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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伤心小箭-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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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三正跟白愁飞对敌,你这一进去,岂不送羊入虎口么!”

“羊?”温柔停步,众人以为她回心转意,却听她杏目圆睁、叉腰嗔道:“你们看我:武功高强,女中豪杰,不让须眉,机智绝伦,我像羊么?”

蔡水择愣住了,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是好。

一急,本来黝黑的脸孔可就更黝黑了,加上他的脸五官歪曲,甜山老林寺之役尚未复原,更是古怪怪诡异。

忽听张炭悠悠他说:“不像。”

张炭最近没晒太阳久矣,这回儿又长得白白胖胖的,他的肤色白来得快,黑得也速,有时这边脸没白得过来,那边脸色已晒黑了,惟一不变的,是他脸上的痘子,和愈长愈祖、愈来愈密的胡碴子在他那张咸煎饼似的大险庞上相互对垒、各自布阵、一步不让、寸土必争。不过无论肥些胖点,白脸黑脸,他的样子仍可以说是英俊好看。

温柔一听,展颜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是不像羊,”张炭补充道:“但像兔子,待宰的兔子。白愁飞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

温柔一听,又气出了三个梨涡,正要发作,回心一想,不理他们,径自快步往前走去。

“也罢,”她说,“兔子总比羊好看。”

“是不是!”蔡水择急得直跺脚,“你可把她给气入了风雨楼!”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张炭没奈何地道,“她要去,咱们也没办法,只好她去哪儿,咱们都跟过去好了——以白愁飞跟她的交情,不致于要她的吧?”

“我看哪,她也不象兔子。”在一旁的吴谅忽然小声道:“只是刚才不好说。”

张炭大感兴趣,追问。

“像猪。”前途无亮吴谅指着脑袋瓜干,“笨得像头猪,真真正正的大笨猪!”

温柔见那儿三个男人交头接耳,喔喔细语,却不跟她说话,便倒过来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听了一个字:

“你们说什么?什么朱?”

“没什么。”吴谅慌忙充满感情他说,“我们说,在晚霞映照下,你真傍一颗真真正正的夜明珠。”

对这句话,温柔很感满意。

于是她就在夜明珠声中进入了“金风细雨楼”。

把守“风雨楼”关口的利小吉慌忙走报,留下毛拉拉、马克白、未如是等人严阵以待。

“最好,”蔡水择充满了憧憬,“那白无常不让我们进去。”胆小!”张炭以一种大无畏精神道,“没胆子闯龙潭入虎穴,一辈子只窝在耗子窟里!”

“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吴谅倒是深谋远虑,“咱们先一个回去通知小石头!”

“别怕,有我在。”温柔气定神闲地道:“以本姑娘的机智,这次兴问罪之师,看死阿飞还能飞到哪盘菜哪碗饭哪杯酒里去!”

机智。

——机智是什么东西?

也许,机智只不过是聪明人的玩意,却是老实人的难题。

大难题。

于是,温柔、张炭、吴谅、蔡水择等人进入了“风雨楼”。

白愁飞只接见温柔。

温柔也想单独会白愁飞。

梁何等人要把张炭等人留在黄楼底层,那儿本就是接待宾客的地方。

却把温柔请上了白楼顶层。

大家都叫温柔不要丢。

“他能吃了我呀?我怕他?”

温柔偏要去。

大家都拗不过她。

——反正不来都已经来了,这险不冒也冒了、这锅没背上也一早扛着了,张炭只好说:

“好,一刻后要是你没信息,咱们就打进去打出来。”

朱如是冷哼了一声。

欧阳意意嘿声道:“只怕是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得了得了,”温柔温柔他说,“我没事的,你们放心。”

“那好,”吴谅只好“付于重托”:“那一切都要仗赖温女侠的过人机智了。”

“这个当然。”温柔觉得这句最中听,“本姑娘不会忘了你们的——我一定会照顾你们。”

张炭、吴谅、蔡水择三人受宠若惊也受惊若宠、感动莫名、感激流涕地齐声道:

“谢谢关照!”

可是,不止一刻,三刻将到,温柔仍是没有动静,未曾下来。

七五:机票

三人纵是再沉得住气,也不可以再沉下去了。救人如救火,直急不可缓,救人也如救溺于水,让他沉下去再救上来已没有气了。

张炭想发作。

蔡水择悄悄地扯下了他。

“干什么!?”

