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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唐玄宗-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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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之间就定下拟制大计。

那天下午,太平公主与婉儿最为关注时辰,她们间或观看殿外的日影,竟然感觉今日的太阳西斜速度极慢。

日头渐渐西斜,逐渐沉入西方的群山之中。伴随着日光的次第暗淡,清凉逐渐泛起,算是冲淡了这两个女人心间莫名的焦躁。

婉儿派人去打探宗楚客等人的动静,得知他们刚刚离开宫内,婉儿闻言,急忙拿起拟好的遗制前往显德殿。

太平公主独自在婉儿寝殿里等候,焦急地等待遗制的结果。想起婉儿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太平公主心里甚为欣慰。但太平公主实在猜不透婉儿如此做的原因,眼下韦皇后得势,可谓顺风顺水,婉儿只要傍紧韦皇后,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她为何还要脚踏两只船呢?

太平公主猜不透婉儿的动机,也不想直接询问,就这样难得糊涂吧。

太平公主一直在殿内等了一个多时辰,方见婉儿匆匆踏入殿内。太平公主看到婉儿一脸得色,知道大事成矣。婉儿贴近太平公主轻轻说道:“姐姐果然出的好主意,皇后一开始并不十分乐意,架不住妹妹连番劝说,最终还是同意了。”太平公主知道婉儿这样说,其中有炫耀自己功劳的成分,她当即又把婉儿夸赞了一番。

太平公主看到时辰不早,嘱婉儿近日不可离开宫中,若有讯息及早通报,然后辞别离开宫中。

太平公主回到府中,即叫来薛崇简,让他去找李隆基通报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儿,并嘱李隆基不可轻举妄动,留心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六月三日辰时,十九名有宰相职衔的人进入中书省政事堂。他们之中除了三省长官以外,其他人多以本身官职再加“同中书门下三品”,由此列身宰相职。

自唐初开始,政事堂成为宰相议事处所,该堂起初设于门下省,例由侍中召集。到了高宗皇帝时,政事堂自门下省徙于中书省,如此,中书令就成为召集人。宗楚客现任中书令,自昨日起开始通知诸人到会,今日也是最早来到政事堂的。

侍中萧至忠随后来到,问道:“宗令,圣上已数日不早朝,我们未得圣上旨意,政事堂有何事可议?”

皇帝也是一个非常劳累的主儿,按照大唐规制,皇帝需在朔望之日接受九品以上京官的朝拜,每日需接受五品以上官员的朝参,并回答他们的所奏事体。至于朝见时辰,大臣一般需在寅时从家出发,然后集于殿前等候,皇帝于卯时接见。这个时辰夏日时天刚亮不久,至于冬日,大地尚处于黑暗当中。皇帝日复一日这样早朝,实在是一件很烦累的活儿。李显性子懒散,又爱晚起,对早朝不胜厌烦,于是经常辍朝,每隔三日能接见群臣一次,实属不易。政事堂一般在朝会前后召开,朝会前一日,他们商定大事,第二日早朝时由中书令上奏;若皇帝在朝会上交付事体,政事堂与会人员需在朝会散后抓紧叙议。萧至忠今日入政事堂,觉得这个时辰很特别,因有此问。

宗楚客答道:“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昨日得宫中知会,让我今晨召集大伙儿来此。”宗楚客观望萧至忠的神色,发现他一脸茫然,知道他尚且不知道皇帝的死讯。

两人说话间,纪处讷、韦温等人逐个入内。崔琬事件后,李显对宗楚客有些不满,遂下诏令韦安石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兼同中书门下三品,所以韦安石也在与会之列。

十九人转眼集齐,这时宗楚客说道:“大家都到齐了。待会儿皇后要驾临,走吧,我们先到门外迎候。”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通皇后今日为何要入政事堂,以往宰相们议事的时候,皇帝可以信步走过来与宰相们一起讨论,从来没有皇后擅入政事堂(则天皇后为例外)。他们一头雾水,就随着宗楚客去门外等候。

早晨的殿堂之间尚留有一层薄雾,太阳尚未升起,光线很柔和,薄雾就将夜里的清凉包裹起,然后缓缓地释放出,让人感觉有些寒意。中书省距离宫城最近,自广远门前的台阶走下来即为中书省衙门所在。

