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求-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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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让姬恪为人诟病了,他之后的种种对付姬恪的手段也师出有名了。
他想的甚美。
那边苏婉之已经缓缓抬起了头,敛了笑意和羞涩,声音依旧细弱,但面容上却是少有的认真与正色,让人不由自主也着意听起了她的话:“小女非是觉得燕王殿下不好,也并非过分自信以致以为燕王殿下配不上小女。只是小女常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常见父母以彼此为唯一相爱甚笃,因而心中难免有所希冀。小女也闻时常有女子相夫教子遵守三从四德,然而男子却三心两意辗转于烟花之地对妻儿置之不理,不免为此愤愤,或许可笑,但因此小女真的只愿能寻到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燕王殿下尚未娶妻已有了姬妾无数,恐小女嫁过去之后成为妒妇,与燕王殿下争执不合致使家宅不宁,所以……”
朝堂之上世人皆知苏相未纳姬妾也从不出入烟花之地,笑他惧内的不少,苏相也未有解释,此时听来倒也确实是爱护妻子的举动。
寿宴上来了不少官员的家眷,其中不乏赐封的诰命夫人,听了苏婉之的话,一时之间倒有不少感同身受,忆及年少时对于心上人的期待,再看看旁边的死鬼,顿觉伤感,不住就应和起来。
苏婉之这番话其实很是大胆,但她说的坦荡,也毫不掩饰内心,反倒让人觉得直率,又因燕王在这方面确实名声不大好,晟帝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姬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杯中佳酿,唇不觉抿了起来。
第20章 二十章
二十章
“那此事便先搁下。”
似乎赐婚一事也是晟帝的一时心血来潮,眼见眼前事倒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话音一转,就又提起了其他的事。
苏婉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住偷偷看向姬恪。
方才也真是紧迫,虽然装作弱质少女可以躲避一定的责难,可是若不摆出正色坚决之姿,晟帝只怕会不顾她的意愿。
姬恪坐在桌前不紧不慢的低啜着酒,间或夹上一箸菜,桌前摆着的夜光杯极精致,镂空的纹路顺着掐丝的金边延展,一抔牡丹花骨朵在杯沿静静绽放,他的姿态优雅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插曲而掀起任何的波澜。
近乎灼热的视线自姬恪的手指流淌到面颊,他安之若素。
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面上永远都是一成不变温雅谦和翩翩公子的模样,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之所以能在齐州安然无恙至今的原因之一——他看起来没有破绽。
酒香醇厚,芬芳蔓延于唇齿间。
刚才自冷宫回转,察觉苏婉之和姬跃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错觉。
甚至于方才苏婉之在冷宫中还对他一往情深的模样,怎么会转身又和姬跃纠缠不清。
现在才知,倒不是苏婉之纠缠不清,而是姬跃纠缠不清。
他不会娶苏婉之,也不会让姬跃娶苏婉之。
所以他出声阻拦了。
心里却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何其的小儿女心性,莫说嫁给他或者姬跃,就算是嫁给朝中随便哪位大臣家的公子,三妻四妾争宠自不必说,若是照着苏婉之那个性子被人以妒妇休离也怕不是不可能——哪家的小姐能有苏婉之那般凶悍。
姬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个,只是不由自主便念了,想了,一时之间,竟是少有的去担心起别人的事情。
“公子。”
姬恪回神,酒杯在指掌间稳稳立着:“其徐,都处理好了?”
“回禀公子,公主殿下已经送回,霜月殿也已经恢复了原状,无人发现。还有……”
“什么?”
“属下回来的时候,姬跃的手下告诉属下让公子在寿宴结束后等他。”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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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后,暗夜轻笼薄纱,烟雾袅娜。
成群的宫女将席上的残羹冷炙一一端下,流水般川行而走,几点宫灯串成一条辉映回廊,红漆木的廊柱曲折蜿蜒。
两个气质迥然的白衣男子立于回廊一头。
“二皇兄,不知有何事?”温而不懦的音色,唇畔尤带笑意。
姬跃斜挑起眉睨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姬恪,你一直这么装着,不累么?”
