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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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楼面色冷然地撑起身靠近楚涟漪,“我想亲亲你,涟漪。”
楚涟漪万万没想到唐楼能冷着脸说出这样的话,“你休想。”
唐楼也不驳斥,起身走到楚涟漪的内室,从窗户跃了出去。
楚涟漪跟着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他的一片衣角,她赶紧关上窗户,背靠在墙上紧了紧衣襟,恨他滥情,却又偏偏要来调戏自己。
正月十五,元宵。
“今日元宵是京城灯市的最后一日了,老六,你这半月日日往外跑,今日也该护着你妹妹们出去逛一逛了,她们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日能出府的机会。”早饭后太妃饮着茶吩咐唐楼。
唐楼点点头,“自然好,我今日也正好无事。”
楚涟漪听了眼睛都没斜视一下,到太妃吩咐她们可各自散去的时候,径直回了晴岚花韵。
到了黄昏时,杏丫自发地就来八卦了,“王爷同乔姑娘一同出门的,还带了秀姑娘和琪姑娘。”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是是不是也想出去玩?”楚涟漪逗着杏丫。
“才不是,奴婢只是气不过。哪有不带自己媳妇,反而带个外人的。”杏丫自然是要为自己主子说话的。
楚涟漪只是略微笑了笑,“今年听说有海外的商人远道而来,也为京里献了一组灯。我是不能出去的,你们替我去看看,乐一乐也好,这半年可辛苦你们了。”楚涟漪让暗香拿了碎银子来散给杏丫和芳丫,连同流风、回雪一同给了,放了她四个从侧门出去玩。
她们四个都是年轻的姑娘,哪个不好玩,推托了一阵后,还是没耐住性子,应了下来,打点了侧门守门的妈妈,楚涟漪又派了个婆子跟着去。
如此屋子里便只剩下暗香和暮雨了。
楚涟漪想起前些日子问暗香婚事时,她的害羞,想了想又道:“暗香,今夜我也放你一会儿假,你也去玩玩吧,我这里有暮雨看着就是了。”
“这怎么行,暮雨一个人怎么守得过来?”暗香不肯应。
“有什么守不来的,等你走了我就让暮雨把门锁上。你们回来的时候敲门叫她就是了,你就快去吧,成天在我耳边碎碎念,难道还不许我清净一晚?”楚涟漪推着暗香。
暗香这才应了,回屋去换衣服。
楚涟漪还特地吩咐了暮雨送了一支自己的金钗给暗香拿去,暮雨看着暗香对镜梳妆的样子,便努努嘴笑她。
暗香笑着掐了掐暮雨的手臂,“你早晚也有这一日的。”
暮雨笑着躲着,“我可哪里再去找个安哥哥啊?”
“你,你这蹄子,看我不收拾你。”暗香怒了。
“你还是赶紧梳妆吧,别让人等急了。”暮雨自笑着跑出门去。
楚涟漪在西间听着她二人笑闹,心里也只觉得高兴。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楚涟漪抬头望着天空飘着的一盏盏仿佛星星似的祈愿灯,没来由地就觉得委屈了。
平日倒从没觉得委屈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是今日到了佳节,想着别人都热热闹闹地过着节,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连个小丫头也不如,她们如果遇上好心的主子反而活得还畅快些。末了如果嫁了如意郎,琴瑟和鸣,哪怕日子苦些也是好过的。
楚涟漪搁下抄经书的笔,只觉得自己这心境目前并不合适抄写经书。烦躁间,看见炕几上的竹簸箩,拿起那依然只绣了半片花瓣的绣绷,埋头绣起东西来,这样枯燥乏味的一针上一针下,正好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免得心里难受。
暮雨来请了好几次,楚涟漪这才梳洗沐浴上床歇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西墙上的窗外忽然传来叩击声,楚涟漪立刻就惊醒了,看着高几上留着的一盏小灯将窗外映出一条拉长的人影来,楚涟漪精神紧张地四处找趁手的武器。
却听得外面轻轻传来人语,“涟漪。”
楚涟漪认出那人的声音来,才打开窗户,“你夜半三更地敲门做什么,想吓死人么?”
