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锦还厢-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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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宗老元帅和几名军中将领也都在陆云逍的营账里,他们也是今天早上前来探望后,才发现陆云逍的伤情不但没缓解,竟然还加重了,老元帅心里一急,就又骂了陆云逍几句。
恰在此时。军医们赶到,待把陆云逍脖子上的纱布解下来,看到那越发狰狞的伤口处冒出一股股紫黑色血液。众人不由都是大惊失色。
“这是……这是……”
比起其他军医的惊讶,其中一个资历最老的军医叫做张华的,却是已经惊惧的变了脸色,指着陆云逍的伤口颤声道:“不……不好,这是……这是北匈的神秘天毒……”
“神秘天毒?”
宗老元帅的脸色也一下子就变了,豁然起身道:“是当初秘密害死了盖塔明的那种无名毒药?这怎么可能?”
张华面色惨白道:“没错,应该就是那种毒药。当日在北匈盖塔明家做下人的那个密探回来时,恰好因为我和他有些亲戚,向他打听盖塔明的死前症状。他就说过,盖塔明是在可汗王庭内不小心在手上擦了一道口子。当时谁也没在意,可是伤口无法愈合。血液颜色渐渐加深,最后……最后毒入血液肺腑而死。当时此事极为保密,但后来还是传了风声出来。”
宗老元帅的身子晃了两晃。这北匈害死盖塔明的毒药极其霸道神秘,没人知道它的名字,当日高层们害怕北匈将这种毒用于战斗,也曾经急令军医们研制解药,可是大家对此神秘天毒一无所知,又怎可能炼出解药?好在之后的战斗中,并没有此毒出现过,而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这毒就是在北匈境内,也从没有在民间流出过,只被北匈可汗秘密收藏,当时他们还放下心来,哪里想到,今日战场上竟然会忽然出现此毒,而且一出现,就让陆云逍中了招。
相比于众人的失色惶恐,陆云逍倒是镇定,默然半晌后,忽然沉声道:”老元帅,云逍本想杀敌报国,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半途而废了。“
“少废话,这个……你别听军医瞎说,北匈鞑子从来就是夸大其词,我们再来想想办法。”宗老元帅都被吓懵了,这神秘天毒的厉害,他从探子口里也是有些了解,这会儿就慌了手脚,皇帝千叮咛万嘱咐陆云逍不能出事,偏偏自己就让他出了事,即便对方是偷溜出去的,但老元帅此时也陷入了巨大的自责和惊恐中,他不怕皇帝怪罪自己,他是真的怕陆云逍丢了性命。
“老元帅,不必费心,我想回京城。”北匈的神秘天毒是边关的叫法,但是这种毒他和皇帝都知道,实在是因为当日盖塔明死的太惨,就连江湖上几位个性乖僻的用毒行家,听说此毒后也大感兴趣,只说霸道歹毒,只是谁也没有见过罢了。
“回京城?你……你现在体内有毒素,如何禁得住车马颠簸?”宗老元帅皱眉,他知道陆云逍是怎么想的,对方这是想用内力压制毒素,赶回京城见家人们最后一面啊。
“还望老元帅成全。”陆云逍凝目看着宗老元帅,然后沉声道:“我立刻给皇上上表陈情,但是事不宜迟,我想现在就出发。”
“云逍……”宗老元帅的声音都颤抖了,对于陆云逍,他一直是当做自己的子侄辈来看待,此时听他的话,分明已经绝望,老元帅有心要鼓励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鼓励,陆云逍可不是大头兵,你随便忽悠几句就能把他忽悠住。
“老元帅,不必说了,为免惊吓到皇上,还望您在奏章中莫要明言我中毒之事,只说我受伤返京便可。”陆云逍已经在一瞬间就做好了安排,此时看到宗老元帅痛苦的模样,他便微微一笑,轻声道:“元帅莫要担忧,其实我回京城恰是寻求治疗,京城杏林馆的神医娘子乃是我极熟识的朋友,她精通药理,这一次送来边疆,让将士们减少伤亡的那些成药,便是按照她的方子加紧赶工制作出来的。”
“哦?这么厉害?”
宗老元帅的脸上升起一丝希望,连连点头道:“既如此,那我立刻命人安排你回京,只是……“说到这里,老元帅又犹豫起来,看着陆云逍道:“这毒素霸道厉害得很,车马劳顿的,你能压制得住它吗?”