张炭的火气本来不算怎么大,但不知怎的,他一见蔡水择就火大。

——许是当年“九连盟”要并吞“刺花纹堂”时,“桃花社”全体都为支持正义的一方而力战,但“七道旋风”之中,就蔡水择推说“天火神刀”没练成,而不赴斯役,到“桃花社”退逃落难之际,蔡水择又以“黑面蔡家”门规禁严,拒绝了张炭要求在兵器大王蔡家匿藏避难一段时间的要求,私下却投靠天衣居士,一面潜心学艺,一面在江湖上立万扬名。

是以张炭痛恨蔡水择孬种无能,以昔日大侠萧秋水的话:“生死不知,枉为兄弟”,拒绝再跟他往来,耻与之相交。

后来,天衣居士有鉴于二人本是好兄弟,变得水火不相容,故意在甜山布阵中,让他们两人同“老林寺”一阵,因而发生了两人联手加上无梦女血战司徒残、司马废和赵书四,打得惊心动魄,舍死忘生,张炭和无梦女双双为各自奇异武功所缠,蔡水择为救两人,独战赵书四,苦斗不休,以致一张脸给踢烂,身负重伤,仍然不退,已使张炭对之大是改观。

——不过,改观归改观,张炭对蔡水择依然不以为然。

(咱们兄弟在遇难昔熬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枉赖大姊跟你结义一场,我们都在逃亡落魄之时,你打造天火林刀成功,扬威武林,得意于天衣居士,俨然成了“黑面蔡家”的代表人物,新一辈中的佼佼者,还仿如当年“桃花社”旧部为班底,得意于一时——可是,我们呢?却还在苦熬不已,等人人不救!)

(我们最需要友情的时候,你却把友情置之不顾;在你最需要友情的时候,我们伸出了友谊之手——最终却给你一刀斫断!)

(现在跟大家一起拼命那就可以补过了么?在这儿的,谁不拼命!)

(——生死不知,枉为兄弟)

(——“一朝是兄弟,一世是兄弟”:这也是萧大侠的话,谁教你先不把兄弟当兄弟!)

张炭对蔡水择仍无法释怀。

不肯原谅。

——就是因为当年他是兄弟,所以才越发不能原有。

那种感情不同的。

血浓于水。

酒醇于茶。

——要是只当朋友,才不会这样要求,也不会这般见怪。

甚至一点也不见怪。

简直是见怪不怪。

兄弟和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侠萧秋水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你会帮朋友解决问题,却会为兄弟卖命。”

(蔡水择,我们愿为你致力,你有卖过命吗?)

(那一次,在老林寺,你只是为保住自己性命而战,再说,那顶多也不过是在力战中寻求补偿。)

是以,蔡水择的话,张炭多不愿听,听亦不见得从。

“我们处身在敌方营里,宜稍安毋躁,一旦闹大了,只怕没好处。”

“要有好处就不要跟来——跟来准役没处。”

“也不是这样说。温柔就在上面,万一闹开了,恐怕她第一个走不出来。”

“他现在也还没走出来。”

“我怕闹起来对方反而有藉口把她困住。”

“那咱们就任由他们鱼肉啊?说不定,温柔已遇险,正等着我们教授呢?”

“我们也没听到什么异响,对不对?就再忍一会儿.才发作,好吗?”

蔡水择以一种顾全大局的口吻,作出要求。

张炭只冷哼。

他问戍守的人:“老兄,请通传一声:把温姑娘请下来,可好?”

那人正是毛拉拉,他没好气地回答:“是她自己要上去的,她要下来自然会下来。”

张炭本本脾气也不太大,可是一见蔡水择和吴谅都半声没响的样子,脾气也就来了。

“那么,我们也上去看看,怎么样?”

在旁的马克白忽然问:“这位请了。”

“请了。”

“你看过戏未?”

“戏?唱戏、杂耍、韵剧,当然看过。”

“好看么?”

张炭一呆。

“有的好看,有的不好。”

“要给钱么?”

“有的要,有的不收钱——你问这干啥?”

