿子,而现在他却发现一件令他不愉
快的事情,他总得提醒巴尔扎克快点把稿子交出来,但他都不大愿意,除非
他自己对稿子已经满意才行。以后的耽搁槁件的事就接踵而来;当稿子费了
很大工夫最后从那位推三托四的作家那弄出来,并且排好了版时,而已尔扎
克却又把那稿件作了无数处的修改变动,以致稿件不得不再一次排版,拉杜
摄发火了,他认为巴尔扎克永无休止的删改,使他蒙受了金钱和时间的双重
损失,但是巴尔扎克依旧是我行我素,从不着急。艺术家的一种重要的责任
感就这样竖立起来。巴尔扎克第一次感到他的巴尔扎克·奥瑙利是多么的神
圣,他必须为他的姓名负责,他决定要使他的姓名永垂青史。虽然他对事业
和自己的负债都无所谓的,但写作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容
不得丝毫马虎和儿戏的工作。
巴尔扎克的《最后朱安党》(或《一八○○年的不列颠》)由康耐尔出
版店在一人二九年三月中旬发行了。这本书共四卷,签署的只是巴尔扎克·奥
瑙利,而还不是德·巴尔扎克。这部书没有取得预定的效果,其原因是有存
在的。在这部书里,巴尔扎克第一次显示出大作家的大手笔,他用极熟练的
笔法展开场面,生动的身临其境的战斗描写,全书的布局和照应简直处理得
完美极了。雨洛司令间谍高乃丹这两个人物,是实际生活中人物的摹本。他
那对政治的深刻的洞察力,把那个时代的特征绘画般地绘下来了。他把他终
身崇拜向往的、拿破仑强有力的敌手福赤从许多阴影中形象地勾勒出来。只
有这本书的情节可以让人了解到他是曾经写过德·维尔纳小姐这个角色的流
行小说的作者。因为他队两三年前出版的一本用假名的小说里移值了大量写
得不太深刻的情节。
尽管巴尔扎克和拉杜摄花费了不少精力为这部小说作宣传,但巴黎的批
评家们却对它没多大兴趣,并指责它“风格太拙劣”。即使巴尔扎克自己也
不得不承认自己前些年的粗乱写作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损害。甚至在五年之
后,当他用了最大的努力去洗刷他的风格并写了一本新小说送给热拉尔男爵
去看他这部“修正了风格的作品”,他仍然认为:“不管我怎样善于伪装,
恐怕我这初出的手笔写出的作品,别人总会看出来的。”同时,读者对这位
未来的斯各脱爵士的法国作家,也并不是特别热情。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
然而一年仍然只卖了四百四十部。对巴尔扎克天才的过早的相信,必然会导
致金钱上的损失。
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补偿了巴尔扎克这次不完全的成功。当他的《最后
的朱安党》还没有完稿的时候,出版商勒瓦瑟尔发现了他的住址,并且拜访
他,毫不留情地提醒他,在一年前他曾付给他二百法郎叫他写一本叫作《商
人手册》,然而巴尔扎克早已把这件事给忘了,但是勒瓦瑟却坚持要求他非
履行合同不可。巴尔扎克不愿意打断正在进行的正经工作而转去写一本流行
的小册子。于是向他的债权人提出一个折衷办法,即在他的旧稿中找一本《婚
姻法典》——这本曾用《结婚生理学》的名字在他自己的印字馆里排印过—
—如果勒瑟尔同意的话,他准修订这本旧书来偿还他所欠的二百法郎。勒瑟
尔恐怕很清楚从这个贫困的作家身上是弄不回二百法郎的。只好答应了他这
个意见。
巴尔扎克又开始工作了。在他写完时,原作已经没有多少了。近年来,
他读了不少拉伯莱的作品,于是他便用一种充满激情的风格取代了他从前模
仿的斯特尔纳·劳伦斯的冷峻风格。德·柏尔尼夫人与一位新结识的德·葛
朗台公爵夫人,给他提供了不少有意思的掌故。于是,这本为偿还一笔遗忘
