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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伤心小箭-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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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那头狐狸,微微地笑着,她觉得那狐狸的眼睛像人,它闪烁着,既绝望,又怀抱着希望;既防卫,又想接近——这种感情都是人的,也许它就是这样想才会落到人的陷阱里吧?

她按下了扳机。

“轰隆”一声。

——狐狸是放出来了,但她自己却落到陷阱里去了。

她一按扳机,一下子,无数的暗器向她射来,快、密集,且各种各类小如蚂蝗大如钢钻的都有,这时候,狐狸则自她脚下窜出去了。

她“哎”了一声,也不知是庆幸那狐狸躲得快还是自己中了伏。

她一生人遭过五十次的埋伏,也埋伏过人三十七次,遇袭和突袭,都已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她也承认,这一回来得特别凶险。

她“哎”声未了,一个优美绝踪的大旋身,已卸下身上那宽宽垮垮的灰色大袍。

她的袍覆盖住了她:但罩着她的袍仍然急速地旋动着,抖动得像里面覆罩着的是九十二道激烈的喷泉。

暗器打到上面,都打不进去——不是给震飞就是滑落下来。

暗器都伤不了朱小腰。

暗器是不能。

可是人能。

埋伏的人一拥而上,二十八般武器齐下,要杀朱小腰。

“抓住她,一万两银子。”

听了这句话,来袭的人全都红了眼睛、仿佛朱小腰是他们的宿仇。

朱小腰仍然用她的袍子旋舞着,只不过,刚才是扬开以急震密颤以接暗器,这一回是把袍子卷折,舞动如棍,见人砸人,遇敌攻敌。

敌人倒下了五、六个。

朱小腰已开始喘息。

店子里鸡飞狗跑,一团乱,不少飞禽走兽欲逃无路,都遭了殃。

朱小腰下手出手时,因猝不及防,一开始已着了招,挂了彩,所以比较吃亏。

这时候,又一个沉着的声音响起:“杀了她,一万两黄金。”

马上见效。拥搠上来的敌人又多了起来,他们连喘息都牛了起来,好像朱小腰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这银子既然可以买他们父母的命了,也足够让他们买自己的性命。

朱小腰打到这儿,身上已见红了。

鲜鲜的红。

宽袍里的她,原来是穿着绯色的劲窄衣衫的。奇怪的是,穿得那么冷漠和为人一向都那样冷漠的她,内里的穿着竟是那样的夺目美丽,仿佛那冷漠只是热情的包装而已。

血的鲜红映着正渲染开来绯色的衫,更好看得令人心软。

但偷袭的汉子并没因而手软。

朱小腰却又笑了。

带点倦慵地——

她可不打算予人生物,只求战死:

仿佛她既是死在这里,也很满足了。

也无所谓了。

她无所谓,别人可有所谓。

这人当然就是唐宝牛。

他知道城里至少有两股势力是“必杀朱小腰”的:

——“迷天七圣”,他们无法忍受朱小腰二圣主的“背叛”。

——“金风细雨楼”,听说颜鹤发使得白愁飞无法手刃苏梦枕,颜鹤发死了,既然朱小腰是他的死党,打探苏楼主的下落,便转移到朱小腰身上去。

所以他等。

等人暗算朱小腰。

终于给他等到了。

他表现的时候也到了。

于是他狂吼一声,自一大堆鸡粪、马尿、猪屎、鸭毛的禾糠木箱底下轰然而起,咆哮道:

“我是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宇内第一寂寞高手刀枪不入唯我独尊玉面郎君唐前辈宝牛巨侠是也,快住手,否则我——”

可惜他已说不下去。

他的突然出现,的确使伏袭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那也只是一跳。

等到那下令捉人杀人、脸色发青、鼻钩如鹰的年青人眉不动、眼不眨地说了一句:

“连他一并杀了,加一万两银子。”

立即,六十一把兵器至少有二十四件转到了唐宝牛身上。

唐宝牛纵然能应付得下去,可是、再要说完那一轮长篇大论气派堂皇的“场面话”,这可就力有未逮了。

三十三、候机

朱小腰当然不是孤军作战的。

因为她有唐宝牛。

——在决一胜败定生死之际,有人在身旁伴着自己的感情真好。

唐宝牛本来也不是孤军作战的。

他虽然有个朱小腰,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虽然为朱小腰而战,但朱小腰只为自己而战、完全不理会他的。

