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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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元宸沉默了一会才道:“原本陛下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普通士兵何辜,他们也不过是听从上殿的命令行事,说到底也是大夏的子民,无论是陛下还是我都不忍心,只能连带着也放那些吃里扒外的军官一把了。”
“这位夏帝陛下还真是一位仁君,如此看来,我们也没帮错人。”宁渊轻叹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我只想赶快将事了了赶回华京去,许久不见娘亲和馨儿,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等此事了了,我也陪你同去。”听宁渊此言,呼延元宸似乎也起了兴致,“虽然我同我那皇帝侄儿关系不错,可等他坐稳了江山,我怎么都要留个心眼,想来想去,为了免得兔死狗烹,我还是抛掉一切功名利禄,跟你回大周去被你养着算了。”
“这等没出息的话你偏生也说得出口。”宁渊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罢了,现在的时机也不宜说太多玩笑话。”呼延元宸摆正了脸色,“总之今夜绝对不会太平,我与陛下都猜测,太后之前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性急之下,十有八九会借着此次宴会之机发难,我们虽然也有一定的准备,可若情势所迫难免顾此失彼,你与熙王一定要小心至上,我已经交代了闫非带着我的一队精锐暗中保护你们,假如状况有变,他他们应当足以护送你们逃出皇宫了,到那时你们也不用再回驿馆,直接跟着闫非由暗道出城返回大周。”
“那你呢。”宁渊问道。
“陛下现在还十分仪仗我,如今呼延氏式微,皇城之中只有我这么一个皇叔,我可不能临阵脱逃。”呼延元宸道:“难道以我的本事,你还怕我出事不成?”
“这可不一定,你也不想想到底是因为谁一直没消息,我才千里迢迢从华京跑来这里。”宁渊说完这最后一句,便闭口不言了,呼延元宸则眼神一窘,悻悻笑了一声,看见前方有一队宫人迎过来了,便没再说话。
马车已经驶到了宫内的开阔地带,周围一览无余,自然也不会再埋伏什么箭手,在那队迎宾宫人的招待下,宁渊与司空玄相继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的高大殿堂行去。
呼延元宸直到他们的背影安然消失在大殿门口,才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一进到大殿,又有另一个太监打扮模样的人凑到司空玄和宁渊身边,压着嗓子道:“熙王殿下,您的位置在前边,请随着奴才来。”
宁渊一眼便认出了这太监是闫非乔庄的,装扮得也是颇像,不光嗓音拿捏精准,甚至脸上还简单易了容,若非不是宁渊对他早已熟稔,还不见得能认出来。
看来呼延元宸说得没错,特意将闫非派过来,今夜铁定是太平不了了。
两人随着闫非一路走到大殿的前方,在紧挨着皇帝龙椅的右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殿内文武百官已经来了大半,有些人在互相压着嗓子窃窃私语,有些人则脸色微沉的正襟危坐,似乎是各有各的心事。
或许未免别人看出破绽,将司空玄与宁渊带到位置上坐好之后,闫非便垂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要同宁渊说话的意思,不过他手掌垂放的腰带附近,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微微鼓起来,似乎藏着兵器,俨然是做好了应付一切变故的准备。
等了约莫有两刻钟后,待所有应当出席的大臣都到齐,夏太后和夏帝才在太监的高喝声中缓缓从后殿的方向绕了出来。
这一对母子虽然因为皇权之事在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可明面上又没有撕破脸,碰到这样的场合,还必须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来,年轻的夏帝龙袍加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同样年轻的夏太后,而夏太后对着他亦是满脸笑容,可那笑容里有几分真和几分假又是说不定的事了。
这两个大夏朝地位最崇高的人一出来,满室朝臣纷纷起身拜了下去,三呼万岁,司空玄与宁渊等人身为外臣,倒是不用跪,却还是要躬身行礼。
“平身。”夏太后果不其然又越俎代庖地帮着夏帝招呼了朝臣们一回,然后走到龙椅旁的凤椅上坐下。
夏帝也一言不发地跟着坐好。
宁渊注意到呼延元宸打扮的护卫武士也紧跟在夏帝身后入了场,一身明晃晃的盔甲极为惹眼。
众大臣从地上爬起来,安安分分地回去坐好,整个大殿也变得十分安静,没人再说话,夏太后看了身侧的老太监一眼,老太监会意,从袖袍里掏出一根明黄色的卷轴,展开大声宣读了起来。
那是夏太后的一道懿旨,抛开繁琐的词缀,内容不外乎是说司空玄一行为了两朝友好煞费苦心,太后深感欣慰,才特意举办这场宴会为他们饯行之类,惹得朝臣们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谢恩之声。
可那道懿旨还未读完,却有一个将军模样的大汉忽然起身,抱拳道:“太后这道懿旨如此褒赏这两个周人,臣下十分不服,周人向来诡计多端,他们在燕京之中,表面上是平息战事而来,实际却在暗地里兴风作浪,以其动摇我朝国祚,如何又担当得起太后的褒赏!”
