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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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做当年,我大抵是会扯着他的袖子怂恿他,“骆将军,那些人太不讲道理了,你看呐。”
也或者我会拽着他的胳膊恳求他,“驸马,那个姑娘好可怜,我们买下她来,你说好不好?”
只因为那时的他是我的天,是我的依靠,是我的一切。
曾经的风影潼,曾经的我,是把自己的整个人生做了一场豪赌的赌资,毫无保留的压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一着不慎,换我满盘皆输,连一个翻盘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无力的呼出一口气,于黑暗中仰起脸冷冷的看着他应该存在的方向,继而话锋一转冷然道,“骆无殇,我今天来不是与你叙旧的,你我之间也早就无话可说。三年前在苦寒寺里我们都已经将话挑明,你我之间前缘尽断,难道你忘了?”
“前缘尽断?”黑暗中忽而响起一声模糊的轻笑,骆无殇的声音也忽而沉静下来,“那你我今天又何故面对面的站在这里了?”
“因为恨!”我道,毫不拖泥带水的回他,“既然普天之下容不下一个风影潼,我若死了便万事皆休,可既然上天不想成全你,你也就怪不得我了。从今以后,你的命由我来做主,你是个聪明人,就算是只为了那个女人,相信你也不会节外生枝的对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突然提到那个女人乱了他的心绪,骆无殇并没有马上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回来,就是为了恨我?”
他的声音里一贯不会暴露太多的情绪,我听着却是不免一怔。
我回来,是为了他,这一点毋庸置疑,可难道就真的就只是为了恨他吗?
忽然之间我一点也不愿意再想下去,一手推开他横在面前的身子就要往外走。
骆无殇的身子被我推了个踉跄,似是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瓷器倾倒翻滚之后,一个杯子摔裂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我脚下不由一顿,身后骆无殇的声音才又迟疑着响起,“当年——”
这三年来我总是刻意的强迫自己不去回忆,我总是很怕别人跟我提起当年,尤其是在他面前,这两个字眼更是残忍的近乎让我觉得恐惧。
那明明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却成了最能刺伤我的利刃,每一个细节都能将我千刀万剐,鲜血淋漓。
“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当年!”我几乎是暴怒的吼着打断他的话,失控的跑到门口才强迫自己稍稍平复了心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今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但是你最好记着我的话,若是路上会从你这里生出什么事端,我会让你抱憾终生。”
“抱憾?”骆无殇自嘲的冷笑一声,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走到我身后。
我能感觉到他的影子从背后压下来,落在门栓上的手指不禁一寸一寸慢慢发力握紧,指甲深深的扣进木屑里。
“你不是来杀我的!”骆无殇突然道,语气笃定,没有半分怀疑。
我是来杀他的,曾经有那么一瞬我也差点就做了,可是——
我下不了手!
在他面前,仿似只要是他的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就足以将我击溃,让我一败涂地。
“是,我不是来杀你的。”我说,闭上眼凄然一笑。
“潼潼,我——”沉默片刻,骆无殇缓缓伸出右手扶在我的右肩上,我的眼前瞬时模糊成一片。
“很遗憾,”明知道这样的光线之下所有的掩饰都不过是欲盖弥彰,我还是刻意的微笑了一下,然后使劲的仰起头,把眼睛里那些不争气的泪水倒流回去,冷然道,“因为这次要动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负责把你带给想要见你的人而已,但是下一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骆无殇的手停留在我的肩膀上不由一僵,我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腕,却没有拉动他。
“潼潼!”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线疲弱的沙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平静说道,“不管怎样,你能活着,我于愿足矣。”
于愿足矣?于愿足矣!
“驸马,此生有你,我于愿足矣!”
大婚那日,芙蓉帐下,我倚靠在他胸膛上就曾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但想来他却是从不曾放在心上的。
为什么人生所存的愿望总是这般渺小,又为什么这么微乎其微的一个愿望总是奢侈易碎?