他的生死。

但他既然已经上了阵,只有打下去。

交手的时候,朱小腰显然跟他很不同。

唐宝牛样子看去粗犷、凶横、十分男子汉,然而他下手时有很多顾忌。

他怕伤了那些鸡鸡鸭鸭……

他怕敌人杀不着他,就宰了那些狗狗猫猫——

他怕这些人平白无辜地砸了这家店铺,虽然他并不认识这家店铺和店家。

所以,他一边打,一边怕踩伤踏死那些小动物,甚至还要挺身维护保住这些小生命,以免给敌手一刀斫死、一脚踢死。

这样下来,打了一会,对方也弄清楚了:这个戚猛大汉有一颗太软弱了的心,于是有些人的刀刀剑剑,就老往小狗小猫小动物身上招呼。

这般便攫住了唐宝牛大气大概的武功招式中要命的弱点。

朱小腰却完全不一样。

她当然非常喜爱那些小动物的,可是,她在应付来敌的时候,就完全不把任何动物乃至于其他人的性命考虑在内。

她为杀而杀。

只要是跟她为敌的人,她只要能杀了,就完全不理会这会伤害到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其他的动物。

最后,人终于都打跑了。

——当倒下去的人达到第十九个的时候,那青脸钩鼻的青年点点头,居然非常满意他说:“够了。”

然后挥挥手,来敌全都像骤见灯光的老鼠一般,全都在刹那间消失在暗影处了。

唐宝牛回忆了一下,记得这青年不但一直没有出手,而且在别人出手的时候,还用一支笔及一张纸,不知画下还是记下些什么。

——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来干什么?

——他是个诗人?画家?还是宫廷太史,只记下这一战拍拍屁股便走?

他们一走,才不过点亮一支蜡烛的时间,“小作为坊”已抢进了几个人。

几个朋友。

——幸好不是敌人,否则,唐宝牛再强再壮再能熬,他的鲜血也会哭给他的伤口听了。

来的是:“白驹过隙”方恨少、“火孙儿”蔡水择、“神愉得法”张炭、朱大块儿、“发梦二党”的“破山刀客”银盛雪、“袋袋平安”龙吐珠、“丈八剑”洛五霞、“错骨扬灰”何择钟、“目火之盲”梁色、“前途无亮”吴谅、“面面俱黑”蔡追猫等十六人。

这些都是王小石再次入京定居“象鼻塔”后的交好、弟兄、支持者。

这些强助一至,谁也暗算不了朱小腰了,暗算的人谁也走不了了。

不过,暗算的人却已先一步走了。

而且走得极快,像一盆水泼到干涸已久的土地上,谁也不能把它还原为水、放回盆里去。

朱小腰又披上她那件嵌满了暗器的灰宽袍子,微微一抖,袍子上的暗器咣啷刚当的掉满一地。

方恨少示意唐宝牛过去,唐宝牛搔搔头皮,眼看朱小腰就要走了,张炭从后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便扑到朱小腰面前,两人面对面相距只一寸,呼吸可闻。

朱小腰慵懒地看了他一眼,她像刚睡了一个午觉醒过来,而不是刚从一场殊死战中活过来。

“什么事?”朱小腰问得连眼皮子也不抬。

唐宝牛一下子涨红了脸:“我……啊……你……呀……”

朱小腰微微一笑,足尖一伸,踢破一只笼子,一条蜘蜴吐吐叉舌。走了。

朱小腰也挥挥袍子、甩甩长发走了。

方恨少、张炭都为唐宝牛急得头发和耳朵都绿了。

唐主牛兀自期期艾艾,望着朱小腰宽舒的背影怔怔发呆。

方恨少跺足骂道:“你怎么搞的呀!?平白失掉了好机会!”

张炭也急道:“你救了她,还不跟她好好他说话,增进了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宝牛打了一个哈嗽、又打一个哈啾,看他的样子,仿佛打喷嚏也是极大的享受似的:“……我已经跟她说了……说了许多话了……”

“这叫说话!?”张炭道:“什么我啊你呀,咽哦呀呀的,这就叫谈情说爱?”

“相知不在言语,旨在交心。”唐宝牛吐了一口气,像呷了一口醇酒,闭上了眼睛,无限回味与憧憬地道:“她对我的印象一定很深刻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知足常乐,知足自足。”方恨少嘿声道,“自欺欺人人自乐,独乐乐不如自乐乐,自得其乐便好。”

唐宝牛这才如梦初觉,问:“……我,我下一步该怎么办呀?”