“恪一向如此,二皇兄何出此言。”
虽然言辞温和,但姬恪回视过去的视线却丝毫没有躲闪。
片刻,姬跃扑哧一声大笑开。
单论皮相姬跃却是比不上姬恪,但姬跃向来喜怒不禁,也从不压抑自己的情绪,眉眼飞扬间比姬恪的恭谦和顺倒是生动的多,大笑之下,容色更是极艳,此时若是有女子在侧,只怕要当场失神。
大笑后,姬跃的神情变得柔和:“三弟,你何必同我如此生疏,你在齐州的八年是因为谁造成的你恐怕也清楚的很,你我都不喜姬止,更不愿许后掌权,何不彼此合作?此后皇位一事,便各凭本事如何?毕竟若是姬止即位,你我以后只怕都会……而且,弑母之仇,我绝不会忘。”最后一句却是咬牙切齿说出的。
姬恪似乎沉吟了一刻,才低叹一口气:“是。不过,二皇兄,皇位之事我从未肖想。”
拍了拍姬恪的肩,姬跃笑得极是亲昵:“那是更好,我也不愿与三弟你相争,这样,你若助我为帝,我保你在齐州永世安稳。”
姬恪只笑,并不说话。
似忽然想起什么,姬跃突然道:“对了,不知三弟对于苏相之女是何看法?我欲娶她为妻,若三弟无意,那我也不用忌讳。”
姬恪闻言心中一动,回道:“即便娶了苏相之女,也不会有任何襄助,二皇兄为何?”言辞间似乎是不解。
“三弟只用告诉为兄是否对其有意便可,这些为兄自会掂量。”
脑中那张极生动的女子面容一闪而过,姬恪心口闷了一闷,缓缓摇头。
得到姬恪否认的回答后,姬跃仿佛很是开心,含情的双眸笑意晕染,同姬恪又聊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分开之后的刹那,两人的神色具是一冷。
同时暗自想,满口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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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散尽,姬恪走出。
去见姬跃之前,其徐已将轿子停在了宫门口。
这一路直走到宫门,不算长也不算短。
微寒天气,姬恪轻咳了一声,拢紧衣领,步伐不紧不慢,镇静如常。
“姬恪。”
走了不一会,忽听得熟悉的少女声。
满天下,会直呼他名字的女子也只有那一个,偏偏姬恪又不知怎么让她改口,便一直这么应了下来。
姬恪有些头疼的停下脚步。
她怎么还没回去?
回身间,苏婉之小跑而来,漆黑夜色下碧色裙裾飞扬,广袖如云,纷扬的三千发丝随着鬓发间玎玲作响的环佩轻盈舞动,好似身后并不是宫闱深深的皇城,她也不是个世家出身的大小姐。
一瞬之间,姬恪想起了在齐州曾见过的奇景,秋日高起,成群的缤纷鸟雀展翅自无际苍穹一掠而过,飞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无比的自由,无可束缚。
“苏……”
小姐二字还未出口,苏婉之已出声打断。
“姬恪,我不想嫁给二殿下。”
早已没了在大殿上言之灼灼让人无可辩驳的气势,但那般正色而认真的模样却是一丝也没少。
姬恪轻“嗯”了一声。
“姬恪,我喜欢你。”
直白的,毫无掩饰的,没有丝毫虚假与试探的。
甚至眼眸中的深情都可以自那流光溢彩的眼瞳中一望而知,姬恪心口微震。
尽管早已知道,但亲口听苏婉之说出,仍会觉得……为什么这个女子可以大胆到如此程度?
苏婉之顾不上去想姬恪此时的无言究竟是何意思,吞了两口口水,定定神,拽着姬恪的衣袖道:“那你呢?”
姬跃的可变性对于苏婉之而言太过不可靠,她不想要变数,更不想嫁给姬跃,在殿上说出那番话的同时,她就已经盘算着既然躲无可躲不如早点定下来——夜长梦多,而且有了那一番话她就名正言顺的一个人独霸着姬恪,不管什么月锦、日锦她统统都不想有。
没有甩开苏婉之的手,姬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不讨厌你。”
实话,心底的实话。
“那喜不喜欢?”
攥着姬恪衣袖的指节不知不觉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皑白色,苏婉之的视线紧紧停留在姬恪的面容上,不肯漏掉一点的细节,目光里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点让人不忍拒绝的希冀。
纷扰的宫人脚步与交谈声好似一下远去。
那一刻,那一方的天地,只剩下两人。
万籁俱寂。
姬恪忽得扬唇,展颜一笑。
“你为何这么紧张?”