债务而写的书,就成了一本光芒四射、妙趣横生、笔调多姿的作品。这本书
中的大胆的怪论调,带有侮辱性的媚劲,以及讽刺幽默的怀疑,而引起了不
小的争论。这种争论,既有善意的,又有恶意的,它马上就要爆发了,而就
是这场争论,使得这部作品相当引起人们的注意,尤其是那些日后成为巴尔
扎克忠实的顾问的女人,真是又气又喜。她们有的褒扬他,有的贬斥他,有
的恭维他,有的则是批评他。然而不管怎样,这本书在以后几星期内,成为
人们茶余饭后唯一的谈资。
巴尔扎克还没有打开他的局面,他还没有成名,然而有一件事算是成功
了。他引起了巴黎人的注意。他被人们邀请出席各种活动,因此,他必须制
套得体的服装和漂亮的背心。同时,德·葛朗台公爵夫人把他引见给瑞卡米
耶夫人。在当时,这位夫人的沙龙是巴黎文学交流的场所。当他拜访苏亚菲
和盖·戴尔凡夫人时,他结识了已经成名的同行,雨果,拉马丁,以及查宁·儒
尔。只要更努力一点,他的一生中的第二次乞望就可以满足。届时,他不仅
出名,而且也会被人爱恋。
路虽然还没打开,但已经冲决出一个缺口了。巴尔扎克巨大的创作力,
正像一股被拦截的洪水,潮流般地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冲泄出来。巴黎的
人们认出了这位多才多艺的作家,虽然他既能写出一部正经的历史小说,也
曾写过象《婚姻生理学》那样的流行小说,他就开始被鲜花掌声,以及那些
潮水般涌来的委托书给弄得晕头别转向了。然而,那些委托人,竟一点也不
知道他写作的速度之快,数量之巨,也没料到他们第一次约稿竟会带来如此
轰动的反应。
当巴尔扎克的姓名开始有点价值后,他在一八三○年和一八三一年这两
年里的创作成果在文学史上几乎没有人能与他比拟。他写了许多短篇小说、
长篇小说、评论、小品文、报刊文学,以及政治纪事。如果把一八三○年出
版的、确实出自巴尔扎克之手的七十多种作品和一八三一年出版的七十五种
作品统计在一起,两年中他平均每天要写将近十六页的书,并且不计算他在
稿件上的修改。巴尔扎克的名字,出现在所有的期刊和报纸里。他把一堆内
容庞杂的稿件投到几十种出版物上。他谈到《装饰的哲学》或《烹调生理学》。
一夭写拿破仑的事迹,第二天又写《一般人看道德》。在争论《圣西门的门
徒和圣西门主义者》时装出哲学家的一派神气。再不就发表一篇《我对食品
杂货商的意见》。深入研究《捧场家》或《银行家》、对《引起打架斗殴的
原因》加以讽刺嘲弄,并讨论《一瓶香槟酒与它的道德》或者是《雪前烟与
生理学》等等。
在巴黎这个新世界,像巴尔扎克这样多才多艺与聪明,并算不上很稀奇
的。但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些行行色色的迎合潮流的作品中,竟可以找到能
够流传久远的、完美的作品,尽管这些作品跟那些转眼即逝的作品一样,只
是限于一个小小的范围,并且是用同样迅速的速度,只花一夜就完成了。《沙
漠中的情爱》和《刽子手与侯爵》这些小说就把这位以前一直鲜为人知的、
有如此高明的写短篇小说技巧的作家展露在大众面前了。他在他所选择的道
路上前进着,并且逐渐发觉他能做的事真不少。他的力量在前进中增长。他
用那种描写巴黎日常生活的写实手法,写出了象《女人研究》《三十岁的女
人》和《家庭中的和平》这类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被误解的妻子”的典型
形象。这些女人因为婚姻而幻想破灭,由于丈夫的冷遇和漠不关心使她们落
魂丧魄,就像患上了忧郁综合症似的。这些小说,依我们现在的观点来看,
有点过分地显示出病态美,因为它们的伤感氛围过重,同时,它们由于缺乏
