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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狐自家中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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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霁心中无端端骤然一跳,她隔着厚厚的冬衣,摸到了胸口上的银链,“他是谁?”

郁象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陈霁追问。

青狐略感惊奇地拉住陈霁的手,“青青?”

郁象似是陷入回忆,她的神情变得古怪,“他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我不能辜负他对我的照顾,既然答应保密他的行踪,我便不会告诉任何人。”

“既然这样,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告诉我有这么个人存在。”陈霁冷冷说道。

“可是你们俩实在太像了。”郁象靠近陈霁,纳闷地在她脸上看来看去。

“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像我父亲。”陈霁在郁象探寻的眼神下,露出不耐的表情。

“不是长相。”郁象笑道:“是气质,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命格’。”她的脸色倏然一变,原本淑雅貌美的一张脸忽然鬼气森然起来,“天命不可违,你们都逃不出厄运的魔咒,你们将牵累到身边最不舍之人,你们将体会到蚀骨的绝望感,这就是你们的……呃!”

不知何时潜过来的老头乍然出现在郁象身后,他用力反剪郁象的双臂,一把将她摁倒在地,怒吼道:“你到现在还为他说话!”

面露黑气的郁象艰难回头,一瞧清老头的脸,涕泪纵横地嘶吼道:“璋琼!”

“你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这么维护他!才会让所有人误会你!”老头的双目瞪出鲜红血丝,一边哭一边吼,“郁象!他已经死了!”

“我答应过他!”郁象使劲挣扎,却无论如何也脱离不开老头的钳制,“璋琼,我只要你信我!”

那两夫妻一上一下扭打成一团,惊得旁观三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傻地看着。

“郁象,让你孤独了这么久,我很抱歉,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死生无悔。”随着老头璋琼的话音,他臂上青筋突起,被他钳制在下的郁象一阵哭喊,“好痛!璋琼!好痛!”

陈净隐年轻气盛,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就要冲上去推开璋琼,却被陈霁一胳膊扯住了后衣领。

“冲动是魔鬼。”陈霁淡淡说道。

“诶?”陈净隐不过稍一迟疑,前方地面上,璋琼老头已经坐到了郁象驼起的脊背上,他拗住妻子的背,将她的身体拉扯压制出一个诡异的极限。

“咔……”郁象的骨头发出沉闷的脆裂声,她绝望地哭道:“璋琼!我不要你死!”

“这辈子,你不用再躲着我了,想见面就见面,想吵架就吵架,郁象,我们是夫妻啊……”说完这句话,老头泪眼朦胧地咬住牙,双手用力一拧,郁象凸起的脊背发出脆生生的一声响,断了。

郁象像一张轻飘飘的纸跌回地面,大张的嘴里连气息都凉了。

“你……你……”陈净隐尖叫起来,“你把她杀了?”

“她几十年前就该死了,却为我苦苦撑到今天,她这几十年所忍受的孤独寂寞,全是为了我……”璋琼从郁象身上滚下来,抱住妻子了无生气的脑袋,用手轻轻合上她的眼。

“你在这迷宫里找了她几十年,为的就是一见面便拧断她的脊椎吗?”陈净隐愤怒地不知所以,他在原地转了又转,始终找不到适合表达自己愤怒的言辞。

“是的。”璋琼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陈净隐撸起袖子便要上前揍人。

青狐扯住陈净隐,“小心!”

璋琼抱紧郁象,两个人的身体轮廓渐渐起了红光,乍一看竟像火焰般,“我们是灯,是灯便有燃尽烧毁的一天。”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和稳重,被他们夫妻二人身上渐渐燃起的火光一衬,更显现出厚重的深情,“麻烦你们转告他人,油尽灯枯,再无挽救的必要了。”

陈霁点点头。

火光潋滟中,璋琼的老脸无波无痕地看向陈霁,“谢谢你帮我到她,我已经没有阳寿能交换给你们了,只有一句忠告,权当回礼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霁叹道:“你说。”

“与你极为相像的那个人,许多年前在一场事故中去世了,虽说是天灾,我们却都知道这其实是人祸,不管怎么样,警惕你身边的亲近之人,他们虽然爱你,却也会为你带来灾难……”璋琼的声音在热气滚滚的火焰中缓缓化为灰烬,消散在漫漫长夜之中。

待地上的灰烬被飞卷散,陈霁转身原路返回,“净隐,带路吧。”