这一笑,方才紧迫的气氛顿时荡然一空。
苏婉之不死心,颓力地扯着姬恪的衣袖,头低低垂着:“姬恪,我不想嫁给二殿下,我想嫁给你,你娶我好不好?”
即便大胆如苏婉之,这样的话也仍是说的磕磕绊绊。
姬恪沉默。
他虽然心思深重,但绝少欺骗女子,也少轻易承诺。
苏婉之攥着他的手越发收紧,仿佛那只手里承载者她所有的期望。
不忍心,不忍心那双眼瞳里的光点暗去。
鬼使神差的,姬恪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愿意娶你。”
苏婉之紧攥的手放松,顿时眉开眼笑,拉着姬恪便朝宫门外走去。
人已经散尽,也无人察觉他们的逾越。
脚下的青石板,靴子踏上一步一响,寂静中格外分明。
姬恪跟着苏婉之,就这么一直走着。
长长的路途,似乎要走很久,但走到,其实也不过一瞬。
宫门口青衫风流的苏慎言已握扇等待良久。
姬恪抬眸间,便望见苏慎言的投来的目光,方才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氤氲的眸此时已经隐隐染上一些墨黑的色泽。
自小的玩伴,一个眼神便也心知肚明。
在苏婉之尚未察觉之间,有些事情已经无声的达成了默契。
我愿意娶你,不代表……我能娶你。
第21章 二一章
二一章
齐王府。
“这便是宫中传来的新消息?”
“是。”
姬恪手指一揉,那份通过重重禁地运出的帛片便已经变成了粉碎。
看着飘摇落地的布料,姬恪的眸光深沉,似在思索。
身后的其徐弯腰拾起布料,投进一旁染着的瑞兽鎏金香炉中,袅袅轻烟随着噼啪的灼烧声点点晕起。
再是千年灵芝也救不了晟帝在鼎炉丹药中每况愈下的身体。
晟帝欲立储。
姬恪无声地想着那个苍衰老人在他面前流落出的所谓的关情,替他修葺府宅,为他举办夜宴,赏赐更是如云涌来。
但,皇家怎可能真有关情?
深夜暗招重臣入宫,再是如何的喜欢他,皇位也依然留给了嫡子,没料到他和姬跃策谋许久,晟帝仍旧是选择了他最不成器的大儿子。
姬恪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
布帛上晟帝并非未曾提到他,只是……他的母亲。
恪,其母,血不纯。
单就才能而言,不提大皇子睿王姬止,就连二皇子燕王姬跃……也未必比得上他。
香炉中暖烟浮动,暗香溢出,春日里那一点点的暖意便顺着身体融入四肢百骸,但心却仍是冷的。
多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九重宫阙里,他伏在母亲的膝头,一遍遍听着母亲不厌其烦的说。
“恪儿,你父皇是爱你的。”
“恪儿,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
“恪儿,你的身上留着最高贵的血,你该骄傲的活着。”
他的母亲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不止他如此认为,凡天下见过他母亲的人,无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美丽,高贵,温婉,贤淑。
他的母亲值得所有最好的称赞。
然而,他却亲眼,看着自己风华无双艳冠后宫的母亲为自己饮下毒酒,看着那鲜活温热的生命一点一点变得冰冷,最后消失殆尽,失去生存的痕迹。
姬恪微微觉得头疼。
帝王家的薄凉,绝不是一句喜不喜欢,爱不爱能解释的。
他的父皇欠了他多少……终归是要还的。
漆黑如墨的眼眸更加深邃如夜,闪过嗜血的锐光。
“其徐,我之前吩咐你的都准备妥了么?”
“是。”
晟帝夜招进宫中的有七位大臣,丞相苏岩,护国上将军王如松,御史大夫齐虞,吏部尚书任漆,季川候李聊与,兵部尚书刘宇斌,太尉关简。
清一色的老臣,在朝中地位无一不举足轻重。
而这七个人对于晟帝的影响也颇深,真正的皇位抉择,其实不过在这七个人中。
如果能赢得支持致使晟帝应允那便是最好,若不能,也只有兵行险招。
又嘱托了其徐注意其中几人的动向和筹备的另外一些事,姬恪方靠在椅背上歇息。
其徐忽然递上来一张东西:“这是王将军的拜帖。”
略扫了一眼,别开视线:“我知道了,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