客观现实性,大大地损坏了它们的内在力量。然而在当时,它们却吸引了许
多热心的读者。在法国和其它许多地方,无数女人认为巴尔扎克是一位能诊
断她们忧郁的医生,希望他能把她们从“被误解”的泥沼中救出来。他饶恕
了女人所有因为爱情而发生的错误,并且敢于主张,说不但“三十岁的女人”
而且“四十岁的女人”特别是四十岁的女人,有本事,有理由去恋爱,因为
她们有成熟的、丰富的经验和辨识力。的确,只有他才了解她们。她们把他
当作她们的代理辩护人,帮她们在法律和资产阶级道德方面的过错加以辩
护。而且在他理想的人物素描中,不少地方戴格曼夫人看到她自己的身影。
他那部在一八三○年四月问世的“世人生活的场景”,被人们在世界各地,
包括法国,意大利波兰、俄罗斯,热心地阅读着。他的口号“三十岁的女人”
宣告了青春已逝的女人的恋爱权利。
他的那些女性读者,喜欢把小说里的那些自己所满意的角色当作自我的
化身,沉浸在她们顾影自怜、感叹红颜薄命之中。甚至连一些比她们要古板
得多的读者,也不能不为这位文坛上的多才多艺的青年作家的力量所折服。
他写的《红色旅店》是那样的描写简明有力,以至于他同时代的已经成名的
人物,没有一个能够写过跟它匹敌的作品。在他的天才使得批评家们惊讶之
后,他的《无名的杰作》更加显示了他天资的深度。特别是他的同行们,认
为他那种急于达到一切艺术最深奥的本领的心情在此以前是从来没有人到如
此狂热的地步,以至于超出了一般作品的意义。他的多方面的天才,都反射
出它本身蕴含的内在的光彩。而他的天才正是在他丰富的、庞杂的知识经历
中得到的。只有看他的全部成就,才能见出他的各方面的本领。
正是在《驴皮记》里,巴尔扎克第一次表现出了他真正的内在心源。他
在这个故事里点出他的宗旨是:把小说当作社会的一面镜子,它所反照的是
那高高低低的贫富悬殊的阶层,天才和资产者,急需要食物的和大量地挥霍
浪费的,巴黎孤寂的顶楼和嘈杂热闹的沙龙,金钱的本领和它的无能等等。
精确的批评家和锐力的观察家,认为他的那些伤感的浪漫主义已有了真实的
感觉。《驴皮记》里的一个明显浪漫特征就是把东方的童话《天方夜谭》移
入巴黎。更富有浪漫性的可以从那个残酷的福多尔伯爵夫人以及跟她形成鲜
明对照的人物保琳。前者是一个宁可奢侈浪费而不愿恋爱的女人,后者却是
能永远地舍己为人而且愿意恋爱的女孩。然而,现实主义的影子仍可从他震
撼同时代人们的巴纳加里亚身上找到,而且关于他求学时代的自传性的描
写,也是直接从他个人的现实经历史得出来的。很显然,小说中那些医生们
的争论,高利贷者的逻辑,不仅仅是从沙龙中窃听的谈话的再现,更主要的
是角色的典型意义的概括。
经过十年的挣扎与绝望,巴尔扎克找到了他自己真正的事业:即成为他
那个时代的历史家。他可以给那个奇形怪状的巴黎,法兰西,或者全世界,
进行心理咨询,诊断病情,医治疾病,或是绘出它的“肖像”甚至它的全身
的像,并且作为一个审判官和文学工作者,来揭露和批评这个世界的不正常
的现象。如果说他首先发现的是自己巨大的工作能力的话,那么他的第二个
并非次要的发现,乃是运用这种力量的目的之所在。当巴尔扎克找到这个目
的时,他也就发现了他自己。在这以前,这些力量只是堵塞在他心里,他始
终觉得这些力量是抵挡不住的,它们最终会把他带到那广阔无垠的世界之中
去,在他同时代的民众之上翱翔:
“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同时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着我去追求权
力与荣誉。”
跟歌德一样,甚至在他的《少年维特的烦恼》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