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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富贵花开-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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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突然门响,他瞬间抬起头来,却见程雪嫣脸色煞白,风一样的卷了进来。

本是想让她随段紫蓝出去散心,这会怎么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未及他发问,她便旋到他床边,一把抓过那画纸……

一个身着静雅的月青色蹙金疏绣衣裙的女子静立窗边,似是眺望远方,又似是沉思心事。长窗的花格窗棂在她脸上勾画了几许明明暗暗,有种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之感。

如此窈窕的身姿,如此静雅的气质,如此亦真亦幻的境界……这个人,是她吗?

身后笼着一片傍晚的淡青岚霭,蒙蒙如烟,细看去却立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长身玉立,丰姿邈邈,只是隐于岚霭之中,辨不清模样,却是能够感受他的深情,他的犹豫,他的欲语还休……

那女子看着窗外,他看着她……沉默,陪伴,等待……

其实那女子明明知道他就在身后,可是她不能转身,因为他人的反对,因为自身的骄傲,因为有太多的放不下,因为有那个她没有应下的诺言,因为不敢肯定这画中人究竟是真正程雪嫣的躯壳还是她鄢然的灵魂,更是因为……她就要走了……

仿佛又一道阳光刺目的穿过画面直刺进眼中,又化为利剑直插入心底。

她唇角翘了翘,手却是抖抖的攥紧了画,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画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笔勾画……

“滋啦……”

画忽然裂开,隐于淡青岚霭中的男子翩然飘落于莲紫苏织金锦被上,而那个女子却顷刻间碎成数片,如雪一般在眼前飘过……

“谁让你画的?你画这个做什么?”

雪花飞舞间,她再次如风一般卷出门去。

一片雪飘飘而落……

他轻轻用手接了,却是她蒙于暗中的眼……

“爷,小的去追三奶奶回来……”

小喜此话一出,被刚刚的意外惊住的碧彤方醒过神来,急急追出门去。

——————————————————————

程雪嫣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看到那画的一瞬……尤其是看到立于身后的他,心没来由的一痛。起初像针刺了下,进而便火烧一般,她甚至看到它瞬间变作一块黑炭,却仍不屈不挠的痛着。

她奇怪于这种感觉,甚至感到可笑。

她要离开了,这本就是她盼望的,而今终于得偿所愿了,怎么会……不觉得快乐?不,她应该是快乐的!

她努力咧了咧嘴,却是有一滴淡淡的咸味滑进口中。

看,她都喜极而泣了。

终于跑不动了。

她撑住一株粗大的罗汉松费力喘息,看着眼前腾起一股股的白雾。

白雾消散之间,是一片陌生的园林。百木凋零,只有罗汉松亭亭如盖,其间是一棵棵形销骨立的瘦树,那尖锐的枝干或旁逸斜出,或直指苍穹……

是梅树。

隆冬十二月,寒风西北吹。独有梅花落,飘荡不依枝。

冬天……她就要走了,会是在梅花开放的时候吧,可惜看不到这暗香疏影如何占尽风情向小园。等到下一个冬天……或许用不了那么久吧,他们就会忘记她,不,是重新接受真正的程雪嫣……

那么他……

那鬼差说真正的程雪嫣会嫁给宋冠,可是看眼下的形势,会不会……

似有一只手狠攥了下她的心,竟痛得不能呼吸。

她突然恨起自己来。果真是灾星,将这边搞得一团糟,不仅令别人心烦意乱,自己又是拿不起放不下,如此倒不如走了干净。只要她走了,就一切恢复原样了,她再也不用去做什么抉择,再也不用去想避免伤害什么人,再也不用内疚,只有凌肃一个,只有他就够了……

这是于人于己都有利的决断!

终于有人帮她做了选择,帮她做了了断,如此……甚好……

她默念着,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缓缓的坐在地上。

靠着粗*硬的树干,眼前的一切仿佛化为空寂,却见碧彤跌跌撞撞的跑来。

“姑娘,你怎么在这?”她气喘吁吁,险些跌坐在地,却执意扶她起来:“姑娘,小心身子……啊,姑娘的手怎么这样凉?”

她扶着主子便往前走。

程雪嫣走了几步,迷茫的看看四周:“要去哪?”