薄雾中,他们看到皇后的仪仗在台级顶端出现,渐渐地可以看到皇后乘着肩舆行走。皇后的仪仗今日很是安静,未听到往日出行声音。

宗楚客看到皇后出现,即率领众人伏地叩迎。韦皇后下了台阶,说了一声:“平身吧,大家入堂内说话。”她到政事堂内下了肩舆,众人侍候她坐好。

韦皇后目视众人,忽然垂泪,哽咽道:“我今日入政事堂,是想告诉众卿:昨晚上圣上驾崩了。”

群臣闻言,先是惊愕,继而悲恸,以纪处讷为代表的数人,竟然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韦安石也是一脸悲恸之色,然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圣上既然昨晚才驾崩,宗楚客为何昨日午后就得了宫中言语?这里面实有蹊跷。”韦皇后本想把李显的死亡时辰推后一天,不料立现破绽。

韦皇后抹了把眼泪,挥手说道:“罢了,众卿止哀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乍逢大事,顿时六神无主,就想找众卿讨一个主意。宗卿,圣上后事如何办理,你与众卿商议一下,今日要有定论。”

宗楚客此时也是满脸悲戚之色,泪水犹挂在脸上,哀声说道:“圣上英明睿智,如今骤然辞世,微臣心中恨不得追随而去。既然皇后有旨,臣定竭力把圣上事儿办好,以慰圣上在天之灵。”

他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禀道:“圣上昔年瞧中了渭南的凤凰山,嘱有司为其营造定陵。赵司农为此尽心尽力,去岁已将定陵造好,则圣上葬仪不用费心太多,唯按礼仪行之即可。”

“如何行之呢?”

“葬仪向由鸿胪寺主持,臣下去后自会与鸿胪卿商议葬仪细节。臣以为,明日为圣上驾崩的第三日,宜发丧于太极殿,并布告天下,葬仪由此开始。”

韦皇后目视众人,说道:“宗卿这样说,众卿以为妥否?”

李显的定陵已修好,下面的就是按部就班完成丧仪程序,那是非常熟的套路,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宗楚客问道:“皇后,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发丧布告天下之际,需明示新君,不知圣上有遗言否?”

韦皇后做恍然大悟状,说道:“宗卿若不提醒,我险些把大事忘了。圣上在日,虑及身后之事,曾书有遗制交于我手,嘱我妥善保管,以应不测。”韦皇后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张丝绢,将之示之大家,然后目视韦安石道,“韦公,你在朝中德高望重,这圣上遗制就由你宣告大家吧。”

韦安石答应了一声,上前双手接过丝绢,先粗略地扫射一眼,然后朗声读道:

朕年龄渐老,为应不测之事,为天下苍生计,今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因重茂年幼,可由皇后韦氏知政事,相王李旦参谋政事。钦此。景龙四年三月立。

韦安石读完,将李显遗制遍示众人,他们看到,上面盖有鲜红的皇帝之玺。

众人听完遗制,心中的滋味各异。

大多数人认为,皇帝的这个遗制,讲明了由韦皇后主政。事情很明显,李重茂年幼无知,李旦遇事又连连避让,两人实为摆设,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韦安石读完遗制,心中存有疑问:此遗制看来是皇帝于今年三月时所立,然议定皇太子向为国家大事,皇帝例与重臣商议。群臣此前从未听到李显提起这件事儿,反而听到安乐公主要当皇太女的传闻。再说呢,李显既然三月份就立下遗制,为何不及早宣布,偏偏要等到其死后由皇后拿出来示人?莫非皇帝李显未卜先知,他已然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吗?

宗楚客闻言却心中大怒,一恼一怨两种心思自心底泛起。他既恼恨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背着自己暗动手脚,竟然把相王参谋政事的内容加入遗制中;又对韦皇后暗暗生怨:这么大的事儿,为何不告诉自己一声就答应了呢?

趁着众人听完遗制在那里思索的当儿,宗楚客退后几步到了韦温的身边,悄声说道:“韦少保,你以为相王辅政好吗?”

“不好。”韦温早就盼望韦皇后早日主政,现在多了一个新太子也就罢了,可气的是偏偏又凭空里出来一个相王,他心里很不舒服。

“那好,待会儿我要说话。韦少保,为了皇后之位,说什么也不能让相王参与其中,我说完之后,你也要出声支持啊!”

