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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慈禧前传-第347章

小说: 慈禧前传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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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恩丰连连点头,“我回去开导他。” 
  玉铭一经“开导”,恍然大悟,转怒为喜,索性又备了几样古玩,托高峒元送进宫去,打算着切切实实交一交李莲英。 

           ※        ※         ※ 

  “这倒真是受之有愧了!”李莲英把玩着玉铭所送的那一个羊脂玉的鼻烟壶说,“总得想个法子,给他弄点儿好处才好。” 
  “那不忙,有的是机会。”高峒元问道,“我就不明白,怎么一下子翻了?是不是中间有人捣鬼?” 
  “当然!”李莲英向东面努一努嘴,“景仁宫。” 
  “这可得早早想办法。”高峒元低声问说,“老佛爷怎么样?” 
  “还看不出来,仿佛不知道这回事儿似的。” 
  高峒元想了一下,用低沉缓慢的声音说:“你得提一提! 
  不然要不了两三年的工夫,就都是人家的天下。” 
  那时候是谁的天下?会是珍嫔的天下吗?这个疑问似乎是可笑的,而细想一想不然。李莲英很了解,如果说权势的相争如一架天平的两端,一端是储秀宫,另一端是景仁宫,而皇帝虽为枢纽,却无偏倚,那就不足为虑,“水大漫不过桥去”,珍嫔永远无法盖得过慈禧太后。 
  可忧的是,有一天比一天明显的迹象,皇帝不甘于母子如君臣的情势,他要做一个自己能做自己的主的皇帝。再抚心说句不必自欺的公道话,慈禧太后确也侵夺了皇帝不少的权力,无形之中就会逼得他倾向景仁宫,变成以二对一。这样,天平两端的消长之数,就不问可知了。 
  这一连串的念头,风驰电掣般在心头闪过,李莲英觉得悚然于高峒元的警告。但在表面上他不愿也不便承认高峒元的警告,不可忽视。 
  “你放心吧!”他说,“成不了气候。” 
  “成了气候就难制了。” 
  “成气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李莲英又说:“一切都跟平常一样,你就当没有这回事,该怎么着怎么着,内里都有我!” 

