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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伤心小箭-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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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远不如他的人)学习。他不栽培人,他只把对方的长处激发出来。他不怕人赶过了他,因为他没意思要跟对方比。他无所谓。

就因为他不注重、不打紧、无所谓,所以他跟人的交往大都能“好来好往,善始善终”,江湖上、武林中,对他风评都不坏,这对他每次败而再成,落而复起,很有帮助。

——就因为他不计较、无所谓、没机心,别人都乐见他成功:见他登高一呼,都想扶他一把,或放心让他助已一臂。

孙鱼自知没王小石那么看得开、放得下。

(他记得有次入庙拜佛,遇上位老林禅师,曾如此劝他:“现在的苏梦枕,不是病就是死,不然就是生不如死。白愁飞忙着杀掉精英,蔡京忙于腐化新秀,方应看忙着收买人命,你要做大事,找识货的人,还是去试试王小石吧!”善哉斯言!)

三,白愁飞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人。谁碍着他,他就杀谁。

他是那种就算跨着自己父兄妻儿的尸体,也要前进的人。他的野心显露太快,锋芒太露,太易招嫉,也常予人浮夸的感觉。可是孙鱼也是个希望在人世里走一遭能建些功勋功伟业但又并没特殊背景靠山的人他特别了解这种心态:因为心虚,所以恐慌,既要进取,但手上又没有家底,便输不起,要人注意,就只得炫耀了。这不是浮夸,而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策略。没后台则无苦守的实力,只有作急先锋。苏梦枕因病,怕不耐久,故处处咄咄逼人,逼使雷损提前决战,果令雷损终沉不住气,在“红楼”尽墨全军。

所以苏梦枕最是了解白愁飞的心思,并尽力培植他,“放手让他大胆地干”,可惜白愁飞对一脚踩一个恩人下去的事似已成了习惯,所以似并不“珍惜”这“大好贵人”的扶掖之恩。

——像白愁飞这种人,无论你帮他什么或你帮了他什么大忙,他都认为是应该的,这是(你)上天欠他的,他顶多只会“感激”一阵子,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你对不起他或碍得着他的事去了。

孙鱼自信自己性格中也有这种自私、自大而不择手段的一面,但要做到白愁飞那么决绝彻底,那也真不容易。

(看到白愁飞、王小石、苏梦枕的特性,孙鱼便知道:要成大功、立大业,可真真正地不容易!一意孤行如苏梦枕、随境心安如王小石、大不慈悲如白愁飞,都大难做到!

由此可见,要成为一个绝顶人物,的确是绝顶的难!)

四,梁何令他高深莫测。在“长空帮”尚未式微时,是梁何一手拉他人帮会的。梁何是个严肃的人,他绝对服从、听令。“长空帮”里的规矩,他都一一遵从。他原很佩服梁何的忠心,可是后来又发现不然。

因为“长空帮”崩垮之际,梁何不但没出力挽救过,反而只一力保存着他自己的实力,加入了“金风细雨楼”。他在“风雨楼”里的位置并不低(这可能是因为他加入时手上连同孙鱼在内不少于三十二名年青高手之故),但苏梦枕显然没有大重用他。苏公子曾经语重心长地对梁何说过:“一个人太古板就会白过这一生,太成熟深沉就不好玩了。”但王小石和白愁飞都很看重这个人。梁何对王小石也十分忠诚,这也令孙鱼十分崇敬,可是,待王小石为白愁飞排挤出楼外,梁何马上向白愁飞表态:他可以把他的部队直接录属(那时,梁何的直属部队已增至五十七人了,其中当然包括了孙鱼)于正副楼主调度。一俟白愁飞也背叛(同时亦推翻〕了苏梦枕,梁伺和他的七十八名部属(这时,孙鱼已升为这集团中的统领,梁何的心腹子弟有不少于一半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不但也按兵不动,而且从此只效忠于白愁飞一人。

——因此,梁何的地位,不住稳步上升:他手上的人,也不断增多。他是那种处变不惊,处惊擅变,但又能在每一次惊变中都取得利益的人。人人都需要这个忠诚的人,但似乎他只对自己最忠诚。