陆云逍道:“老元帅放心,我不过是脖子擦破了点皮,伤势并不严重,毒素入血也很少,虽然能够感觉到这些毒在血脉中蔓延,无法逼出,但是蔓延的速度不快,以我的内力,支撑到京城不是问题。”
宗老元帅这才放心,陆云逍所说合情合理,当下他也就不再怀疑。毕竟那些成品药的神奇功效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因立刻张罗着安排车马,要送陆云逍回京。
事不宜迟,写完给皇帝的奏折后,陆云逍便即刻动身,于是离了军营,一小队人马星夜兼程往京城进发。
宗老元帅耿直,不了解陆云逍的心思,还以为他真是怕皇帝受到惊吓,所以奏折中便只说陆云逍受伤之事。但朝云暮云却是心中有数,既然回京城是寻夏清语解毒的,又说定然能解这剧毒,那为什么还怕会惊吓到皇上?这根本是自相矛盾,宗老元帅也就是这会儿关心则乱,不然细细寻思一阵子,应该也就回过味儿来了。
因朝云便忍着悲痛对陆云逍试探道:“爷,既然要让大奶奶解毒,您是不是也该修书一封给大奶奶,让她早早做好准备?”
陆云逍看了朝云一眼,心知这小厮已经猜中了自己心思,因便淡淡道:“从此刻起,这事情要严格保密,不许透漏一点风声出去。”
朝云身子就是一颤,虽然心中明白爷的打算,但是当亲耳听到主子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惊恐害怕起来,抓着陆云逍的衣襟哀求道:“爷,大奶奶或许真有办法呢?您知道她的本事……”
“她的本事是手术。”陆云逍叹了口气,摇头道:“就算她的手术本事再高明,要如何把毒从血液中给取出来?既是徒劳无功,又何必让她知道这件事,心中痛苦?我宁愿从此后只让她认为我是在边疆终老,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已是一抷黄土。没有我,她不会一直在京城的,大概很快就会回去江南,我要让她无牵无挂,幸福如意的过完余生,不要她陷入和我一样的痛苦之中。”
听陆云逍清楚明白的表露了自己心意,暮云登时也急了,连忙道:“爷,大奶奶精通的虽是手术,可也同样精通药理啊,杏林馆到如今出了多少有效的药?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
☆、第二百九十三章:噩梦
陆云逍咳嗽了一声,摇头道:“此去京城,即便昼夜兼程,最快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到达。这个北匈的毒神秘莫测且霸道之极,即使我全力用内功压制,仍能感觉到它不停在血脉中蔓延,想那盖塔明乃是北匈第一勇士,尚且不能在此毒的攻势下坚持半月,我便是比他强,又能强多少?何况还是车马劳顿,只怕就算坚持到京城,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三五天时间,除非清语是神仙,不然你让她如何研究出解药?莫说三五天,就是半个月一个月又如何?她的那些药虽然厉害,可哪一个不是经了反复研究的?何况北匈这个毒既如此神秘霸道,又怎么可能被轻易解开?与其去赌那根本没有可能的一丝飘渺希望,还不如就让我悄无声息的死了。”
“爷,万万不可如此悲观。”朝云慌了,只此时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劝说,忽听暮云道:“不对啊爷,大奶奶当日治疗瘟疫,好像也是几天时间就拿出了那个黄连素的药方……”
不等说完,便见陆云逍摇摇头,轻声道:“瘟疫是病,我是毒,病常见,而毒不常见,病理简单,毒理却是复杂莫测,这又怎么能相比呢?我命不久长,清语根本没有时间研究解药。”
“爷……”暮云怎么也不能理解陆云逍的决定,正要再劝,却见主子摆摆手道:“我现在要集中所有精神来对抗这个毒素,回去……回去见家人最后一面,你们不要聒噪了。”
他说完便盘膝端坐,双手放在膝盖,手心向上,这是标准的运行内力的姿势。于是朝云和暮云不敢再说话让主子分神,只是心中都焦虑不已,更没办法去体会陆云逍的心思。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家爷为什么会这样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死讯怎么可能瞒过大奶奶一辈子呢?难道几年后让大奶奶知道,她就不难过了?