“嗯。”年少的陈净隐似被眼前的悲剧所震撼,面目沉重,久久不能恢复。

青狐凑过去搂住他的肩,安慰地打趣道:“任何结界和幻境都挡不住你,你父亲资质一般,你倒传承了陈家的灵能力。”

“隔代遗传是正常现象。”走在前头的陈霁接道:“我的眉毛最像外婆,多情且深情。”

“……呃……”陈净隐被冷得一哆嗦,“姑姑,你可以不用安慰我的。”

陈净隐带的路不比寻常,一行三人在各条窄巷里来回穿梭,不知何时,前头窄巷深处,黑暗的狭缝里,一抹亮光从高处倾泻而下,陈霁直走而去,手指尖刚触到光亮边缘,光亮中心忽然探出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用力抓住她的手,将她扯进光源。

陈霁吓了一跳,再睁开眼时,愕然发现抓着她手的人正是外婆。

“这么乱,可别走丢了。”郑老太太拉着陈霁往人群里挤,老当益壮。

“青狐和净隐呢?”陈霁眨眨眼,问道。

“前头有热闹瞧,他们已经过去了,”郑老太太笑道:“我们也去。”

所谓的热闹,原来是挺立在广场中心的九鲤戏珠灯不知因何缘故,从最顶上塌了一段,里头的灯线走了火,火势瞬间侵蚀掉整座花灯。

陈霁站在人群外头,讷讷地仰望熊熊火光。

郑老太太感慨道:“这座花灯有好些年的历史了,我年轻时候就听说最顶上衔着玉珠的那条鲤鱼的支架坏了,随时会倾倒下来,乡人本打算换下那条鲤鱼,可等了很久也没见它倒下,一检查才发现,原来是它身下的另一条鲤鱼恰好顶住了它,旁人又修修补补,这灯作为乡镇的标志,这才保存至今,没想到今夜居然烧着了,真可惜。”

“她是怎么支撑他的?”陈霁轻声问道。

“嗯?”郑老太太回忆道:“说起来还真有趣,支架坏了以后,压在那条鲤鱼灯上的重量重达千斤,旁人都说它能撑上一年就不错了,也有人出于安全考虑想要挪开它们,可不知怎么的,这事总会被人遗忘,一眨眼,竟然十几年过去了……那鱼的筋骨,早就面目全非了吧?”

火势太大,周遭又都是纸扎的花灯,已经有工作人员出面疏通游客了,人群在往回撤,郑老太太捏紧陈霁的手,随着人*流一边慢慢移动,一边感慨道:“我年轻的时候来见过这花灯几次,据说是匠人仿着传说造的,加上这几十年的灯明灯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像传说里说的,越过了龙门,夺得了玉珠,此后便不再受肉体凡胎之苦。”

“白玉不毁,孰为圭璋。”陈霁低下头,“或许我们都错了。”

“错什么?”郑老太太回头,不解地问。

陈霁抬头,笑了笑,“外婆,我的眉毛最像你,对不对?”

郑老太太一愣,继而笑道:“多情且深情!”

婆孙俩在来往的人群中,相视一笑。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陈霁回头,迎面一阵热风拂来,她眯起眼,在上腾的白烟中,仿佛看见璋琼那张狡猾情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

☆、一个孩子

第七章一个孩子

从花灯会回来后,陈净隐的感冒迅速好转,反之,拖着千年之躯存活至今的老古董青狐刚回到家,便跌破众人眼镜地感冒了,为了这件事,传染源陈净隐被病狐无情地驱逐出叶家,本着体恤病人的原则,所有人对此霸权行径均保持沉默。

于是陈净隐小朋友被强制遣返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加之青狐的身体素来健康,谁也不曾想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青狐的这一场病,竟然当真应验了这一句古话。

陈霁自小就是个病秧子,大病小病不断,家里备着的常用药连起来能绕一个篮球场一圈,可这些药全没一副是替青狐备着的,一来他身强体健壮如牛犊,二来谁也不能肯定给人吃的药被狐狸精吃了,会不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副作用。

青狐的感冒被这么一耽误,竟然拖上了十天半个月,雨水一来,阴寒的南方小城里便成天淅淅沥沥横斜着密雨,每到夜里,更是冻得叫人骨头都禁不住簌簌打颤,青狐夜以继日地头晕目眩,每日必定抽噎着两条鼻涕,在屋子里有气无力地来回晃荡。

终于有一天,叶舟被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弄得心慌,决定冒险带他去看医生。

“你是打算带他去医院,还是兽医院?”陈曜嶙对此也无计可施,只能不厌其烦地勒令青狐喝热水。

“他已经够痴痴傻傻的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要从狐狸退化成鸡。”叶舟取了件毛毯往青狐脑袋上罩,边拢边说:“外界纷纷谣传我是青狐的后妈,做后妈的,最大的趣味便是和继子比美,比不过了再下毒害他,他若因为感冒伤了皮囊,我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青狐打了个寒噤,双眼雾蒙蒙的湿润,他抹掉鼻孔下的清涕,张大嘴,边呼呼喘气边说:“美少年即使感冒了,也还是羸弱的病体美少年,弱柳迎风,真真惑人……哎!痛!”