“李将军,休得无礼!”夏太后眉头一皱,好像十分不悦道:“现在是什么场合,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快向熙王殿下道歉!”
“道歉?臣下麾下许多将士因为这两个周人的阴谋诡计而变为英魂,臣下又如何能向这样的人道歉?”大汉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太后,臣下便往明白了说,臣下今日来此,可不是真来赴宴的,而是要在太后面前,揭穿这些周人的险恶用心!”
大汉话音刚落,武将那边没反应,文臣这边却细细碎碎地开始议论起来。
“李将军之前带兵出征大周,结果在燕州吃了不小的亏,丢了大脸,现在是故意在向周人找场子呢。”
“要我说是这李德武自己没本事,所谓兵不厌诈,他自己不会带兵打仗,输了丢人不说,如今还怪别人的阴谋诡计,当真好厚的脸皮。”
“话虽如此,没准太后娘娘还真会替他出气呢,人家李将军什么人,那可是慕容阁老的高徒,太后就算明知道他是无理取闹,也得给自己的父亲几分面子呀。”
这些文臣都是拥护夏帝的一党,说起话来不光尖酸刻薄,也丝毫没掩饰声音,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李将军当即气得脸色通红,而夏太后脸上却半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当真是没听见一般。
不过李将军恼怒是恼怒,也明白现在不是同这般穷酸文臣置气的时候,等夏太后成了大事,自然会料理了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便按捺下性子,继续对夏太后抱拳道:“这些周人,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妄图动摇我大夏根基,实在是可恶至极,还请太后明鉴!”
这回倒没人再说话了,就连那些文臣都有些发愣,因为这回李将军说出来的那几个词着实不是小事。
“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夏太后还没说话,夏帝却冷笑了一声道:“李将军,朕念你是前朝重臣,可说话也要懂得分寸,怎么听你的意思,你先前带兵在燕州失意,是因为朕受人蛊惑,昏庸促成了?”
“臣下军队何以会落入周人的陷阱,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又何以来反问臣下。”李将军居然毫不顾忌地冲夏帝道。
夏帝面色一变,想不到这李将军居然如此大胆,正要呵斥,夏太后却在此时开口,“李德武,你放肆了,皇上也是你能随便指责的?”
“微臣不敢。”李德武单膝跪地,露出一副忠肝义胆的表情道:“臣下久居军中,性子颇直,有些事情实在不吐不快,不知如果臣有要事上谏,太后能不能替臣下做主。”
“看你的样子,难道真有什么事情上谏不成。”夏太后不动声色地瞟了夏帝一眼,点头道:“也罢,有什么事情你便尽管奏来,哀家自会替你做主。”
“那臣下先谢过太后。”李德武一抱拳,接着立刻脱口而出一句全场皆惊的话,“臣下想问太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天子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宁渊抿嘴一笑,想不到这就开始唱戏了,情理之中,却比预料更快。
夏帝也默不作声,十分沉着的模样,好像即将发生的事情与他全无关系一样。
“怎呢,莫非你想谏的难道还是皇上不成?”太后一声冷笑。
李德武道:“臣下既然敢说,就没有要胆怯的道理,就算的确谏的是陛下又如何,之前扯下所言周人‘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八个字可不是空穴来风,太后可还记得,臣下所率领的先锋军在燕州境内时,是如何中的周人埋伏?”
