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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有狐自家中来-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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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是我记错了,这规矩是我立下的,传男不传女。”陈曜嶙低头看向女儿的睡脸,手心里握着的长命锁暖得烫手,他紧紧握了一下,松开那个锁,转手取出绒布盒子里的戒指,拉过青狐的手一把套上。“呐,这枚戒指你戴着,从此以后,你就是这枚戒指的主人,陈家的基业少说也能锁住你几十年,这也算我对你抢走我宝贝女儿的一点惩罚吧。”

青狐只觉得自己被套上戒指的手指头火辣辣地要烧起来一般,吓得声音都有些扭曲了,“主主主主人……”

“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陈曜嶙满意地笑,“陈家传给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陈家的主人,以你的寿命计算,陈家大概也不会出现下一任主人了。”

青狐眨眨眼,眼里有潋滟的水光波动。

陈曜嶙拍拍他的脑袋,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了。”

卧室里,正趴在门缝边上窥视客厅的林岳白忽然跳起来,转身说道:“哭了!”

正往旅行袋里收拾东西的叶舟淡淡一笑,“不哭才怪,青狐鬼点子虽多,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乍然被自己仰慕已久的主人抛弃,能不心碎吗?咦?我为什么要用‘仰慕已久’这个词?”

郑老太太递来一个杯子,打趣道:“因为你对他嫉恨已久啊。”

“呸,”叶舟笑骂:“也不知道是谁成天扯着我袖子喊不要抢走他主人呢。”

林岳白坐在床沿偷笑出声。

“诶,那戒指你见过吗?”郑老太太好奇地问。

“当然见过了,”叶舟低头,耳侧的发落到身前,垂下温柔的弧度,“那戒指背面刻着的陈家家徽可漂亮了。”

“哦?”郑老太太笑问:“是什么图案的?”

叶舟微微抬头,似是回忆,似是感慨,继而笑道:“是一只狐狸的图案啊。”

“哦……”郑老太太站在卧室中央,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忽然怅惘道:“也不知道那孩子哭好了没有。”

东方尚未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青狐抱着陈霁,身后跟着林岳白,三人慢慢地行走在通往后山黑暗幽冷的小道上,林岳白熬了一夜,现在是又困又累,青狐抱着陈霁,眉眼暗含愁容,嘴角下沉,也是懈怠地不愿说话。

直走了半小时,三个人终于来到位于山脚下的陈家祖宅,黎明也终于捅破黑夜的纸,堪堪露出一条白线。

林岳白这时忽然来了精神,脚步死定在大宅子门前破落的石狮边上,咬牙不肯往前挪动一步,“……我要住在这?”语调惊慌,满是少年儿童的无措与恐惧。

大门边上右侧的耳房小窗里,黑乎乎不见深处的暗影里噗嗤跳下一只老鼠,惊得林岳白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青狐盯着那扇小窗,颇为感慨,“当年我就是从那扇窗户跳下来离开这个家的。”

“哦。”林岳白点点头,继而狠狠抬头,“谁要听你讲那遥远的故事啊!这哪里是人住的房子?我们非进去不可吗?”

青狐已经掏出钥匙走到大门前,钥匙插进锁眼,咔嚓一声响,锁舌缩了回去,大门打开了,他回头看向畏惧的少年,阴森诡异地笑,“欢迎来到陈家祖宅,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青狐终于彻底自由了0 0

☆、命犯桃花

第三十九章命犯桃花

如果上苍再给林岳白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发誓他一定会紧紧抱住郑老太太的胳膊;这辈子不愿离开叶家那套拥挤却温暖的小房子。

“喂;你怎么还在那边,快过来这边。”前头的青狐急着要把陈霁放到卧室里休息;便不停催着后头慢如乌龟的林岳白。

自从大门被青狐关上之后;林岳白迈出的步子统共不上十步,活动范围依旧停留在门厅一带。

站在最前头天井下的青狐不耐烦地催道:“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生物敢进来了;你放心吧。”

他的话刚说完,林岳白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诚如青狐所言;他刚刚踏上大门前的石阶;已经有老鼠迫不及待地跳窗而逃;等到他用手推开沉重的大门;满屋子的昆虫蝼蚁老鼠蟑螂齐刷刷似预感到了天灾般齐齐涌走;场面之壮观,声势之浩大,即使是在黑暗中,也给林岳白的年少记忆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紧随其后,陈家祖宅带给他的才是扑面而来的阴暗与潮湿。