“当然是回轩逸斋了……”

程雪嫣猛的收住脚步。

“姑娘,你怎么了?”碧彤怀疑的看着她。

姑娘今天很奇怪,怎么跟段紫蓝出去了一会就突然反常了呢,该不是段紫蓝……

“今日……我不大舒服,还是改天再去吧……”

说着,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碧彤急忙拉住她。

原来,想要离开顾府也是要向这边走的,只是离开顾府必要经过轩逸斋。轩逸斋的位置虽是有点接近内院,却有数枝翠竹郁郁葱葱的探出院墙,撩人眼目。

程雪嫣竭尽全力的不去看过去,可是那绿色却偏偏扎入眼底,仿佛幻化成一只无形的手在召唤她。

不行,她必须离开,否则……似乎只要踏入轩逸斋一步,就会动摇她的决心……

她怎么会有这种担心?

脚下一滞,却很快向那庄严的大门一拐。

她明明喜欢的是凌肃,若不是为了他,她何至于来到这个时空弄出这许多啼笑皆非之事?

对,喜欢的是凌肃,她就要和他团聚了……

她努力调出兴高采烈的心情。

为什么要说“努力”呢,她本来就很开心嘛。有些事,在你向上天苦苦祈求的时候得不到半星回应,等你忘记了,那浩荡天恩便砸你个措手不及……为什么说是措手不及呢?她是求之不得!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哈哈……

轩逸斋……她还是要来的,不过,有些东西……她要好好调整一下。拿起来的……总要放回原处不是?

对,她不过是想“物归原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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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变得很正常,正常得波平如镜。

她竭心尽力的照顾着顾浩轩,标准完全是依照现代的特护进行的,就包括脸上的表情,都温和得恰到好处。

顾浩轩却对此种正常很不自在,又不好发问,她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只恨自己不能为她分忧。

不过无知的人往往是快乐的,因为这个疑团在七日后的一个中午得到了答案。

186如此甚好

那天天气很好。确切的讲,是这个冬天少有的暖和之日,只是人的心里却像藏着一块难以捂化的冰。

她依他的提议用已改装好的轮椅推着他在庭院里散步。

其实并不是他想遵循什么医嘱出来晒晒太阳,而是想让她散散心,这几天里,她对着窗外出神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真担心她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再说,就算有什么不开心,出去走走心里也会敞亮些吧。

他摆出很高兴的样子,不停的说一些有趣的话,却只得到零星几声“嗯”、“哦”、“原来是这样”……

他便渐渐住了声,也陪着她一起发呆,可是过了一阵,他突然发现他们自出门后便只是沿着回廊一圈圈打转。

他哑然失笑,提醒她几次都得不到回应,不由得伸手去拍那推着椅背的手……

穿廊的轻风撩起雨过天青色的莲花纹云袖,露出一只磨得很光亮的银镯……两片柳叶交错的形状,镂空的图案,合口处有一条细细的链子,其上还缀着两只小铃……

见惯宝物的顾浩轩一眼便看出这只镯子值不了几个钱,却戴在了她的腕上,磨得如此光亮……

韩江渚……这是他想起的第一个与之有关的人。可是依他对江渚的了解,那家伙若是想送姑娘点什么也不外乎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若是真的转了什么心思,也定是第一个要来讨他的主意。

不是他!那会是……

一个名字,即便他竭力回避仍旧不得不提起的名字……凌肃。

这只镯子价值低廉,做工却也算独具匠心,应出自凌肃那种自视清雅高洁的士大夫之手……

凌肃……虽已是成了别的女子的丈夫却仍牢牢的霸着她的心!她虽从未提起,却是从未忘记。

银镯不离身,人便不离心……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将画上那两人生生分开……

仿佛有一桶冰凌直灌入胸膛,激得人瞬间剧咳起来。

程雪嫣回过了神,急忙去拍他的背。

他却躲开她,仅仅的两个字却像被切作千百片般的吐出来:“回去!”

程雪嫣不明所以,见他咳得脸都白了,连忙推着轮椅赶回去。

小喜和另个小厮合力将他搬到床上,程雪嫣抖了被要为他盖上,他却扬手一推:“不用你!”

