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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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名琴,实为公主最爱,你上次帮她调准音高,她多次夸你呢。”
杨玉环谦然说道:“我知道此琴名贵,公主最好请宫中名师调校最好。我手艺低劣,万一有了差池,就是误了公主。”
“不妨。姐姐还按上次之法调出,公主定然欢喜得很。她说了,她有物赏予姐姐呢。”
杨玉环摇头道:“能帮公主调琴,实为玉环荣耀,赏物就不必了。”她说罢向蕉尾琴走去,就见其步态美妙,可谓仪态万方,及至其端坐在古琴之前,其姿容和坐姿又显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杨玉环伸手将琴弦逐个拨了一遍,然后俯身静听其音,抬身说道:“妹妹,可能有人动了一弦与三弦的旋柄,由此失去音准,不妨的,将之旋紧复其音阶即可。”
杨玉环即凝神调校,须臾乃成。她将音阶逐个检查了一遍,觉得其音准皆归于正常,遂抬脸微笑着说道:“妹妹,我这里抚琴一曲,正好再查音声是否调校好,你可听其不妥之处。”
杨洄的妹妹拍手道:“好呀,姐姐的琴声美妙,妹妹今日又有耳福了。”
杨玉环敛容屏息静气,然后挥手一拨,美妙的琴声顿时响彻堂内。
杨玉环所弹为古琴曲,名为《高山流水》,其未弹全曲,仅奏《流水》一节,琴音中可闻那汹涌的波涛、杳深的山林和悲啼的鸟群,深远悠扬。杨玉环未看曲谱,就可信手奏出此曲,可见其对琴艺及曲谱极为谙熟。
武惠儿在女儿女婿的陪同下,一直待在侧室透过门缝观看杨玉环的一举一动。她看到杨玉环挥手拨了一把,然后将那只皓若冰雪的纤手滞在空中,知道此曲已然结束,遂目视女儿出去将外面二女引走。
咸宜公主推开侧门,拍手笑道:“好呀,果然妙手妙曲,我听得入迷了。”
杨玉环不知侧室有人,顿时愕然起身相迎,杨洄的妹妹笑道:“姐姐,此为公主,还不参见?”
咸宜公主上前一手一个牵起二女,说道:“参见什么?哪儿有如此多的虚礼?走吧,我们到前面堂中说话。”
武惠儿眼观三女步出门外,转对杨洄笑道:“洄儿,你的眼光不错,这个玉环甚称我意,就是她了。”
武惠儿回到宫中,令人唤来高力士道:“高将军,请你先转呈圣上,再知会宗正寺,这寿王之妃就定为杨玉环吧。”
高力士系皇帝的亲信之人,武惠儿日常对他相当客气。
寿王妃的人选既定,宗正寺就按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的程序依例行之,然后就是隆重的“册妃”仪式了。
开元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四日,杨家父女和亲戚们皆集于杨家,杨玉环如此平步跃入龙门,实为他们莫大的喜事。杨玄璬最为兴奋,养女成为寿王妃,此为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他又知道寿王系实有皇后之实的武惠儿所生,那么自己也从此攀上了高枝,不日之内,自己的从七品秩位肯定会成为历史了。
李隆基极其重视这件婚事,派出李林甫和黄门侍郎陈希烈为正、副册妃使。时辰刚交吉时,就听鼓乐声由远及近,杨玄璬率家人迎出门外,就见李林甫与陈希烈在仪仗的护拥下款款而来。
二人还随带一帮使者、持节者、典谒者、赞礼者、持册案者等人,他们入宅后各就各位,女相者将杨玉环从侧室中引出,一应繁文缛节之后,使者开始读皇帝册书,书曰:
维开元二十三年岁次乙亥,十二月壬子朔,二十四日乙亥,皇帝若曰:吁戏!树屏崇化,必正阃闱,纪德协规,允资懿哲。尔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长女,公辅之门,清白流庆,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固能徽范夙成,柔明自远;修明内湛,淑问外昭。是以选极名家,俪兹藩国。式光典册,俾叶龟谋。今遣使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李林甫,副使黄门侍郎陈希烈,持节册尔为寿王妃。尔其敬宣妇道,无忘姆训。率由孝敬,永固家邦,可不慎欤!