“不干啥。”马克白阴沉道:“只不过,要是正台的戏,多是要收钱买票的,要上楼晋见白楼主,不是不可以,可是,票子没发下来,机会只能等,还没来。机会是要票子的。不管是戏票、银票都一样,你可以强来。要是强占位子强上合,你以为你是谁啊?

后果要是闹出什么事体儿,可要自己负责哦。”

他阴恻恻地反问:“——年轻人,你还忙着长痘了嘿,可负责得起?”

张炭霍然立起,与马克白相互对视。

对峙。

蔡水择吓了一跳,忙扯他坐下来。

他不坐。

蔡水择只好低声下气地要求道:“——就当是为了温姑娘,忍一忍,好么?”

张炭这才坐下。

但悻悻然。

他连蔡水择也一起生气进去。

七六:机缘

吩咐了梁何速去办好一切之后,白愁飞在踌躇满志之中,生起了两个警惕:

——他下的命令,梁何已很快就听得明白。这表示他的领悟力已愈来愈高,而办事水准也愈来愈接近自己。他已愈来愈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这样下去,另一个发展是:一如自己从苏梦枕的得力助手。

渐而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或像自己一手培植的孙鱼,他的所作所为显然己出卖了自己。

(唉,梁何是人才。人才是拿来用的,要不,就算拿来杀的。——

如果自己就像苏梦枕,梁何会是王小石,还是白愁飞?)

这一下子、他倒羡慕起苏梦枕来了:至少,他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或者不止一个)

王小石!

回到“留白轩”,步向愈来愈近的灯光,他竟萌起一种(奇qIsuu。cOm書)浪荡江湖少有罕见的“回家的感觉”。

但随灯火愈渐明亮他的欲火亦更高涨。

这时候他还没进入“留白轩”。

他还没对温柔做出任何事。

隔了一道门,看着晃漾的灯火,想到温柔这个女子,白愁飞心中忽然生起了真正的温柔感觉来。

他以乎有点儿真心的喜欢这女子。

可是他忽然又想起了王小石。

——这小王八无论到哪儿去,怎么落拓,却都是十分有人缘。

——可惜他所喜欢的人儿,却是喜欢着我,而且就在我房间里。

——只要我得到了她,她就是我的人,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作为更能伤害王小石了!

——只要想到能伤害王小石,那就是值得做的事!

白愁飞奋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义无返顾。

以前,他初出江湖的时候,对他真正喜爱的女子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疼惜是好,也不懂得展开追求。

于是,她们一个一个地在他眼前消失了:有的嫁人,有的远去,有的甚至没给男人碰过就凋谢了,有的却跟远比不上他一根指头的男人混在一起……却是谁都没有多看上过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到他飞黄腾达之后再会上其中两三个,她们对他十分钟情、仰慕,却以为跟他才是初晤!

后来,他终于弄懂了。

喜欢哪个女人,最对得起他自己的手法,就是把她弄上床去,然后用最对不起她们的方式舍弃她们,他们才会记住他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他。

是以,白愁飞变了。

他不要爱上。

爱上是一种毒。

他只要上。

上她们的床,或跟她们上床,抑或是骑上她们的身子。

——不惜用各种面目,用一切法子,这样,虽然没有真正的爱情,那又有什么关系?

尤其当你已有了一流的享受之后!

大人物是不该去爱人的。

大人物只须让人去爱。

白愁飞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

白愁飞本来想直接闯进去,那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但他还是先敲了敲门,却不等温柔来开门,他已推门而入。

他看见温柔黑黝黝且长的睫毛颤了颤。

有点慌失失。

——这带点慌的女子其实美得让人有点心慌。

房里真黄。

黄色。

黄色是烛光酝酿出来的。

让烛焰漾起来的。

他走了过去,温柔像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抬眸、展颜、梨涡深了又浅了一下,道:

“他们在楼下闹事啊?”

白愁飞由于站得近,仔细端详,还是发现她仰起来的脖子柔、白而美。

他真想吻下去。

这房里的烛火比酒还催情。

“没什么事。我叫他们再等等。”白愁飞指了指菜肴,柔声道:“菜都凉了,还不吃些么?”

“你不吃吗?”

温柔很温柔。

“我?我不饿。”

“你不吃,我也就不吃了。

“好,我就陪你吃一些吧。”

“你吃,我就吃。”

温柔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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