           ※        ※         ※ 

  事情大致都弄清楚了。景仁宫一个王有,内务府一个全庚,一条线通过珍嫔,直达天听。玉铭大碰钉子那天,事先珍嫔跟皇帝曾有一番密谈。事后,全庚称心快意地四处扬言:“早就知道玉铭那家伙非落得个灰头土脸不可!”这些情形摆在一起来看,内幕就昭然若揭了。 
  李莲英觉得栽在珍嫔、王有和全庚手里,是绝大的屈辱,一记起这件事,心头就会作恶。然而他还是忍着,忍着等机会。 
  这个机会是可以预见的,每隔十天八天,慈禧太后就会问起:“外头有什么新闻呐?” 
  这天问到,李莲英平静地答道:“还不都是谈玉铭那件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慈禧太后问道,“我听崔玉贵说,珍嫔想使人的钱,没有使成,所以撺掇皇帝给了玉铭一个难堪,是这样子吗?” 
  “不是。说珍嫔想使人的钱,是有些人造出来的,崔玉贵就信以为真了。” 
  “那么,是为什么呢?” 
  “是,”李莲英低声答道:“珍嫔劝万岁爷要自己拿主意。该用谁就用谁,不用谁就不用谁!让大家都知道,是万岁爷当皇上,大权都是皇上自己掌着。” 
  慈禧太后勃然变色,额上青筋暴起,眼下抽搐得很厉害,盯着李莲英看了好一会,忽又放缓了声音问:“你不说玉铭原是珍嫔保举的吗?可怎么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是,原是珍嫔保举,只为老佛爷… 。”李莲英磕个头说:“奴才不敢再往下说了。” 
  慈禧太后的手索索地抖着,好半天不言语。淡金色的斜阳照着她半边脸,明暗之际,勾出极清楚的轮廓,宽广的额头,挺直的鼻子,紧闭的嘴唇,是显得那么有力,那么深沉。李莲英在想:生着这样一张脸的人,似乎不应该生那一双受惊生气了便会发抖的手。 
  “翅膀长硬了,就该飞走了。飞吧!飞得远、飞得高,飞个好样儿我看看。”慈禧太后冷峻地自语着,然后转脸吩咐:“你记着提醒我,等皇帝来了,我要告诉他,那两姊妹该晋封了。” 
  李莲英不明白她是何用意,只答应一声:“是!” 
  “飞吧!飞得高、飞得远,飞个好样儿的我看!”说着,慈禧太后站起身来走了,沉着地踩着“花盆底”,洒落背上的冉冉斜阳,悄悄没入阴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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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在天津老龙头火车站下了车,袁世凯不回小站的“新建陆军”营地,骑着马直驰金刚桥北洋大臣衙门,求见荣禄。 
  荣禄是慈禧太后的亲信,并有个无可究诘而疑云重重的传说。大约二十年前,慈禧太后得了一场大病,御医会诊,束手无策,下诏命各省举荐名医。直隶总督李鸿章举荐前任山东泰武临道无锡人薛福辰,山西巡抚曾国荃举荐现任山西阳曲县知县杭州人汪守正,进京请脉,诊断慈禧太后所患的是“骨蒸”重症,细心处方,渐有起色。特降懿旨:“薛福辰超擢顺天府尹,汪守正升任天津知府。”这一恩遇,既是酬庸,亦为了地迩宫禁,诊治方便。 
  照历来的规矩,帝后违和,所有脉案药方,逐日交“内奏事处”,供大臣阅看。有那深谙医道的人,总觉得脉案极其高明,处方并不见得出色,甚至有时候有药不对症的情形。日子一久,才知道慈禧太后所患的是一种不能告人的病:小产血崩,经水淋漓。皇太后小产是天下奇闻,御医相戒,三缄其口,处方下药,亦就无的放矢了。 
  薛福辰和汪守正,到底是读书做官的,胸中别有丘壑。病症是看出来了,既然说不得就不说!托名症象相似,由积劳积郁而起的“骨蒸”,却将治小产血崩、经水不净的药,隐藏在治骨蒸的方子中。用“说真方、卖假药”的诀窍,对症下药,果然收功。 
  这就又出现了一个疑问,如果说慈禧太后是武则天,谁又是“莲花六郎”?众口耳传,就是这位丰神俊逸、最讲究衣着的荣禄。 
  但是,二十年前的荣禄,并未因此加官晋爵,反倒失意了。当时南北两派势如水火,南派领袖沈桂芬与军机大臣大学士宝洌В狭ε偶犯接诒迸闪煨淅詈柙宓娜俾唬腋龉恚徊恳榇Γ俾簧剿壮啤熬琶盘岫健钡牟骄沉欤唤刀苯H俾缓芗沧嗲肟保彰畔芯樱焦庑魇瓴磐夥盼靼步!
  这是个闲冷的缺分,倒亏他能守得住,一干八年,直到光绪二十年慈禧太后六旬万寿,进京祝嘏。正好恭王复起,重领军机,深知荣禄干才,保他重回步军统领衙门,兼总理各国事务大臣,第二年调任兵部尚书。就此扶摇直上,再下一年升协办大学士。这一年——光绪二十四年,在四月二十三,皇帝下诏“定国是”,决意变法维新的第十天,由慈禧太后授意,升荣禄为文渊阁大学士,实授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直隶总督号为“疆臣领袖”。但是,这个缺分的重要,在于兼领北洋大臣,而从光绪初年,李鸿章督直,一意讲求坚甲利兵以来,北洋更掌握了举国主要的兵力,成了真正的“疆臣领袖”。慈禧太后派荣禄出镇北洋,勒兵观变,下的是一着足以制新党死命的狠棋! 