使者读完,女相者将杨玉环引至于前接过册书,杨玉环自这日始就成为寿王妃了。
杨玉环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成为寿王妃了,然嫁入皇门,终为好事,其心间就充溢着幸福,兼有期盼之意了。
再过了一月,杨玉环再经过“亲迎”、“同牢”、“妃朝见”、“婚会”、“妇人礼会”、“飨丈夫送者”、“飨妇人送者”七项礼仪,终于入寿王府与李瑁生活在一起。
“妃朝见”之时,李隆基与武惠儿一起接受了李瑁和杨玉环的拜谒。礼毕,新人退出。李隆基此前多闻杨玉环之名,今日方才初次会面,他笑对武惠儿道:“看来惠儿的眼光不差嘛,此女果然含章秀出,堪为瑁儿之妇。”
武惠儿一笑置之,心意惬然。
李隆基又道:“只是此女体态纤然,稍显单薄。”
武惠儿嗔道:“陛下难道不懂吗?女儿成为妇人之身,她其实自会体态日渐丰满呀。”
二人相对而视,会意一笑。
第二回 李林甫迭出妙计 武惠妃错使昏招
李隆基现在十分关注边疆之事,对有军事之才的人物也十分注意。司农卿皇甫惟明昔年任左卫郎将之时,曾上书建言与吐蕃和好,并出使吐蕃取得成效。皇甫惟明自幼与忠王李亨为好友,比李亨与王忠嗣要年长数岁,三人读书会武,私谊甚好。李隆基认为皇甫惟明之长在于军事,须让他到边疆历练一番,某日制授皇甫惟明为河西节度使,原河西节度使牛仙客转授朔方节度使。
皇甫惟明到了凉州之后,在河西节度副使王忠嗣的陪同下,逐个视察了营房与仓库,惊奇地发现牛仙客果然名不虚传。只见营房整洁有序,库房中粮食盈满,诸般兵器虽置满仓库,然整齐有序又清洁如新,大约是经常擦拭的缘故。
皇甫惟明叹道:“牛大使清勤如此,那些动辄伸手要钱的边将何以为堪?有将如此,实为国家福祉。”
王忠嗣也赞道:“牛大使日常行事皆依令式,不敢有逾越。其清廉也就罢了,对圣上赏赐的财物皆缄封不启,不敢挥霍享用。”
皇甫惟明又赞了一声,回衙后将牛仙客的事迹写成一书,然后上奏皇帝。李隆基阅罢,也是大为赞叹,又虑皇甫惟明言过其实,遂派刑部员外郎张利贞前往凉州查实。
张利贞自凉州返回洛阳,就在朝堂之上将复核情况禀报李隆基:“陛下,皇甫大使起初的奏书句句为实,臣奉旨查看了所有营房与仓库,与奏书中的描绘并无差别之处。”
李隆基闻言大喜,说道:“武将能征善战,是为本色,然多失于理财。牛仙客能战又清勤如此,这种人就少之又少了。唉,朕想不起来如何赏他了,皇甫惟明的奏书上说,牛仙客竟然将朕所赐之物继续封存,朕就是再赏财物有何用处?”
座下群臣闻言不禁莞尔。
李隆基仰头说道:“如何赏牛仙客?朕要好好想一想。张卿,可拟制书一道予以褒美,这皇甫惟明不掩其功,也须彰扬。”
张九龄躬身答应。
朝会散后,李隆基留下张九龄与李林甫,欲继续说牛仙客的事儿。李隆基叹道:“牛仙客为武将之身,其能理财如此,行事皆依朝廷令式,朕以为此人有出将入相之能,二卿以为如何?”
李林甫瞧了张九龄一眼,当然不先说话。李隆基的话已然很明白,即是欲重用牛仙客。李林甫对牛仙客没有恶感,因为牛仙客与李林甫的出身大致相同,且牛仙客为人谨慎,逢事以避让为先,与之相处最为省心。
张九龄与李隆基说话之时,向来不看李隆基的神色与口气若何,一贯由着自己的思路来说话,他当即答道:“陛下,牛仙客之清勤确实值得褒扬,待制书颁下,天下皆闻其名,则褒奖已足。陛下说牛仙客有出将入相之能,臣不敢认同,其薄文少识,岂是相者之才?”
张九龄如此说话,不自觉又触到李林甫的痛处。李林甫不知是涵养甚深,还是听此言语多了,并不为怪,依然笑吟吟站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恼怒之色。
李隆基接受上次欲授张守珪无果的教训,断不会再提授牛仙客为相之话。他这日心中已有计较,即是想授牛仙客为兵部尚书。他于是笑道:“朝中已有相者三人,朕不想再授他人。你们三人皆没有军事经历,若让牛仙客兼知兵部尚书,如此就相得益彰了。”李隆基说完后,由于深谙张九龄的禀性,知道他最爱阻挠自己的想法,故转向李林甫道:“李卿一直未说话,你以为呢?”