陆云逍却知道夏清语是个积极乐观的女人,只要不让她知道自己的死讯,哪怕就让她认为自己是懦弱的躲在边关都好,她的心里即便会有些难过伤感,也终究不会影响其它生活。她本就是个喜欢自由无拘无束的女子,不能和自己成眷属虽然是个遗憾的事情,但不用入宅门明争暗斗。这却又符合了她爱自在的心思,等到她不愿意在京城呆下去,回到江南后,知道真相的机会就大大减低,即便终究日后还是知道了,但那时已是时过境迁,想来她也早已放下这段情爱,纵然伤心难过,也不过一时而已,如此。自己便可含笑九泉了。
一念及此,陆云逍嘴角忍不住牵出一丝笑意,眼中却是酸涩难当。因在心中默默道:清语啊清语,这一世,终究是我负你良多,就当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关怀吧,我只想看你做那个快活善良,一世无忧的神医娘子,绝不愿意你为我消沉难过,失去所有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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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逍!啊!”
随着房中传来大叫声,白薇猛然从床上爬起。推门进了内室,摸到桌上火石点了蜡烛。果然就见夏清语已经坐在床上,正在抹脸上的汗水。
“奶奶。你又做噩梦了?”
白薇急忙走过去,握住夏清语的手,只觉触手一片冰凉,见夏清语点头,她连忙安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奶奶这是白日里太过思念爷,又因为他在战场上,您不放心,所以才会……”
“不是,肯定不是。”
夏清语伸手揪住胸口衣服,看着白薇摇头道:“我已经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陆云逍出事了,肯定是他出事了,我能感到他现在很危险,没人能帮助他,不行……我要去北疆,立刻就走……”
“奶奶,您别这样……”白薇急的一把抱住夏清语,焦急道:“爷如果真出了事,报信的人早来了,皇上岂有不命奶奶去北疆救治之理?您只是太担心爷了。从前您也说过,梦都虚无缥缈的,最多不过是人心理上的一个暗示和反应罢了。”
这的确是夏清语说过的话,因此时听见白薇这么说,想一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也没做到什么所谓通灵的梦,一时间不由得松了口气,擦擦头上冷汗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总悬着心。气死我了,那个什么军医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还是那个破衙门里的人故意拖拖拉拉的不想给我?”
“奶奶别急,皇后的病如今也是不太好,这时候谁敢放您走啊?何况北疆那边风霜厉害,皇贵妃娘娘也说了,那不是个女人能住的地方。爷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又是个将军,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奶奶还是安心等着他凯旋还朝吧。”
夏清语怔怔出神良久,方喃喃道:“可我总是心里不安。”
白薇笑道:“这是肯定的啊,谁会不牵挂自己在战场上的亲人呢?只要爷一天不还朝,奶奶就没办法安心的。”
夏清语点点头,轻声道:“还是你了解我。”说完又忍不住苦笑摇头道:“真真是冤孽啊,原先我还觉着,我和陆云逍不一样,没了他我也照样可以过得潇洒自在,心里纵然苦,也能苦中作乐。如今才发现,原来他在我心里,也早就是占得满满的了,甚至深入骨髓。他总说不能没有我,其实,我又何尝离得了他?只不过是我后知后觉,到今日才发现自己的心意罢了。”
白薇见夏清语说着说着眼泪便下来了,连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一面道:“我没有学问,却也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奶奶,我看得出来,您和爷是真心相许,怕是这一世里,他非你不娶,你非他莫嫁,既如此,且熬着吧,总有熬到云开见月的时候儿,爷总是会当家作主的,到那时候儿,谁又拦得住他娶您?便是您三十四十了,只要爷愿意,旁人也没话说。”
白薇这种暗示其实就是有些大逆不道了,她心里如今恨极了叶夫人,暗道若不是她一味的刚愎固执,爷和奶奶怎么会面临这样两难的局面?只是她再怎么着也是人,就不信她能活到一百岁去,只要她死了,国公府便是爷做主,到那时,爷要迎娶奶奶,谁有资格反对?
夏清语默然不语,好半晌才抬起头来,轻声但坚定道:“愿得一心人,白首莫相离。陆云逍,我熬得住,我知道你也一定熬得住,那……我们便熬着吧,如白薇说的,总有云开见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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