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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将夜-第6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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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来临,天光却依然黯淡。
    王持一直看着天,脖颈早已酸痛无比,但他却没有什么感觉。
    忽然,他大喊了一声。
    六师兄听到这声喊,微微一怔,把变形的铁锤掷出,砸翻冲过来的一名骑兵,然后快速走回铁篷内。
    四师兄左手离开河山盘,噗的一声吐出血来,他却毫不理会,用最快的速度取出一张符纸,用尽念力把那张符纸变成一缕清风。
    清风来到打铁炉上。
    六师兄用最大的力量抽动着风霜。
    风渐疾。
    然后有风自青峡里来。
    风势渐骤。
    王持看天一日一夜,就是在等风,等他需要的风向。
    此时北风已至。
    他从怀里取出早已备好的药粉,双手颤抖撕开,洒到炉火之上。
    一道微甜的气息,随着药粉被高温的火粉蒸发,弥漫在铁篷里,然后随着青峡里涌来的北风,向着南方的原野而去。
    …………神殿骑兵,还在不停地向青峡发起着冲锋。
    他们忽然闻到了淡淡的甜香。
    然后他们开始流血。
    鲜血从他们的眼睛里,鼻孔里流淌而出。
    他们流出的血,也带着淡淡的甜香。
    一名骑兵死之前,忽然想起来,自已曾经闻过这种香味。
    那时他还在家乡,有个美丽的姑娘沿街贩卖一种白色的花。
    这种甜香就是花香。
    桅子花的花香。
    原来花香真的可以袭人。
    真的可以杀人。
    …………青峡前,铁剑再现。
    虽然已然黯淡无光,虽然剑锋上出现了好几处缺口。
    但铁剑出现,依然代表着死亡。
    不停有骑兵倒下。
    无数的鲜血溅飞到高空之中,然后落下,就像一场血雨。
    血雨之中,君陌不停地杀着人。
    …………风起风息,花香渐散。
    骑兵渐退,青峡之前终于出现一片平整的地面。
    君陌手持铁剑,站在其间。
    他的身旁到处都是尸体。
    没有骑兵继续冲锋。
    黑压压的潮水,变成了安静的大海。
    一名南晋将领看着眼前这幕惨烈的画面,忽然觉得非常疲惫。
    这夜死了太多人。
    他知道如果再继续冲锋,书院诸人最终必然守不住青峡。
    花香不可持久,那个手持铁剑的男人,也总有倒下的那一刻。
    但他没有命令下属继续冲锋。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心寒,都已经绝望。
    潮水拍打礁石,可以拍打亿万年。
    但没有人能够承受。
    将领注意到,自已麾下以勇武著名的几名校尉,正在望着南方的大营,他知道这些人和自已一样,都在等着鸣金收兵的声音。
    但始终没有声音。
    他们想要提缰再战,却没有勇气。
    不知是谁开始,也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骑兵,马蹄微响,离开被血染红的青峡,向着南方走去,然后越来越多的骑兵沉默离开了青峡。
    …………君陌单手执剑,站在青山之前。
    他浑身都是血污,脸色苍白,神情却依然宁静。
    蔚然深秀,是用来形容山林的词语。
    有时候也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的气质与容颜。
    比如此时的他。
    看着渐渐离开青峡的万千骑兵,他手中的铁剑终于缓缓落下。
    他转身望向铁篷下的孩子们,平静颔首致意。
    然后他抬头望向青山。
    晨光中,只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他应如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长安城的敌人
    大唐北方三郡,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这里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自荒原南下的金帐骑兵,与大唐骑兵在原本肥沃的原野间厮杀不停,战场绵延数百里,每时每刻都有战斗发生,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
    战场上,金帐王庭的祭司和大唐军中的修行者不停出手,天地气息震动不安,无数重装骑兵舍生忘死地冲锋,原野早已被涂成了血红的颜色。
