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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慈禧前传-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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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同和心里颇有警惕,这件事看起来是个很大的麻烦,同在弘德殿行走,无法脱身事外。李鸿藻以孝母出名,不肯奉诏的决心已很明显,而两宫太后挽留他的意思又极为殷切,其间如何是调停之计?将来不说,照眼前这样子,恐怕先已就招致了醇王的不满。慈禧太后命恭王出面,对总司照料皇帝读书事宜的醇王来说,是件很失面子的事,倘或迁怒,必是怨到倭仁、徐桐和自己头上。 
  那该怎么办呢?他心里在想,好在自己资望最浅,只要少说话,视倭仁的态度为转移,便获咎戾,亦不会太重。打定了这个主意,才比较安心。 
  第二天依旧是入直弘德殿的时刻,翁同和便到了景运门,借御前侍卫的直庐坐候。不一会倭仁和徐桐结伴而至,谈不了三、五句话,军机处的一个苏拉来说,恭王请他们在养心殿廊下相会。等他们一到,恭王、宝洌Ш秃矣窠幼疟憷矗粑南樵诠赝饨寺碓簦詈柙寰由ピ诩遥嗍喑级荚谡饫锪恕!
  大家就站在走廊上谈话,“两位太后说,留李鸿藻实在是皇帝的功课要紧,有不得已的苦衷,面谕由军机上与侍读诸臣斟酌。”恭王说到这里,便把手上拿的文件,递给倭仁: 
  “艮翁你看,这是我让他们从旧档里面找出来的。” 
  两件都是有关夺情的诏旨,一件是雍正四年,文华殿大学士朱轼丁父忧;一件是乾隆二十三年刑部侍郎于敏中丁本生母忧。这两案的经过,倭仁都知道,随即答道:“于敏中先丁本生父忧,归宗侍服,逾年复起署刑部侍郎,又以嗣父病殁,回籍治丧。不久,又丁本生母忧,于敏中隐匿不报,为御史朱嵇所参劾,责他两次亲丧,矇混为一。纯庙特旨原宥,此是恩出格外,与诏令夺情不同。且于敏中贪黩营私,辜恩溺职,纯庙晚年,深悔错用其人,为盛德之玷。乾隆五十一年拿于敏中撤出贤良祠,六十年又削其轻车都尉世职。祖宗勇于补过,仰见圣德如天。如于敏中者,热中利禄的小人,又何足道哉?” 
  “那么朱文端呢?”宝洌岢鲋饰剩骸扒宓滤锻皇蔽蘖健4棵碛剖校浦赏ぶ煜壬幻D训啦蛔阄ǎ俊薄
  朱轼谥文端,他不但是一代名臣,而且精研礼记,亦是一代经师,立身处世自然循规蹈矩。他的奉诏夺情,留任办事,确有其不得不“夺”其“情”的原因。 
  “朱文端真是大儒!”倭仁慢吞吞地答道:“他雍正四年丁内艰,那时正襄助怡贤亲王,经营畿辅水利,此是关乎亿万生灵祸福的大事,不能不移孝作忠,当作别论。” 
  “皇上典学,弼成圣德,难道不是大事?” 
  “当然是大事。但此大事,与当时非朱文端不可的情形有别,当时朱文端治畿辅水利,倘或因循敷衍,半途而废,则九城滔滔,化帝京为泽国,那成何体统?”倭仁说到这里,转过脸来,看着徐、翁二人:“荫轩、叔平,你们亦何妨各抒所见!” 
  “古人墨绖从军。” 
  “唉!”徐桐刚开了个头,便让宝洌Т蚨稀6运此担寥适乔氨玻焱┖臀掏褪呛蟊玻耸闭媒瓒院蟊泊氪剩梢员冉下手钡幕袄床登氨玻骸懊鞒切┯馗窖系南捌恢惺吕恚肜粗罟夭怀龃耍 彼A艘幌拢餍运低纯旎埃笆裁蠢癫焕竦模际强仗浮=裉熘晃手罟猓窃赣氩辉福俊薄
  他的态度武断,而语意暧昧难明,“愿与不愿”是指谁而言呢?难道是说眼前的这三个人不愿意李鸿藻在弘德殿行走? 
  这不是诬人忒甚了吗? 