唐楼见楚涟漪脸色苍白,唇微颤,知道她确实吓着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来做什么?”楚涟漪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想不想去灯市走走,涟漪?”唐楼的笑在灯光下有一种诱人的吸引力。
楚涟漪本该直接拒绝的,可外出的吸引力又太大了,因为孤寂,所以格外的向往热闹,“现在出去有什么可看的。”楚涟漪酸溜溜地道,心想他陪完了其他人,等灯市都结束了才想起自己。
“呵呵。现在才是灯市真正热闹的时候,涟漪,你去吗?”唐楼的眼里满是期盼和邀请。
楚涟漪咬咬唇,虽然觉得与唐楼如此藕断丝连十分不好,可是谁让他要撞上来,又不是自己勾着他。何况他可别误会,这么点儿小恩小惠以为就能让她心软,这是绝无可能的。
楚涟漪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道:“我去。”楚涟漪破釜沉舟地道。
“我去换件衣服,很快。”楚涟漪匆匆转到屏风后。
哪知唐楼后脚就跟了上来。
“你进来做什么?”楚涟漪双手抱胸,半褪的衣服挂在臂间,不用想也知道这情景十分不妥。
唐楼仿佛痴了似的,动作和声音都慢了半拍,“穿这个就好。”唐楼缓缓递上自己手里的一个小包袱给楚涟漪。
楚涟漪迅速地将衣衫复原,解开那包袱,里面是一套精致的男装。
楚涟漪心里一喜,这就更方便了,也省得被人认出来,“你出去,我换衣服。”
“要不要我帮你?”唐楼轻轻在楚涟漪的耳畔道。
楚涟漪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她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唐楼捂着脚,跳出去,惹来楚涟漪一阵娇笑。
楚涟漪虽然平日很少自己穿衣梳头,但是动作也不慢,换好衣服,用白玉冠束了发,笑盈盈地走出屏风。
唐楼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她,平日已觉得她美得不可再美,却没想到穿上男装,更添了一丝英气的妩媚,光彩夺目,端地叫人睁不开眼。
“走吧。”楚涟漪站在唐楼的面前唤他。
唐楼这才起身,扶了楚涟漪,两人从窗户上翻出去。府里虽然灯火通明,但园子里却是黑影参差地,所以唐楼伸手拉楚涟漪的时候,她也没有甩掉,如果不是他拉着,好几次楚涟漪都差点儿被支出来的石头绊了脚。
楚涟漪跟着唐楼左走右拐,两盏茶的功夫才走到一个小门。
守门的婆子见是唐楼来了,立刻躬身行礼道:“王爷安好。”
楚涟漪跟在唐楼身后,低着头,那婆子只当她是唐楼的小厮,也不敢多问,为二人开了门,唐楼转头赏了她一锭银子,“留着门,我大概寅末回来。”
那婆子得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喜得合不拢嘴,连声应诺。
49、枣满舱 。。。
待楚涟漪和唐楼出得侧门,早有马车在等候,二人上了马车,径直往南去。
“我们这是去南城?”楚涟漪有些惊讶,大夏朝的京城,北贵东富,南贱西穷,楚涟漪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去过南城。
唐楼点点头,“御街上年年看的东西都是那么些,今日我带你去南城开开眼界,丝毫不比御街差。”
南城是苦力的聚居地,身份虽然低贱,但生活力却是最强的,楚涟漪的兴致越发高了。
马车直到南城醺河边的长兴小街才停下,楚涟漪下得车来一看,这小街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小,仅能过一辆马车而已。
街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今夜尤其热闹,各家铺子前摆满了小吃担子,杂物担子,更是让小街显得羊肠似地窄,街上的人都是侧肩挤着。
即使这样狭窄,依然有小孩拖着兔儿灯,一边咋呼,一边推挤钻缝,将一盏等拉得风快。
楚涟漪跟在唐楼的身后,才走了没几步,便被人挤开了,楚涟漪被人趁着拥挤在屁股上拧了一下,下得猛弹了一下,大叫唐楼的名字。
“涟漪。”唐楼的声音从楚涟漪身后传来,她才发现是自己挤太快了,反而越过了唐楼。
唐楼搂住楚涟漪的腰,看她脸上发白,问道:“怎么了?”