    在葱岭一带,舒成大将军指挥的大唐西军,在付出了两万余名将士的生命之后,终于在高原上击溃了月轮国大军,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因为路途遥远,尤其是粮草辎重补给问题,大唐西军没有就此回援北方三郡,而是选择进入葱岭,冒着逐渐严寒的天气,直袭月轮国。
    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的大唐东疆,此时也处于血火之中,数万草原骑兵在原野间肆虐,八百骁骑带领着数万义勇军和东北边军自燕国归来的残兵,在进行着最惨烈的抵抗,并且逐渐扭转了极度被动的局面。
    在本土作战,能够得到临时官衙和唐人们的大力支援,除此之外,唐军能够在东疆如此迅速地扭转局势,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此时的草原骑兵缺乏指挥,隆庆皇子早在多日之前便甩掉了这群下属。
    隆庆不是一个人离开的战场,他带走了最精锐的近千名神殿骑兵,还有绝对忠诚于他的两千余名左帐王庭精锐骑兵。
    举世伐唐之战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清肃的秋天渐渐过去,冬风渐起,大唐肥沃的原野被冻的干硬,每当马蹄踏过,便有烟尘大作,三千余名骑兵,奔驰在大唐中部的原野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黄龙。
    连续不眠不休高速奔袭,这些骑兵早已疲惫到了极点,即便是隆庆也觉得快要支撑不住,但他始终没有发下暂时休息的命令。
    大唐的主力部队被调拔一空,中部诸郡,除了战斗力普通的厢军之外,竟是再也没有什么防御的力量,根本无法拦截这支骑兵。
    此时隆庆和他的骑兵已经近了长安城,他当然不能休息,因为他知道长安城马上就要开启,而且这座雄城无人防守。
    …………长安城四周的官道上,满是灰尘与脚印,还能看到很多被遗弃的厢柜行李,这些都是周边地区难民留下的痕迹。
    令人感到庆幸或者说佩服的是,在唐国朝野合力之下,近百万避战难民,竟在短短的两天时间之内,便被接入了城中,道路上看不到一具死尸。
    各州郡运来的粮草,在更早的时间便已经入城,周边县乡完全放弃,坚壁清野,所有城门已经关闭,只剩下朱雀大道正对的南门供人进出。
    城门外行人寥寥,不多的将士警惕地注视着城外的各个方向,长安城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且他们充满了信心。
    国境已破,山河犹在。
    无论大唐朝廷还是城中的百姓,都以为他们即将面临的敌人,应该是自青峡之处北上的西陵神殿大军,没有人想到在东面的官道上,隆庆皇子正带着那支骑兵突进,更没有人知道长安城真正的敌人是谁。
    所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始终没有关闭南门,为什么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还要调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搬运那些巨石到南门外。
    只有书院和宫里的皇后娘娘知道真实的原因——惊神阵受损,如今的长安城能够抵挡各路大军,却没有办法抵挡那个真正的敌人。
    那个让长安城陷入危险的敌人,不是金帐王庭的骑兵,不是隆庆和他的骑兵,不是南方浩浩荡荡的神殿大军,而只是一个人。
    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一名清稚少女站在南门外,看着原野间满地的巨石,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双马尾在寒风里轻轻摇摆,有些怀念当年。
    宁缺站在她身后,因为思虑过盛而憔悴的神情,终于变得放松了一些,虽然惊神阵的堵塞依然没有好转,但有了这片块垒,想要入城便会变得困难很多。
    少女自然是书院三师姐余帘,她没有任由自已在这种感怀情绪里沉浸更多时间,平静说道:“终究还是要把长安城修好。”
    宁缺说道:“依然不行?”
    余帘说道:“老师离开了人间,这个世界里,便只有四人能称得上超凡脱俗,其中两人不问世事,讲经首座法随厚土,那么能够威胁到长安城的人,就只有观主一人,这片块垒顶多能拦他一时,能如何阻得了他一世?”
    莫山山闻言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忧虑。
    宁缺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知守观观主,心想大师兄把此人便拖了数日,没觉得那人有多么强大,闻言不由微微皱眉。
    余帘说道:“惊神阵既破,如果不是大师兄以命相制,我们所有人,此时只怕都已经被观主给杀了,这场战争早已经结束。”
    宁缺说道:“大师兄和师姐你也已经破了五境。”
    余帘说道:“五境只是一道门槛,破了五境也不代表就绝对强大,正如同我虽然破了五境,却不一定能胜过柳白,但观主不一样。”
    宁缺问道:“哪里不一样?”