孙鱼自觉不比梁何沉着,但他认为自己比梁何快活。假如一个人的个性很闷,那么,就算他的权很大、势很高、名头很响,还是活碍很没意思、白活了。

(比起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梁何还不算很成功,但他一直如竹节:步步高开,前途未可限量,比起苏梦枕的“勇进”、白愁飞的“躁进”、王小石的“勇退”,梁何却只是“潜进”,但却比较讲究“情面”,或曰:进退的功夫,虚应的手段。)

孙鱼比较注重“情面”。

他也认为不到必要关头,没需要与人决绝。

——人留一线路,佛点一炷香。

他也深明白愁飞的个性,只怕已对自己生疑,只恐更对自己动了杀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走这一趟:

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好来好往,不狂宾主一场”。

——因为要他反抗、还击,他办得到;若要他主动叛逆、出卖,他做不来。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才能、特性。

孙鱼的性子便号这样。

这性情使他已感觉到了危机,但还是回到“金风细雨楼”来。

所以他现在给“请”到了“红楼”。

——一回风雨楼,他已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然后他“终于”见着了白愁飞。

白愁飞一见他就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孙鱼一听,心里一沉,可是他答:“我非回来不可。”

白愁飞问:“为什么?”

孙鱼答:“这儿是我的家。”

白愁飞:“这儿不是你的家。”

这回孙鱼问:“为什么?”

白说:“因为没有人会出卖自己的家。”

孙鱼心中又是一沉,这回沉到了底。

孙鱼:“如果这真是我的家,我又怎么出卖它?”

白:“它现在已不是你的家,而是你的坟墓。”

孙叹:“我不希望我的家变作了坟墓。”

“你现在到哪里去都是坟墓,”白道,“因为你已是死人。”

然后他问:“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孙:“我……”

白:“没有用。你是不会承认的。但我现在也收不了手,宁可杀错,不能放过。我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你答了也是白答。”

“假如……我并没有出卖你呢!”

“你这说法,简直侮辱了我的智慧;”白愁飞不再谈了,他拧过头来向梁何说,“到这地步,我已不想再冒险,也不能再相信他。我只有杀了他。但我杀不下手。你来杀吧。”

梁何稽首答:“是。”一点也汲犹豫。

“还有,”白愁飞瞄了孙鱼刀鞘和刀锷上的宝钻,轻描淡写地道,“我已查过了,你这贴身的刀,以前是属于方应看的。至于他的宝刀怎会在你手上,我已不想听任何解释。”

这次,孙鱼脸上终于变了色。

白愁飞说罢就要走出“红楼”,临走前向梁何问了一句:

“你的‘一零八公案’呢?”

“全召集了。”

“杀了孙鱼后,随时候命,养兵千日,今用得上。”

“是。”

声音依然坚定无比,绝对听命,绝对效忠。

白愁飞行出“红楼”时想:假借梁何之手,除去孙鱼,使之自相残杀!

——能不当恶人,能不当罪人,还是不当的最好。

同理,能够不动手,能够不亲自出手杀人,还是找别人代劳的最好。

他要对付的是绝顶高手。

要对付绝顶的敌手就得要留待精力、实力和魄力。

一个精神状态极佳的人,不仅要懂得如何用神,还要知道怎么留神。

他是个善于运用时间、精力、体魄的人。

所以他养精蓄锐,一击必杀。

他早已养士。

——死士:

“一零八公案”。

——这“公案”不是禅机,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手,来为他促成大志、达成大业,除去内奸、杀掉外敌,只效忠也只能效命干他的一百零八名精兵!

精兵:是打生死攸关的仗时才出动的精英亲兵!

一一一:机关算尽失天机

白愁飞走后,“红楼”里剩下了两人。

两个老朋友。

——是“老”朋友,不是“好”朋友:

有的朋友,交情很好,但并不是很”老”:有的朋友,相交甚“老”,但不见得也很好。

梁何跟孙鱼相交十三年,从少年到青年整段黄金时期都一齐共事,绝对算得上是“老朋友”。

——但他们的交情却是好不好呢?

交情老不老,是可以用时间衡量的。

但交情好不好,则要试验才知道的。

——用什么来试验呢?

也许,富贵、贫穷、生死、成败、权力、名利、女人……在在都可以考验:

友谊是不是真的能够永固?友情能否永垂不朽?