不知何时出现的陈霁一掌劈在病弱美少年的脑袋上,她看向母亲,淡然开口,“他现在的身体是幻化出来的,他的本体还是狐狸,人的药,若是吃坏了怎么办?”

叶舟讷讷地问:“那县城里有给狐狸看病的兽医吗?”

“你要让所有人知道咱家养着一只狐狸吗?”郑老太太披着件针织毛外褂从卧室走出来,“我认识一位退休的老兽医,我去和他聊聊天,等套到了药方,我们自己去抓药。”

“妈!”叶舟扑过去搂住郑老太太,笑道:“您果然风韵犹存宝刀未老!”

郑老太太笑得双眼全瞧不见,“那你陪我走一趟,青青留在家里照顾青狐,他照顾了你二十年,终于给你逮着机会报恩了。”最后一句话是老太太挑着眉对陈霁说的。

青狐坐在沙发上,背脊弯着,脸却仰得极高,年轻人的俊朗眉眼在光线的投射下显出灰色的阴影,看上去轮廓分明,鼻梁挺直,唯独那笑,小孩一般的得意,还透着股病弱的稚气,“青青,如果你以身相许,我一定药到病除!”

叶舟靠到丈夫背上,笑得直抹眼角,“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卖得了萌,耍得了狠,关键时刻绝对厚得住脸皮,青狐啊青狐,你不做言情小说男主角,实在是暴殄天物!”

陈霁瞥了眼青狐,见他侧着头开心得哼哧喘不过气,低下头,淡淡地也笑了。

午后,陈曜嶙被陈家请走,郑老太太和叶舟相伴去找那位老兽医,临走前,老太太特地叮嘱陈霁,说是有个亲戚晚些时候会过来,如果她们俩还没有回家,便由陈霁先招待。

陈霁目送外婆和母亲离开后,转身面向客厅沙发上哀哀望着自己的病号,轻声说道:“去床上躺着吧。”

青狐摇摇头,“躺着鼻塞。”

陈霁自己经常感冒,对其中的痛苦深有体会,这便点点头,“那你坐着吧,我给你拿条毛毯。”

毛毯是从陈霁床上抽下来的,青狐刚裹上毛毯,便忍不住缩缩脖子,往毛毯里嗅嗅味道。

陈霁坐在他身旁,奇怪道:“有味道吗?”

“嗯,”青狐低低地笑,“味道很大。”

陈霁皱眉,低头正要细细闻毛毯的味道,却不想刚一凑近,就被青狐用毛毯兜住了脑袋,她视野一黑,就要挣扎,不想已被青狐搂住臂膀,拉到身旁。

生病的人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力气,陈霁伸手扯下盖在头上的毛毯,露出脑袋挨着青狐,半恼半笑,“到底什么味道?”

青狐黑亮湿润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狡黠地笑,“是青青小时候尿床的味道。”

陈霁黑着脸挣了挣,青狐嘻嘻笑着搂紧她,两个人缩在温暖松软的毛毯里,脸颊触着脸颊,是分外安心的亲密。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毫无意义的广告,喧嚣嘈杂,传递着迫不得已的热闹,客厅阳台上透过来的光由明转暗,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而去,居然已经入暮。

冬天的白昼,实在短的不像话。

“总是舍不得。”一片祥和的寂静中,青狐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陈霁侧过脑袋看他,“舍不得什么?”

青狐盯着她笑了半会,突然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舍不得这大好时光。”

陈霁从小被他亲到大,虽然越长大越觉得不适合,倒也从不扭捏躲避。

冬天的夜总是暗得十分早,外头的天渐渐黑了,电视上,新闻联播如期而至,陈霁想起他们俩都还没有吃晚饭,正要起身去厨房,电视机的光骤然消失,视野里的一切被黑暗瞬间吞噬。

“……停电了?”青狐的声音在黑暗中悠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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