我手下略一迟疑,然后深深的吸进一口气,果断用力将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推了下去。
他的手无力的垂下,袖子打破空气中的静谧发出一声颓然的叹息。
下一刻,我果断的拉开门,决绝的跨出门去。
【09】阴魂不散
那女子站在门外一脸的愕然,伸出来准备敲门的手擎在半空中仿佛定住一般,良久她才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试着道,“你——是南康长公主?”
我与她四目相对,突然觉得狼狈无比,冷声道,“让开。”
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的眼神太过恶毒,她的身子明显一颤,便将目光移向门内的骆无殇,迟疑道,“骆大哥,她——”
骆无殇也不说话,我们这样的三个人静默相对的气氛显得很滑稽。
我恼怒的将她往旁边推开半步,然后错过她身边快步的离开。
我们在昌黎城一住就是十天,风北渡那边的消息却是迟迟不见传回来,如此一过半月,着是性子沉稳如杜明楠都明显的沉不住气了来找我。
“这两天城里的官兵明显增多,想来南野这边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如果我们再留在这里,我怕迟则生变。”
“派回去送信的人走了有半个月了吧?”我问,低头抱着手里的杯子出神。
“嗯!”杜明楠点头,“按理说五天前就该回来了,应该是路上出了事了,昨天我又遣了两个人回去,就算顺利的话最迟也还要十天左右才有消息。既然主上那边暂时联系不上,看来我们也要早作打算了。”
我果然还是低估了陆雪衣,想来这一次他不仅是有备而来,而且还做了精密的布局,防范的滴水不漏了。
“既然他们能截下第一批人就自然也能拦下第二拨。”我深吸一口气,将手里杯子推到一边,抬头对杜明楠正色道,“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你马上把派出去的人追回来,然后吩咐他们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启程。”
“现在?”杜明楠一愣,脱口道,“就算要走是不是也等到入夜,现在出城目标太明显。”
“现在南野出了这么大的事,晚上各城门的戒备势必比白天更加森严。”我说,“你让他们乔装,分散成几路走,然后在城外会合。”
“这样也好!”杜明楠拧眉想了想,双掌一抚咬咬牙道,“既然陆雪衣的最终目的也是南野王,他就自然不敢在城里动手,惊动了官兵,对谁都没有好处,就这么办吧,我马上去安排。”
杜明楠说着冲我重重的点了下头,与我交换了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然后转身出去安排。
他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打点好一切,二十名影卫只留下两人与我们同行,其他人已经各自先行一步到城外部署,以防范陆雪衣掳人。
我与杜明楠携带骆无殇夫妇共乘一辆马车,是带了尹秋娘光明正大的出的城。
尹秋娘身为暗春坊的管事,在昌黎城里的人脉极广,而且交际手腕也非同一般,城门处她只巧舌如簧的与守军交涉了两句,那些守军也就象征性的往车内看了两眼就放了行。
城门外头尹秋娘又与我做了一场“惜别”的戏,叮咛的语气很是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然后才风姿绰约袅袅娜娜的回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抹冷笑慢慢爬上唇角。
“她是风北渡的女人?”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不是!”杜明楠道,目光有些闪躲。
我心中疑窦丛生,只狐疑的盯着他等他继续。
杜明楠见我不准备罢休,犹豫了一下才迟疑着说道,“六年前她从此处回总坛为主上传信,路上被人偷袭受了很重的内伤,是——”
杜明楠说着却是欲言又止,眼中流露出一丝明显难堪的情绪。
他话已至此我心中便是了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他怀里,然后从套在马车上的四匹马里解下一匹,翻身跨了上去。
出门的时候为防节外生枝,我让杜明楠事先给骆无殇夫妇服食了一种暂时性的哑药,杜明楠从小瓷瓶里倒出两粒解药递进车里给他二人服用,然后带了那两名影卫亲自驾车前行,大约走了半里路便与其他的影卫会和。
杜明楠下了车,从影卫手里牵过一匹马,快走两步追上我与我并肩而行。
他抬头静静的盯着天边的夕阳出神,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轻轻的的叹了口气,“雪阁这次似乎是倾巢出动,只怕很难应付,现在我们的消息又传不出去,只能希望主上那边能早点察觉此事的蹊跷派人来接应我们才好。”