孙鱼道:“他命你杀我。”

梁何道:“我听见了。”

孙鱼:“你要杀我?”

梁何:“我能不杀吗?”

孙:“我们是好朋友。”

梁:“如果他命令你杀我,你会因‘好朋友’三个字而不下手吗?”

“我不知道,”孙苦笑了一下,“实际上,我们之间也不像是好到了这个地步。”

“何况,我若不杀你,我就得死;”梁也苦笑,“他会杀了我——你值得我为了不杀你而自己先死吗?”

“不值得。”孙鱼回答得毫不犹豫,“事实上,你就算为你家人父母子女,也不会那样牺牲法!”

“对,你说对了,”梁的反应也十分及时,“因为你也是这样子的人。”

孙鱼叹了口气:“我们都是那样子的人。猎犬终须山中亡:我也难免有今日。不过,我却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梁何道:“你说。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说出来的话,我一向都很注意也很乐意听。”

孙鱼道:“他今日怀疑得了我,明日也可以怀疑你。”

梁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今日下令杀你,难保明日不也下令杀我?”

孙道:“你一向都是聪明人,比我聪明。”

梁:“你说我比你聪明,单凭这句话,已比我聪明了。”

孙:“坦白说,咱们相处了这十几年,人在江湖,难免也有想过,咱们会有今天—

—只是这一夭,未免仍来得太快了些。”

梁:“所以你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孙:“至少,我一直留意看你的性情,因为从这可以帮我作出判断:你会不会杀我?

你几时才会下手杀我?”

梁何一晒:“你又怎么知道我让你看到的我是真的我?”

孙鱼一笑:“说的不错。你让我看到的你,只是你要我知道的你。”

梁何:“你也一样。我在你面前,尽量保持深沉、可是深沉而讳莫如深的我不一定就是我;同样,你在我面前,一直保持开朗,但开朗得毫无城府的你,不一定就是真的你。”

孙鱼:“说的对,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并肩作战,我总可以相信,这世上若有了解我的人,恐怕第一个还是你。”

梁何:“我也同意,苏公子觉得我是个飞人,我乐得当闷蛋,因为很少高明人物去提防一个闷得狗不生蛋的人。小石头觉得我可靠,我乐得当可靠的人,因为很少一个聪明人去排斥一个他认为可靠的部属。白楼主觉得我听话,我更乐得去当听话的人,因为一个精明的领袖最需要的就是听他号令没有二心的手下。他们要我当什么人,我就当那类人,这样,可以省事、省力、省却不少危机。不过,这些年来,你一直屈居我之下,所以,我还是有不少无意间流露的性情,落在你的眼底里。”

孙鱼:“所以对你而言,我是一个危险人物?”

梁何点头。

孙鱼,“所以你认为大可趁此把我除掉为上策?”

梁问:“你说呢?我这样想的时候,你恐怕也正是这样想。”

孙鱼:“其实谁不是这样为自己盘算?英雄时代远矣,这时候谁都不愿当英雄,只愿当枭雄,不然就当狗熊,至少可以自保,当你看到别人拥有权力的得意咤叱时,你不图取而代之,那才怪呢?当你眼见自愁飞背叛苏梦枕把他推翻后,自己当成了楼主,你只对白愁飞一味忠心,想都没想过有日也照饭煮碗,叛而自立,那才是骗人的!告诉你,我看到个美丽女子,也想强而占之,一泄大欲,但因楼规森产,我才只敢想而不敢为……

这时候,权威已然消散,权力可以取代,谁都想当权,问题是:在这谁都不怕谁的时际,谁能制裁得了谁!”

梁何亦颇有感慨:“说得痛快。坦白说,别说权力、名位和实利了,我就算看见苏公子要迎娶温驯美丽的雷纯,我也嫉恨无比、巴不得他一败涂地;我今晚看见白楼主把娇俏动人的温柔引人了‘留白轩’,我也心里焦躁,恨不得……我若把这句话说下去,你和我之间,今天就必须死去一个。”

孙鱼:“可是你到底没说下去。”

梁何:“那不代表我会对你留情——就算你没听见什么,我也一样可以有充分理由把你铲除。”

孙鱼:“不过你已经说了太多。原来今夜温柔已上了白楼,难怪白楼主非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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