  正这样踌躇着不知如何表明态度时,宝洌ё云燮廴说囟怨跛担骸昂昧耍侨欢嘉抟煲椋梢匀胱嗔耍 薄
  这一入奏,便又发了一道上谕,除了重复申言皇帝的功课重要,以及“机务殷繁,尤资赞画”以外,特再温谕慰勉:“第思该侍郎,哀痛未忘,不得不稍示区别,前有旨令朝会不必与列,尚不足以示体恤,李鸿藻着遵照雍正年间世宗宪皇帝谕旨,二十七月内不穿朝服,不与朝会筵宴;遇有祭祀典礼咸集之处,均无庸与列。该侍郎当深感朝廷曲体之情,勉抑哀思,移孝作忠,毋得再行陈请,以副委任。” 
  李鸿藻又何能不再“陈请”?但如果仍由自己出面,请吏部代奏,则不奉诏的意思,过于明显,怕两宫太后心里越发不快。所以找了翁同龢来商议,他的意思是想请弘德殿的同事,代为出面陈情,比较得体。 
  “我自然义不容辞。”翁同和答道:“就不知道倭、徐两公如何?宝佩公对我们三个,颇有成见。” 
  “且先不谈这一层。叔平,劳你大笔,先拟个稿再说。” 
  于是翁同和以倭仁领衔的口气,拟了个奏稿,两人斟酌妥善,由李鸿藻收了起来,自己求倭仁和徐桐帮忙。 
  代为陈情的折子,经过倭仁、徐桐和翁同和一再斟酌,其中警句是,“欲固辞则迹近辜恩,欲抑情则内多负疚”,但接上“请仍准其终制”这句话,就变成宁可“辜恩”,不愿“内疚”,岂非独善其身,有失臣下事君之道?所以这篇文章实在没有做好,但改来改去,越觉支离,结果还是用了原来的稿子,誊正递上。 
  第二天膳前功课完毕,养心殿的太监来传谕,两宫太后召见。 
  到了养心殿外,依旧是醇王带班,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悻然地,好象吃了绝大的哑巴亏,大家都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不满。 
  等召见时,颇有御前对质的意味。垂帘玉座,本在东暖阁坐东朝西,此时与军机大臣一起召见,南面是恭王、宝洌Ш秃矣瘢泵姹闶呛氲碌钚凶呷肌A焦蟮纳裆彩清囊炱绞保宓靡凰啃θ荻济挥小!
  慈禧太后面前展开一道奏折,她指一指问道:“怎么还会有这么一个折子?你们是不体谅上面的苦衷,还是另有缘故?” 
  “臣等依礼而言。”倭仁这样回答。 
  “那里可以事事拘礼?”慈禧太后说,“象垂帘,难道也是礼吗?” 
  以垂帘亦是非礼来作譬仿,这话相当坦率,更可见出两宫太后挽留李鸿藻的诚意,倭仁讷讷然,好久都无法说出一句答语来。 
  “我们姊妹难道不知礼?不过事贵从权。你们只拚命抱住一个礼字,事情就难办了。” 
  “是!”恭王转脸正对北面说道:“你们三位总要仰体圣怀,前后说的话为什么不同呢?” 
  这话责备得没有道理,本来就是宝洌б幌崆樵福裳锔≡旮愠隼吹穆榉常还钔⒅希皇亲鞔酥冈鸬牡胤剑寥收诔斐保︿'却抢在前面说了话。 
  “此事总要局中人来劝导。”他说,“倘或反唇讥刺,岂非使人难堪?” 
  这话尤其武断诬赖,他的意思是说倭仁等人不体谅李鸿藻,故意用一番名教上的大道理,逼得他非出此举动不可,倭仁本来拙于词令,听得这话,心里生气,话越发说不俐落了。 
  “臣等岂不愿李鸿藻照常入直,俾臣等稍轻负担。”徐桐翼言声辩,“无奈李鸿藻执意甚坚,苦劝不从。决无讥刺之意。” 
  “那么,你们怎么替他代奏呢?” 
  慈禧太后这句话很厉害,问得徐桐哑口无言。倭仁便接着徐桐的意思说道:“圣学关系甚重,李鸿藻侍读,颇为得力,臣等亦望李鸿藻回心转意,只是亲见该侍郎哀痛迫切,势处万难,是以代为陈请,并无他意。” 
  “你们也该替朝廷设想,朝廷不也是势处万难吗?” 
  太后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臣下根本无话可答,一时形成僵局,于是慈安太后以解围的姿态说道:“这样吧,你们依旧劝一劝李鸿藻,顾念先帝,就让他自己委屈些!” 
  “是!”倭仁答道:“臣等遵懿旨办理。” 
  跪安起身,醇王带出殿外,走到门前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你们也该跟我商量商量,不管怎么样,我总领着稽查弘德殿的差使。象这样的事,我竟丝毫不知,你们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过得去吗?” 
  倭仁在生闷气,根本不理他的话,回到懋勤殿,愤愤地说了句:“宝佩蘅可恶,亏他还是翰林!” 