不管怎么说,骆无殇毕竟是一国之主,凌阳行宫又深入南野腹地之中,离着夜澜更是在千里之外,其实当初风北渡做下这个掳人的打算本就有异想天开之嫌,如今横出陆雪衣这么一条枝节也是活该。
“放心吧,到了预计该回去的时候他见不到我们自然会有所察觉,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我说,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
“但愿吧!”杜明楠最终还是忧心忡忡的呼出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如此紧赶慢赶的又行了两日都相安无事,可是我却渐渐开始觉得心里空的慌,时常的呼吸不顺又心虚乏力。
这日入夜,我打发他们在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歇脚之后就独自牵马往树林另一侧的溪边饮水,顺带着想些事情。
转眼间回到南野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了,当初我利用风北渡的关系接近骆无殇的初始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惜一切也要与他清算我们之间的是非过往'。 ',可是现在我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后面的路该如何的走下去。
将他交给风北渡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杀了他我又不甘心,而若说放了他就更是万万不能的。
晚上的风有点凉,我站在溪边正兀自盯着远处的水面发呆,忽觉得身后一暖,肩上已经多了一件披风。
我几乎是毫无意识的抬手抓着披风失神片刻才缓缓回头对上杜明楠的目光,“明楠!”
杜明楠牵了牵嘴角,把披风的带子塞到我手里就负手走到一旁。
“你有心事?”他问。
我黯然的牵了牵嘴角,跟着走到他身后,和他一起看着水面上彼此的倒影,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
杜明楠几乎是下意识的拧眉向我看来,神色复杂,“影子——”
“没什么!”我笑笑,重新移开目光去看远处的流水,慢慢的恢复了方才平静的神色才道,“明天一早你带上他们先行一步吧。”
“嗯?”杜明楠一愣,“你——还有别的事?”
他的目光里质疑的情绪很明显,我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心里却是没来由的突然一慌,我赶忙背过身去一手压住胸口,“你别问了,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不行!”杜明楠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是我带你来的,我一定要把你安全的带回去,如果你还有什么事情非要去做,我替你去。”
“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缓过一口气来,烦躁的打断他的话,乍一回头却被杜明楠按住了手腕。
“什么人?”我一愣,杜明楠却已经一步跨到我身后,抠下自己腰带上嵌着的一颗猫眼石向数丈之外那株合抱之粗的大树打了出去。
他指尖上运了内力,那颗小小的猫眼石打出去带了很大的劲道,可是飞到树后却是戛然而止隐没了踪迹。
然后,下一刻,一袭白衣的清俊男子就由树后款步走了出来,素手一扬便将指间那颗石头送了回来,杜明楠身子机敏一侧又将其收入袖中。
“扰了二位的雅兴了!”陆雪衣手持折扇,拱手一揖,风度翩翩的走上前来在我面前站定,“抱歉影阁主,又让你见到陆某了。”
他出现了,我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冷眼看他,“我暗影阁与你雪阁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雪阁主你却三番两次找上门来寻晦气,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说陆某目中无人是真,要谈到晦气一说就着实冤枉了。”陆雪衣不以为意的站在溪边翩翩然晃着折扇道,“陆某不过是见两位相谈正欢,忍不住出来凑凑热闹。”
他说着,微微侧目扫了眼旁边正满心防备的杜明楠,正色道,“陆某有一问,可否向尊驾请教?”
杜明楠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敢!”
“呵——”陆雪衣也不介意,只把目光移到我身后的披风上顿了一顿,忽而玩味的牵了牵嘴角,“素闻暗影阁的飞鹰堂主是个不近女色的铁人,不知道只是谣传呢,还是对影阁主另眼相看?”
陆雪衣不该是个如此多事的人,这句话反复思量都显得不合时宜。
“你——”杜明楠素来不喜与人玩笑,尤其是涉及到我,更是触了他的底线,闻言脸色不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