楚涟漪哪里敢说,只结结巴巴地道:“没事,有些害怕而已。”
唐楼揽了楚涟漪的腰往前走,楚涟漪也不敢摆脱,害怕再遇上有歹意的,虽然她着了男装,可也骗不了几个人。
“都说上顺大街冷梅轩的灌汤包子好吃,其实他们是没吃过这长兴街王老三的灌汤包,那才叫一个鲜。”唐楼指着一块写着“王老三”三个字的破布招道。
店里早坐满了人,唐楼掏出铜板买了一个,用竹叶包了,两个人学着其他人一样倚在店门口分起来。
唐楼细细地挑开包子皮,将麦秆儿插进去,又将麦秆儿嘴递到楚涟漪的嘴巴,她就着吸了,那肉汤果然鲜香无比,汤尽,待要再吃一口包子,却被唐楼顺手就扔给了门边蹲着的黄狗。
“你这是做什么?”楚涟漪几乎要气急败坏了。
“这王老三灌汤包好就好在那肉汤,那肉倒是一般的,后面还有许多好吃的,你小心待会儿吃不下。”
楚涟漪人生地不熟自然不反对唐楼的话,她的注意力早被一对夫妻给吸引住了。
一路上生意最好的便是卖头绳、首饰、汗巾、帕子、香粉、澡豆、香胰的担子,一年到头,女人家正经能出门的日子没几日,所以元宵最是能赚女人的钱。
那丈夫正在掏钱准备给那女子买一盒澡豆面子。
“别买了,这多可惜,也用不了多久,我回去用绿豆面子也是一样的,这钱还是留着给你扯几尺布做件新衣服吧。”那做妻子的赶紧按住丈夫掏钱的手。
“我一个男人穿什么新衣服,你瞧我身上这身不是还能穿吗?”那男人憨憨地笑了笑。
楚涟漪看着那丈夫满是补丁的衣服,臀部磨得都要透光了,实在称不上还能穿。
“我不要,你要是不要新衣服,那买壶酒吧,你辛苦一年了,总得……”
“酒有什么买的,喝进去就尿出去了,白没意思。我听隔壁李大婶说,这街上卖的澡豆面子都加了香粉的,翠娥,你从嫁给我就没享过一天福,都是我笨,好容易今年攒了点儿钱。”那男人还是掏出了钱。
两个人站在那澡豆担子前你挡我推地来往了好一阵子,最终那女人还是没有拗过做丈夫的,极心疼地看着那花出去的钱。
那做丈夫的在那女人耳边轻轻说了句,“今晚回去就用一回怎么样?”
那女人瞬间就羞红了脸,啐了句“死鬼”,两人又拥着往前走了。
唐楼揽了楚涟漪的腰笑道:“怎么,你也想买澡豆面子?”
楚涟漪不答话,她只是在想,如果只有两文钱,也不知道唐楼是否也会像那个丈夫一般选择给自己的妻子买澡豆面子,
不过这些都是幻想了。
“是我,我也肯定买澡豆面子。”唐楼笑着道。
楚涟漪看着他促狭的表情,就知道他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再往前,走到一块写着“老虎油”的布招下,唐楼停下脚步道:“总算了到了,到了长兴小街,不喝一口老虎油那算是白来了。”
唐楼拉着楚涟漪走进店,“老板,来一壶老虎油,再来四两猪头肉。”
“好嘞。”那长得肥头大耳的老板连声应了,“咄咄咄”地快刀片起猪头肉。
楚涟漪素来是不爱吃猪肉的,听得唐楼点的菜便皱了皱眉头,唐楼仿佛没瞧见似的,待猪头肉一来,就给楚涟漪夹了一片。
那肉片得极薄,灯光下几乎看不出肉色来,仿佛透明似的,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糟香。
楚涟漪勉强含在嘴里,入口薄脆焦香,是楚涟漪从没吃过的味儿。
“怎么样?我每隔几日就让华安来买几两佐酒。”唐楼仿佛讨赏的孩子似的望着楚涟漪。
楚涟漪点点头。
唐楼这才大口干了一碗那名叫“老虎油”的酒,然后畅快地道:“这才像是酒嘛,你也尝尝。”
楚涟漪立时想起自己那荷露酒来,顿生不服气,便接过唐楼手中的酒碗,喝了一口。
酒一下胃,楚涟漪觉得自己胃里就跟原子弹爆炸似的,整个胃仿佛都烧成了灰烬,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过劲儿来。
这哪里有酒的醇厚,简直就是杀人利器。
唐楼看了楚涟漪的表现直笑,“我真没想到你会喝这么大一口。”
楚涟漪狠狠剜了唐楼一眼。
其后,二人又去吃过尝了方婆婆的麻饼儿,徐家铺子的鸡丝面,夏姑婆的豆腐脑儿等等吃食,每一处唐楼都仅让楚涟漪尝个鲜而已,这样勾得她回想起来每一样都想流口水。
长兴小街前后最多不过一里长,两个人一路吃喝,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到街尾有卖许愿灯的老头,那摊子前聚了不少青年男女。
唐楼领着楚涟漪也挤进去,让她选了一盏许愿灯,然后两人走到醺河边,唐楼帮楚涟漪将许愿灯放上天,等那灯升到二十来米高的时候,一张红笺从那灯里飘了下来,唐楼拉着楚涟漪的手追着那红笺跑去,最后总算抓在了手里。
“瞧瞧写的什么?”唐楼将红笺递给楚涟漪。
楚涟漪拿近看了,上面写着一句词,“暮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