  “现在该怎么办呢?”徐桐问。 
  “你们两位劳驾到兰荪那里去一趟吧!”倭仁说,“我是无法启齿的。” 
  “是呀!”徐桐说,“出尔反尔,现在变得我们局外人进退失据了。” 
  各人都有一腔无从诉说的抑郁,此事便没有再谈下去。到了晚上,翁同和总觉得不能放心,细想一想,还是得把这天的情形去告诉李鸿藻,万一第二天再召见,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到了李家,李鸿藻首先就表示歉意,这就可以知道,慈禧太后的诂责,他已经得到消息了,接着他便拿出一道“六行”来。只见上面是这样责问:“倭仁等既以夺情为非礼,何妨于前次召见时,据实陈奏,乃尔时并无异议,迨两次降旨慰留后,始有此奏,殊不可解!”接着并引用倭仁和徐桐在这天上午面奏的话说:“是倭仁等亦知此次夺情之举,系属不得已从权办理。想中外大小臣工,亦必能共谅此意。李鸿藻当思圣学日新,四方多故,尽忠即所以尽孝。前降谕旨,业已详尽,其恪遵前旨,毋得拘泥常情,再行吁恳。” 
  “那么,”翁同和问道:“现在作何打算呢?” 
  “此时不宜再有所陈奏。好在有一百天的工夫,到时候再说了。” 
  翁同和心想,目前也唯有搁置的一法。便苦笑着把那道上谕交了回去。 
  “叔平!”李鸿藻再一次致歉,“为我的事,连累你们三位,真是无妄之灾,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我在想,倘或我如安溪相国之所为,你们一定不会再拿我当个朋友,是吗?” 
  这话也未见得,但翁同和此时只有顺着他的意思,很认真地点一点头。 
  “那就对了——我做得对了。” 
  他是做对了,翁同和觉得自己这方面做得太不对,大错特错是那天在养心殿走廊上,对宝洌У奈涠希Ω糜卸先痪鋈坏谋硎尽9掷垂秩ス仲寥什簧朴诖柿睿蠢纯酌潘目疲坝镅浴币坏溃攀狄簟!
  “宝佩公确是有点儿岂有此理,难怪艮峰先生对他有微词。” 
  “艮峰先生怎么说?”李鸿藻很注意地问。 
  翁同和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骂他可恶,说他居然也是翰林。” 
  李鸿藻很深沉地笑了一下,“现在……,”他说,“你可以看出文博川的分量来了吧?” 
  这话倒是真的,如果有文祥在这里,事情决不会弄得这么糟。翁同和把前后经过的情形细想一想,竟有不能相信之感。柄国的枢臣,行为如此荒唐轻率,正色立朝的大臣,望之俨然,一遇上这种事,亦竟不能据理力争。看起来还是李鸿藻最厉害。 
  朝士的议论,亦和翁同和的想法相似,倭仁的无用,在前后三道谕旨表现得明明白白,“艮峰先生”的声望,在大家心目中,大打折扣了。 
  相反地,李鸿藻的大节和孝思却颇得士林嘉许,物望益高,在李棠阶、祁隽藻相继下世,老辈凋零的嗟惜声中,他隐隐然成为“正学”宗师了。 
  恭王和醇王都在担心,李鸿藻百日服满以后,未见得肯如诏谕所示,销假视事。但深宫不明外间的情形,却虑不及此,好在小皇帝对翁同和已渐渐悦服,尤其是对写字,更有兴趣,两宫太后也就放心了。 

           ※        ※         ※ 

  深宫多暇,喜欢热闹的慈禧太后,想起来要办一桩喜事,为公主及诸王的女儿择配。清朝的制度,王公子女的婚事,由太后决定,称为“指婚”。她第一个心愿是要为大格格荣寿公主拣一个好女婿,其次是丽贵太妃所出的荣安公主,再下来是醇王的长女和惇王的两个小女儿,年纪都到了该指婚的时候。 
  总管内务府大臣奉了两宫太后的面谕,把满洲、蒙古的贵族子弟合于“额驸”条件的,开列了一张名单,经两宫太后核可,定期召见。懿旨一传,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希望借此希荣固宠,愁的是齐大非偶,尚主的婚姻,每非良缘。 
  到了九月初三,两宫太后在御花园钦安殿召见。一共是二十三个人,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有俊俏的,也有蠢笨的,由御前大臣带领,一个个自报履历,听候两宫太后物色垂询。 
  其中有少数是两宫太后所认识的,或者说是她们早就中意了的。一个是六额驸景寿的儿子一品荫生志端,他是恭王同母的姐姐,寿恩公主所出,跟大格格是嫡亲的表兄妹,生得文静好学。一个是僧王的孙子多罗贝勒那尔苏,跟志端正好相反,将门虎子,十分英武。 
  等召见过后,两宫太后避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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