莲紫苏织金锦被翻然滑落在地,在场的人齐齐惊住。

小喜愣了半晌,方小声提示道:“爷,是三奶奶……”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顾浩轩眼睛只对着那青色承尘,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颊边青筋凸现。

程雪嫣呆怔在一旁看看堆在地上的锦被,又看看满面寒霜的他,满心的不明所以渐渐化作一股酸酸的委屈,直漫上眼睛。

碧彤忙走了过来,扶住姑娘,狠狠瞪了床上那人一眼:“姑娘,何必在这看人脸色?”

小喜见势不妙,一步上前拦住走向门口的主仆二人,又急忙看向主子,希望他赶紧发句话将程雪嫣留下。

顾浩轩只盯着承尘,像被冻住般纹丝不动,却是丢出冷冰冰的一句:“既是要走,就不送了!”

似一把利刃斩断了那缠绵的顾虑,将不堪拉扯的心“嘭”的弹回胸膛,溅起血花无数。

程雪嫣只觉眼前忽的迷蒙起来,唇角却挂上一抹笑。

如此……甚好……

小喜眼睁睁的看着那主仆二人出了门,回头想要向主子讨句话,却见主子的目光不知何时移了过来,只望着那微微摆动的翠织金秀软帘。

盯了许久,方缓缓移开目光,重新对着那承尘。

他几乎能听到那硌嘣嘣的咬牙声。

“爷,这又是何苦?”

他不明白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出去,却是因了什么这般横眉怒目的回来并弄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剑拔弩张,好容易就要在一起了,刚刚他还听小路跟他说老爷和夫人昨天因此事起了争执,夫人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是老爷此番却也没让步……他正准备和主子汇报喜讯呢,可怎么……

主子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其上青筋绽出,呼吸也渐次加重。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要不了的事,怎么倒好像……

“爷……”

“出去!”

“爷,小的……”

“我让你出去!”

顾浩轩突然起身抓起檀木几上的一个如意攒花云纹的盖碗……

小喜急忙抱着脑袋逃出去,却没听到碎瓷脆响,又探头探脑的钻进头来,只见主子已经将那盖碗捏碎,几道殷红正沿着瓷片滴落,在地上绽出数点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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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嫣再也没有去过顾府。

那日回到程府时只听得一阵喧闹,无数个大小丫鬟匆匆赶往北院。

出了什么事?

碧彤原本以为姑娘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今天却突然在正午时分回来会遭人盘问,却不想好像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焦急兴奋,不停的交头接耳,期间还有新的人仿似从地下冒出般混入人群然后共同朝一个方向赶。

走水了?

循着望去,却不见那边有浓烟升起。

姑娘仿佛看不到眼前这团混乱,只缓缓往前走。

她叹了口气,陪姑娘回到嫣然阁。终是坐不住,找了个由头跟姑娘告了假,也急忙加入混乱。

大概半个时辰后,她兴冲冲的赶了回来,人还没等进门,就在洒花簇锦软帘外嚷开了:“姑娘,你猜发生什么事了?”

人随即和声音一同飞进里间,但见姑娘正坐在镜台旁的绣墩上,呆呆的对着菱花,姿势自她离开后就没变过,似是入了定一般。

她脸上的笑意滞了滞,转而更大声的喊起来:“我保证姑娘若听了这事一定会乐得跳起来!”

程雪嫣无动于衷。

碧彤毫不气馁:“姑娘知道刚刚为什么那么多人赶往影意轩吗?”

她停顿片刻,摆出一脸神秘:“杜先生投井自杀了……”

程雪嫣的眼珠终于转了转。

碧彤松了口气,立刻凑上前来,让自己的表情完整的呈现在主子眼前。

“当然了,那么多人拦着,没死成,正在那嚎啕大哭呢。”她诡谲的笑了笑:“可是姑娘知道杜先生为什么要寻死觅活吗?”

程雪嫣自知她在努力逗自己开心,可是她现在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杜影姿也好,杜觅珍也好,顾浩轩……和她还有什么关系吗?

“这不是进了腊月吗?夫人为了过年的事在筹备,杜先生自然是要去帮忙的。最近夫人的状况……姑娘也明白,此番是定要弄出个什么样子来重新树立威信的,结果府里的人都被支得团团转,她们也是难得安生,从早忙到晚。唉,今儿这事就出在这个‘忙’上……”

她摇头叹息:“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姑娘还记得杜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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