“宗令尽管放心。”韦温无知无识,但秉持一个信条,就是凡是皇后认可的都是对的,凡是有悖于皇后的都是错的。宗楚客为皇后的贴心之人,其所言定是有利于皇后,所以自己要坚决支持。

纪处讷此时眼光也扫射过来,宗楚客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们相交相知多年,还是有一定默契的,纪处讷知道,宗楚客一会儿有话说。

宗楚客越众来到韦皇后面前,说道:“禀皇后,臣刚才听完圣上的遗制,觉得其中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众人闻言大惊,宗楚客竟然敢说李显的遗制有些不妥,此为明显的犯上言论。然他们又知宗楚客在韦皇后面前甚为得宠,只要韦皇后没有表示,众人只能无可奈何。

宗楚客道:“《礼记?曲礼》言道:‘嫂叔不通问。’如今遗制使皇后知政事,相王参谋政事,嫂叔二人势必经常一起商议,如此就违了古制。”

韦皇后道:“依韦卿所言,该如何处之呢?”

“很简单,宜罢相王政事,由皇后临朝参知。”

韦安石道:“宗令的话,却让人不解了。遗诏由圣上所立,老臣为政多年,没听说过臣下可以私改皇上遗诏的事儿。”

纪处讷反应甚快,说道:“尽管是圣上的遗诏,也要依古礼而行。圣上定诏之时,大约未及细想,于是有了疏漏之处。所谓亡羊补牢,我们现在按照古礼修补之,也是好的。否则嫂叔临朝听政,岂不是贻笑天下吗?”

韦温嘿嘿一笑道:“韦公昔年跟随相王,那是有相当情分的。刚才宗令说了,相王参谋政事与古礼不合,韦公知书达理,难道就忘了这一句话吗?”

韦安石看到这几个人仰仗韦皇后之势,已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再者自己势单力薄,几个人虎视眈眈,自己若再有言语,他们恐怕连撕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他摇摇头,不再言语。

宗楚客看到韦安石已然气馁,心里大为受用,就转过头来目视其他人道:“罢相王政事,韦公已然没有言语了。你们呢?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供皇后裁决。”

其他人看到眼前之势,觉得上有韦皇后坐镇,下有宗楚客等人虎视眈眈,现在为表态的关键时候,哪怕稍有迟疑,恐怕就为今后惹下大祸。这帮人非常乖觉,众口一词,皆说应罢相王政事。

韦皇后当初答应让相王参谋政事,觉得李旦遇事避让,说是让他参谋政事,无非挂了一个虚名儿,大小事还是由自己来做主。不料今日宗楚客却如临大敌,她心里其实不以为然。不过大伙儿既然说这样不好,也就从大家之意吧。如此一来,自己有名有实,可以免去许多啰唆。

鸿胪卿得了指令,即带领僚属入宫忙碌起来。鸿胪寺下辖司仪署,执掌凶礼丧葬之事,所以要从头至尾主管李显的葬礼。他们入宫后先是挂起巨幅青色帐幔,太常寺的太乐署依令在太极殿外调律鸣乐。唐人此时甚爱佛事,普寂禅师是时为佛界领袖,受邀带领一帮僧侣入宫主持法事。普润禅师是时在京中甚有名望,又是普寂禅师的师弟,此时也一同入宫作法。

那日政事堂会散之后,宗楚客随同韦皇后一同入宫。他们进入显德殿,宗楚客对遗制内容甚为不满,问道:“皇后,我们事先已将遗制内容说定,怎么太平公主入宫后与昭容一番捣鼓,凭空又增加了相王辅政的内容呢?”

韦皇后道:“你们那日晚间出宫之后,婉儿拿着拟好的遗制来找我。我看到她们增加了这一条,也觉得不妥。后来婉儿说了许多道理,我又觉得相王向来不问外事,且我们参政又有主次之分,则相王名为参政,其实为虚名,也就依了她们。”

“皇后呀,您不可将事儿想得太简单。遗制里既有相王参政的字样,我们若认可示之天下,则相王今后参政就成为定论。那相王又非傻子,怎么肯定他今后就成为虚名呢?万一他不愿再担虚名,身后又有太平公主等人撺掇,果真临朝视事,我们怎么办?”

“你不必大惊小怪!假若到了这种地步,届时以重茂的名义寻一个理由,让相王回家视事,又有何难处?”

宗楚客的父亲原在魏王李泰府中编撰《括地志》,其母亲系则天皇后的族家姐姐,他生于这样一个既有家学背景又有皇亲渊源的家中,很快凭借个人的能力进士及第。此后任地方刺史、户部侍郎等职,可谓阅尽人间百态,明白宦中练达学问。在相王参政这个问题上,他深知为保皇后进身之位,不可给外人任何机会,所以要把易生变数的萌芽斩杀于无形之时。

经过宗楚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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