  荣禄手下有三员大将。一个叫董福祥,字星五,甘肃固原的回子。同治初年,西北回乱,董福祥亦是其中的头目之一。后来为左宗棠西征最得力的将领刘松山所败,投诚改编,反而在平回乱中建了大功。如今官拜甘肃提督、加尚书衔、赏太子少保。所部称为“甘军”,是一支骁勇善战而风纪很坏的骑兵。 
  再一个是聂士成,字功亭,出身淮军,是李鸿章的小同乡。甲午年朝鲜东学党作乱,中日同时发兵援韩,聂士成随提督叶志超率师东渡,以孤军守摩天岭,设伏大败日军,阵斩日将富刚三造,算是淮军的后劲。又通文字,曾匹马巡边,著《东游纪程》,亦算是儒将。所部号为“武毅军”,半仿德国式的操法,实力颇为可观。 
  再一个就是袁世凯。甲午中日之战以后,他虽保有浙江温处道的实缺,却不愿赴任,因为道员升监司、升巡抚,起码也得十年的工夫,功名心热的袁世凯,一心只想走一条终南捷径。于是上个条陈,主张练一支新军,以矫绿营的积弊。当国的李鸿藻和荣禄,接纳了他的建议,招募了七千人,就天津以南,土名小站的新农镇上,淮军周盛波的旧垒,屯驻操练,名为“新建陆军”,洋鼓洋号,壁垒一新,深为荣禄所欣赏。 
  升任为直隶按察使的袁世凯开始在小站练兵,是光绪二十一年冬天的事,三年下来,卓然有成,因而为康有为所看中了。这年六月间,就派人到小站来活动,袁世凯装傻卖呆,根本不容说客有启齿的机会。这样到了七月里,新政展布,如火如荼,皇帝乾纲大振,新党气焰愈盛。最令朝中大老侧目的是两件事:七月十九,礼部主事王照专折参劾本部堂官怀塔布、许应彛茸枘铀奶醭拢辉复啵峁癫柯荷惺椤⒆笥沂汤桑钪家宦筛镏啊>┲懈餮妹诺某す伲莆疤霉佟保坷锫荷惺椤⑹汤晒彩橇保ǔ啤傲谩保饫癫苛茫〗愿镏埃牍庑魇旯跻韵碌木蟪迹啾恢穑际怯星蹇岳矗肺耷袄氖隆!
  另一件是七月二十上谕:“内阁候补侍读杨锐、刑部候补主事刘光第、内阁候补中书林旭、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均赏加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参预新政事宜。”一切大政,都由“四京卿”拟议,发号施令,亦由四京卿拟上谕交内阁明发,或交兵部寄递各省。这等于皇帝另外组织了一个政府,原来的军机处,就象雍正七年以后的内阁一样,变成有名无实了。 
  于是旧党,实在也就是后党,通过各种途径向在颐和园颐养的慈禧太后进言,非采取决绝的手段不可。而慈禧太后只是冷笑,一无表示。 
  到了七月二十六,突然有一道电谕:“命直肃总督荣禄,传知按察使袁世凯来京陛见。”袁世凯是七月二十九到京的。 
  这天,八月初五回天津,前后在京逗留了七天。 
  “恭喜,恭喜!”荣禄一见面就道贺,“我已经看到八月初一的上谕了。” 
  原来八月初一有上谕,嘉许袁世凯“办事勤奋,校练认真”,开缺以侍郎候补,“责成专办练兵事务,所有应办事宜,着随时具奏”。这不但使得袁世凯一跃而在一二品大员之列,并得专折奏事,直达天听。这是所谓“大用”的开始,非寻常升官可比,自然应该道贺。 
  可是袁世凯知道,在这道上谕中,荣禄最重视的是“责成专办练兵事务”这句话,如今的兵权在荣禄手里,也就是在慈禧太后手里,而皇帝想假手于他夺太后的兵权,荣禄就必得为太后为他自己保护兵权。这道上谕一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帝母子之间的冲突,已很少有调停的可能,而首当其冲的是自己,也是荣禄! 
  局势如一桶火药,而药线在自己手里,一旦点燃,如何爆出一片锦绣前程,而不是炸得粉身碎骨?这个他从午前十一点钟上火车,一直到此刻,五个钟头的考虑而始终不能委决的大疑难,是到了必须作决定的时候了。 
  事机急迫,无从考虑,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平时信服实行的八字真言:见风使舵,随机应变。 
  心里闪电似的在转着念头,口中还能作礼貌上的酬应,“这都是大帅的栽培。”说着,垂手请了个安,表示道谢。 
  “不敢当,不敢当!皇上的特达之知,于我何干?”荣禄问道:“京里的天气怎么样?” 
  此时而有这样一句最空泛的寒暄,大出袁世凯的意料。不过略想一想,不难明白,此正是荣禄存着戒心之故。自己不必作何有弦外之音的回答,老老实实回答最好。 
  “到的那天下雨,这几天很好。不过早晚已大有秋意了。” 
  “嘿,你住在那里?” 
  “住在法华寺。” 
  由此开始,荣禄接连不断地,只谈些毫不相干的闲话。这种深沉得不可测的态度,使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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