    余帘说道:“你可知道有史记载以来,最年轻破五境的修行者是谁?”
    莫山山想了想,问道:“我义兄?”
    余帘说道:“大师兄三日无距,但那时他年龄已不算小,如果以年龄论,我明宗开派祖师还有六百年前那位光明大神官,都在他之前。”
    宁缺想到一种可能,但没有说话。
    余帘说道:“最年轻破五境的修行者,姓陈。”
    宁缺看着南门前那些残着湖水湿意的石块,震撼无语。
    “所以陈皮皮最早进入知命境,我对此并不意外。”
    余帘说道:“因为他也姓陈,他是观主的儿子。”
    宁缺沉默片刻后问道:“观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余帘说道:“观主当年只是宋国某道观的一名普通道人,根本没有什么修道天赋,甚至连西陵神殿都没有进过,所以他给自已取了一个最普通的名字。”
    宋国是东海之畔的一个小国,无论历史文化军事,都没有什么令人称道的地方,但这里出过很多名人,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
    千年之前的光明大神官,出自宋国,卫光明出自宋国,莲生大师出自宋国,即便是二师兄童年时居住的小镇,也应该算是宋境之内。
    宁缺此时才知道,原来知守观观主也是来自宋国,原来他有一个很怪的名字。
    “陈某……既然如此了不起,为什么……”
    “没有什么名气,甚至给人很普通的感觉?如此不普通的人,却能给人如此普通的感觉,便正是陈某最可怕的地方。”
    余帘说道:“至于客观上的那些原因,除了知守观神秘不可知之外,这些年陈某悄无声息,最主要是因为这数十年的历史有些不同。”
    宁缺问道:“这些年的历史与过往无数年有什么区别?”
    余帘说道:“这些年的历史与史册上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书院开始入世。”
    书院后山,只有她不称小师叔,而称轲先生,因为她是魔宗的宗主,而魔宗毕竟是灭于轲浩然之后。
    莫山山轻声说道:“那年荒原之行后,我问过老师,老师才知道原来莲生大师还活着,于是和我讲了些当年的故事,说观主曾经与轲先生战过。”
    “不错。”
    余帘说道:“轲先生与观主之间的那一战,没有旁观者,除了老师,现在世间再没有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终还是轲先生胜了。”
    “其后道门高手强者尽出,在荒原伏袭轲先生,轲先生纵情斩之,连破数境而不肯收,于是拔剑向天而去,遂被昊天诛杀。”
    “因此事,老师极为悲愤,便去了西陵神国,上桃山斩尽桃花,杀伤道门无数强者,观主邀悬空寺讲经首座联手,亦惨败。”
    余帘说道:“书院入世,所以观主无名。”
    宁缺听懂了师姐这番话。
    做为最年轻破五境的人,陈某毫无疑问有资格在修行史上留下自已的名字,但因为这些年的历史里,多了两个人的名字,所以才会衬得他没有一丝光彩。
    一个人是夫子。
    一个人叫轲浩然。
    但从侧面上,这也说明了陈某的强大。
    因为他输给了小师叔,输给了老师,但他没有死。
    他被迫在南海之上飘泊流浪,但终究没有死。
    也许是老师惜才,也许是老师真的杀不死他。
    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了他的强大。
    小师叔早已逝去,老师也已经离开人间。
    人间再没有人是观主的对手。
    那个人被压制多年的光彩,将要得到最放肆的绽放。
    长安城将要面临的敌人,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人们知道他要来,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宁缺觉得自已的双肩变得有些沉重。
    他的视线越过那些嶙峋巨石,落在官道旁的树林里。
    长安城已经入冬,草木不深,风雪将至。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安,落雪如幕
    余帘继续说道:“此人至南海后又有奇遇,虽然无人知晓细节——因为老师见到还是小孩子的皮皮时,曾经感叹光明有后。”
    宁缺微怔,说道:“六百年前在南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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