大,太大了,以至于大到寂静,大到可怕。

青狐等不及慢慢吞吞的林岳白,索性五指一抓,隔空抓了林岳白的衣袖,拖着他往前左左右右地拐。

他是熟门熟路,却苦了被拽得踉踉跄跄的林岳白,时不时就要撞上一两样看不见的东西,没一会儿,身上便无处不疼。

好不容易爬上了小院里的二楼闺房,青狐抬脚一踹,手肘一撞,啪,灯亮了。

重回光明的林岳白痛哭流涕地栽倒在地面,搂着满怀的衣物不敢想象刚才闭眼走过的那些地界。

青狐将一直昏睡的陈霁放在已经收拾过的床铺上,替她脱了鞋袜,又给盖上凉被,这才坐上床沿的板凳自我休息。

林岳白爬到床边,伸长脑袋看了看陈霁,问道:“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青狐没有回答。

林岳白扭头去看,发现他正低头抚摸着手指头上的一枚戒指,神情涣散,似在出神。

“青狐?”林岳白忍不住唤他。

青狐猛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林岳白无奈地瘪嘴,“我就想问问你,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们躲在这,我的学还上不上呢?”

“自然是不上的了。”青狐起身推开窗户,屋外已经天光大亮,“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等?”林岳白不解,“等什么?”

青狐站在窗边,吸了吸这久违的清凉空气,笑道:“等消息。”

这一等,竟然就等了两天,这两天,林岳白除了吃喝拉撒睡外,能做的事就只有两样,一是和青狐聊天,二是自己看书。

为什么不和陈霁聊天呢?

因为陈霁还在生气。

初来陈家的第一天早上陈霁便醒了,一醒来看到自己身处的地方,便立即沉下脸倒头继续躺着,不管是青狐还是林岳白,谁的话也不理,直躺到当天下午,她诈尸一样坐起来,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把所有的门和窗户都爬了一遍,愣是走不出去后,她便又回到房间躺下,只是这一回,她连眼睛都不愿睁开了。

青狐自知理亏,每天除了坐在她身边陪着她想心事外,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

直到第三天中午,冒冒失失的陈净隐终于带来了家中的消息。

“我爸爸找到c了!”陈净隐咕噜噜灌下一大瓶凉白开后,激动地手舞足蹈,丝毫不见前几天被魅弄晕后的萎靡状,“但是还没有见到真人,我爸爸已经派人去接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到家!”

陈霁急忙问:“那家里呢?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了?”

“我也是刚从那过来的!叶伯婆让我转告你,放心吧,一切都很好!”陈净隐挤眉弄眼地笑,“青狐临走前设下了一个幻阵,让叶三十五以为家里还是六个人,姑姑和岳白都没有少,上次夜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暂时也还没有出现,只要青狐设置在家里的平衡没有被打破,叶三十五他们永远也发现不了姑姑和岳白已经消失了。”

陈霁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陈净隐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家里和学校里的事,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一点多,林岳白嫌他聒噪催着他去上学,陈净隐嘟嘟哝哝地往外走,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扑鼻嗅到一阵香气。

“咦?这是什么味道?”少年眨眨眼,转身问身后的林岳白。

林岳白伸长脖子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闻到,“除了你身上的汗臭味,我什么也没闻到。”

“不对啊,我明明闻到了……好像是……”陈净隐更加努力地去闻,“花香?”

身侧有一阵风掠过,却是青狐站在了门边,他的眼在门外不断探视,脸色极不好看,“臭小子,你又把什么东西带过来了?”

“诶?”陈净隐自从不自觉被魅诱惑从而致使陈霁险些丧命后,对这些会攀附在人身上的东西就特别敏感,尤其他又是什么结界都能自己走进去的特殊体格,如果把危险的东西带进青狐的结界,那就糟糕了。

青狐在大门边谨慎地观察了半天,除了鼻尖萦绕的花香外,什么也没发现。

林岳白自言自语道:“奇怪了,为什么刚才在卧室里都没闻到这香味?”

青狐一惊,转身就往卧室方向跑。

他们都站在前厅的大门外,而陈霁的卧室位于后院的小姐厢房,相距较远,如果香味是故意缠着他们呆在前厅,那么后院处孤身一人的陈霁岂不危险?