李林甫躬身说道:“陛下圣虑远大,只要张令传旨,臣自当照办。”
李隆基眼光中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看来李林甫顾及自身行止,断不会在自己面前显示其与张九龄有异议。他于是只好转问张九龄道:“张卿,你以为呢?”
张九龄果然不给皇帝面子,引经据典说道:“臣以为不可!尚书为古之纳言,我朝或多以旧相任之,或选历重任且有德望者任之。牛仙客不过为河、湟之间一使者罢了,若授之为尚书,天下之人会怎么说呢?”
李隆基今日之所以不提授牛仙客为相,而退为其次,其实还是忌惮张九龄。现在张九龄慷慨陈词一番,将牛仙客说得如此不堪,其不看牛仙客的能力,唯观其出身,令李隆基的心间晃出一丝恼怒。然李隆基明白,此类人言语说得难听,而心底无私,不过奉圣贤道理而已,遂将心间火气慢慢按捺下去。他停顿片刻,又柔声说道:“也罢,就依卿之言不授尚书。然牛仙客此行确实超卓,当为天下楷模。若仅仅以制书褒美,毕竟有些薄了,或者将之封爵,赐予实封如何?”
张九龄当即予以反对:“陛下呀,汉时之法非有功不封,唐遵汉法,此太宗皇帝之制也。牛仙客作为边将,其积谷帛、缮器械,实为其职责本分。陛下若欲赏之,金帛可也,唯独不宜裂地以封。”
李隆基闻言脸上有些僵硬,嘴角不自觉牵动了一下,显示出内心极度不喜。李林甫在侧冷眼瞧科,心中若有所思,且很快有了计较。
李隆基努力使自己脸色恢复正常,其年轻时被人呼为“阿瞒”,当知喜怒不形于色为其涵养所在。张九龄的言语竟然使他脸上改换了颜色,由此可见其心底之怒。他此时反问道:“赏以金帛?张卿又非不知,此人惯将赏赐之物封存,就是赏他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君臣此后无话可说,李隆基遂令二人退下。张九龄已退出殿门,李林甫却一瘸一拐地落在后面。李隆基见状,心想此人朝会之时尚无异状,为何顷刻之间就腿瘸了呢?看来李林甫有话想说,遂将李林甫唤了回来。
李林甫脸现痛哭之色,说道:“臣刚才扭身移步,不料忽然剧痛难忍,想是岔气之缘故。”
李隆基不想听他的鬼话,笑问道:“李卿,你莫非有话想说吗?”
李林甫见皇帝猜出了自己的意图,急忙躬身答道:“陛下圣明,微臣确实有话想说。”
“嗯,说吧。就是错了也无妨。”
李林甫道:“陛下即位以来圣目识人,唯才是举,使各级官吏皆得其所,倾尽心力为朝廷办事,由此大治天下。陛下识人,不以门第不以出身,如臣等小吏出身之人,也能超擢相位,臣唯有感激涕零。”李林甫知道皇帝睿智无比,这些好听话儿须点到为止,若泛滥为之必定招烦,遂归入正题道,“张令刚才所言,臣以为失于偏颇,其以文吏眼光拘泥于古义,如此就违了陛下唯才是举之初衷。”
李隆基脸上有了一些笑意,问道:“哦,原来你与九龄的想法有些不同呀,刚才为什么不说呢?”
“臣牢记陛下训示,不敢与中书令意见相左。”
“你们不许动辄争吵,然商议大事之时还是可以争论的。朕倡言臣下可以诤谏,难道就允许中书令成为一言堂吗?嗯,你以为可以给予牛仙客实封吗?”
“微臣以为,牛仙客实有相者之才,难道就不能为尚书吗?至于封爵实封,其实为末节了。”
李隆基目视李林甫,心想此人为宰相,比张九龄要有趣多了,其颔首说道:“嗯,朕知道你的心意了。然九龄刚才所言也有些道理,牛仙客固有宰相之才,还是需要一些历练的。明日朝会之时,还是先为其封爵位赐实封吧。”
李林甫心中坚执认为,皇权为上,臣子须察言观色,诸事皆顺着皇帝的心意而行,如此臣子之位方能恒久。如张九龄这等动辄犯颜直谏,屡屡不合皇帝心意之人,焉能长久呢?皇帝现在如此表态,说明他刚才根本不喜张九龄之言,无非碍于太宗皇帝倡言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训示,心中勉强按捺罢了。
李林甫甚识进退,见皇帝已然表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遂拜辞而去。
第二日的朝会之上,群臣奏事大致结束,李隆基言道:“褒美牛仙客与皇甫惟明的制书已颁发了,朕觉得稍嫌单薄,可封牛仙客为陕西县公,加实封三百户。”
张九龄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