“嘿嘿,你已表现了你的英雄本色,好汉雄风了。”张炭在算着他脸上的疮子,正算到第十四粒,说,“你在精神上和她恋爱就是了,又何必落入俗套,走什么上一步、下一步?”

“可是……”唐宝牛这会可有点发急了,“可是……我已救了她,怎么她没有感激流涕、以身相许呢?”

“也许,她觉得纵然你不来救她,她也解救得了自己。”方恨少见唐宝牛听得扁了嘴,改口安慰道,“或者,她为你男儿魅力所震憾迷惑了,早已陶醉得忘了答谢你。”

他用手拍了拍比他高大整个头但可能也比他脆弱得过了头的唐宝牛,道:“这次‘英雄救美’万一不成,还有下一计。”

“下一计?”唐宝牛倒是越说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情急:“下一计是什么?何时进行?如何进行?”

“进行?行!”方恨少“霍”地张开了折扇,一扇一扇地说,“那得要候机了。”

“候机?”唐宝牛的粗眉几乎掉到鼻毛里去:“还要等候!?”

“所有时机来到之前,都得要等候。”张炭终于又挤掉了他左颊上一颗成熟的痘子,兑出浓汁来,“要耐心等候,才会有好时机。”

“下一个机会是什么?”

“英雄救美不成,可能她性子太强,不喜欢人强过她。”

“那我让她来个美救英雄好了。”

“那又会教她瞧不起。男人一旦叫女人给瞧不起,那真是什么都完了。”

“我唐宝牛乃堂堂正正威风飒飒顶天立地神泣鬼号俯仰无愧舍死忘生……”

“你究竟要说什么,快说、直说就好了。”

“我唐高人宝牛巨侠,岂能让女人瞧扁了!”

“那就好,”方恨少计上心头地说,“这次就用细心、真情打动她好了。”

“细心?真情?”唐宝牛笑得巴拉巴拉地合不拢嘴来,指着自己的大鼻子道:“这些好处,我都有。”

方恨少摇摇头。

摇摇折扇。

几乎就没听得他也摇摇尾巴就是了。

三十四、包机

“女人是一种奇妙的动物。”方恨少又开始说他的“高见”,他身旁总是有一干“忠心耿耿”的听众,例如一向听得耳朵发直的张炭,听得半明不白的朱大块儿,听得迷迷糊糊的梁色,和听得不住地在做笔录的蔡追猫……不过,“第一号听众”可一定是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唐宝牛:“女人之所以奇妙,其中包括了两个特点。”

然后他静了下来,得意洋洋。

他在等待。

他在等。

他等。

等。

——等来等去,却没人发问。

他可火了。

“嚓”地把折扇一张,牙嘶嘶地道:“你们这干没有共鸣、不是知音的东西,对恋爱一窍不通,对女人一点不懂却不来问我!”

梁色懵懵懂懂地说:“问你?怕打断你话头呀!”

朱大块儿结结巴已地道:“问……?我我我都都听不不不懂?怎么么么……

问……?”

蔡追猫摸着地上的如茵绿草,一味傻笑。

张炭又在挤痘子,也逗着说:“我以为你反正都要说下去,不必问了!”

唐宝牛正盘着腿,一对大手,正在搓着趾头,听到这一句便忙不迭地猛点首:“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

“霍”地方恨少合上了纸扇,“卜”的一声,在唐宝牛头上一个凿。

“别人这样说,你也这般说,没个性!”方恨少啐骂道,“你正要君子好逑,你不问,谁问?你要不问,我怎么说下去?以后脑袋省亮一点当帮忙,可好?”

唐宝牛摸着给啄痛了的那一块,忍辱负重、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是——”

方恨少哼了一声,负手踱步,鼻子朝了天。

大家看着他,很为难的样子,但既不知如何在石敢当前上香,也不知何处插香叩头,彼此面面相顾,不知从何下手是好。

方恨少又一扬扇子,唐宝牛忙护着头,呼冤震天地道:“又打我又打我,你就不打别人!我又错在哪里啊!”

张炭观者清,嗤笑道:“他恨你还愣在那几,不向他老人家请教啊!”

唐宝牛摸着疼处,颇为委屈地说:“那大家也没请都啊。……”

张炭又成功地挤出一粒痘子的脓来,干笑道:“谁教你急、人家可没你的急!”

唐宝牛只好死声死气地说:“那我我……我就请教你嘛。”

“那么不情不愿的,”方恨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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