竟然中了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青狐为自己的疏忽吓出一身冷汗,拐过最后一个门洞时,他又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停下了脚步。

小姐阁楼前也有一个小天井,天井边上本来有一棵郁郁青青的大榕树,可此时的天井里,大榕树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株身姿绮丽的桃花,霞云一般的花枝叠在半空,风一吹,纷纷洒落遍地的粉色花瓣。

桃花树下,那口遍布青苔的枯井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方矮矮石桌,石桌相对的位置上,陈霁与一个背对着众人的白衫男子相对而坐,桃花花瓣落了一肩,像是铺上粉色的绸布。

青狐往前踏出一步,“青青?”

那白衫男人忽然回头,容貌之艳丽竟与身为女子的刺蘼不相上下,从花层里透下来的霞光映照在他脸上,竟淡出胭脂一样的粉,柔美不可直视。

随后赶来的林岳白与陈净隐也目睹了那男子的美貌,纷纷倒吸一口气。

白衫男人镇定自若地莞尔一笑,瞧着青狐的眼微微上挑,竟带上了几分男子不该有的媚态,蛊惑人心,“这位想必就是青狐了。”尾音故意转了个弯,听得陈净隐忍不住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毛骨悚然。

青狐冷冷地笑,“你为何而来?”

白衫男子掩嘴而笑,眼神里的炽热□裸毫无遮拦,“自然是为青狐而来。”

坐在他对面的陈霁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

林岳白和陈净隐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两个孩子却突然齐齐侧退了一步,斜睨着青狐,异口同声发出一声,“哦……”

他们的有色眼镜太过明显,弄得青狐百口莫辩,只能拿一对清者自清的眼,无辜地看向陈霁,“青青,我不认识他。”

陈净隐绕过青狐,又小心地绕过白衫男子,躲到陈霁背后,唯恐天下不乱地笑,“姑姑,青狐不老实!净在外头拈花惹草,以前那些个找上门的女人也就罢了,你看看,现在连男人都跑来了,啧啧……真是……”

青狐脱了鞋子就往陈净隐脑袋上砸,“陈黑子!少在那妖言惑众,赶紧给我上学去!”

陈净隐叉腰一站,做了个鬼脸,说道:“我不!我永远站在姑姑这边!”

青狐怒极反笑,“给我过来!”

陈净隐立即反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林岳白孤身一人站在角落里,有些不明所以地怔怔看着。

那头,陈净隐和青狐吵得越发凶了,青狐大怒之下,大步往陈净隐的方向追过来,五指一张,就要去抓陈净隐的肩膀,陈净隐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体往前一蹿,一下滑到白衫男子身边,想要借他躲避青狐。

青狐的手眼见着就要抓到陈净隐的肩,指尖一滑,贴着陈净隐的衣面向前迅猛探出,一下揪住白衫男子的衣领。

白衫男子冷冷一笑,双肩一抖,两只胳膊就要齐出。

“哈哈!”以躲闪为名的陈净隐却早已准备在侧,白衫男子的肩膀刚动,他已经用力拧住他的一臂,将他制服。

两个人从吵架到追打再到趁其不备合力抓住白衫男子,期间所有的配合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林岳白目瞪口呆,最后气得直骂:“你们刚才都是在骗他?”

“不骗他怎么行,但凡妖怪身上都会有贴身保命的结界,即使是我,也要通过净隐这个奇葩带路才能迅速抓到他。”青狐紧紧揪住白衫男子的衣服,笑道:“现在可以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而来了吧?”

白衫男子即使被抓,脸上闲散安然的神情也依然没变,他微微抬头,线条绮丽的脸部挑不出一丝瑕疵,嘴角勾起,牵引出缓和的笑意,“你真的抓住我了吗?”

青狐眼神一闪。

漫天的桃花花瓣轰然倾斜而下,一片粉色霏霏中,只是静坐旁观的陈霁忽然起身抓住青狐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青狐低头,与陈霁的视线撞个正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耳畔飘荡过白衫男子沉郁悱恻的悠扬歌声,弥漫着浓郁桃花香的绯色世界里,青狐的视线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陈霁脸上。

“被他给逃了。”陈霁仰着头,忽然笑了。

这是她数日来第一次冲青狐笑。

在漫天的桃花雨里,青狐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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