“此事你在战报里写得很清楚。”夏太后道:“那些周人表面上从燕州撤军,实际是埋伏了起来,这法子虽然阴险卑鄙,还当真将你们一整支先锋军给困住了。”
“正是如此。”李德武点头道:“那些周人为了埋伏我军,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事先清空了燕州境内竟有的几座城池村镇,运走了所有的物资,然后又让士兵乔庄成百姓呆在城中,以图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这还不是最卑鄙的,最卑鄙的是又不少周人居然穿上了我们夏军的装备,乔装成别军的部队,我方不查之下被对方奇袭,才会如此轻易被包围,以至于大败而归,当时臣下就很疑惑,那些周人何来我们夏军如此多的军备,于是回到燕京后,臣下便在暗中探查,结果发现,那些军备居然是陛下交给周人的!”
仿佛是在殿中劈了一道惊雷,文武百官纷纷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有些与李德武走得亲近的武将,已经开始痛心疾首地开始嚷嚷着“岂有此理”“大逆不道”之类的话,至于许多偏向夏帝的文臣,则一个个惊疑不定地没有说话,因为此事如果是真的,就算他们偏向夏帝也无法坦然接受,毕竟身为一朝帝王,却支援敌人来围困自己的军队,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不过也有文臣站起身朝李德武大声呵斥道:“李将军好大的胆,如此污蔑天子,但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可受腰斩之刑!”
李德武轻蔑地扫了那文臣一眼,“薛御使稍安勿躁,在下可没有那样大的单子敢污蔑圣上,在下无论说什么,肯定都是有凭有据的,何况一切自有太后做主,你这般心急地蹦出来像什么话。”
“皇帝,李将军所言可是真的,你当真将我军装备给了周人?”夏太后看向夏帝。
“怎么,太后居然相信这等胡言?”夏帝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反问向夏太后。
“哀家不过随口一问,想来皇帝虽然年幼,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糊涂事。”夏太后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冷笑一声,转而对李德武继续道:“你方才说你有凭证,就将凭证拿出来,不然胆敢污蔑陛下,此罪名一旦坐实,就连哀家都保不了你,你便自行出了宫门领死吧。”
李德武神情一凛,忽然转头对殿外喝了一声,“将人带上来!”
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有两个李德武的属下从殿外押着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殿内有不少官员见到那名中间人的脸,纷纷诧异道“那不是罗侍郎吗”“我还在奇怪今日怎的没瞧见他,还以为他是有事不来了呢”“这李德武如此无礼地将李德武绑进来,到底弄得什么幺蛾子”。
对于这些议论,李德武全然不理,直接指着被押进来的中年人道:“臣下正是经过一番查探,关于那些军备的来源,最后查到了兵部侍郎罗成的身上,现下罗成已经被臣下给带了上来,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便让他自己说给太后听吧。”
李德武话音一落,罗成便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太后赎罪,太后赎罪,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就是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违抗皇令啊……”
“你的意思是,皇帝当真给你下令,让你将我军的军备交给周人?”夏太后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罗成抬起头,有些心虚地瞟了夏帝一眼,见年轻的皇帝一言不发,便将心一横,道:“没有错,的确是有人拿了陛下贴身的金牌来宣旨,让下官临时调出一大笔的军备,因为那金牌是真的,下官不疑有他,可出于谨慎,下官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要那些军备的用处,结果却被告知是机密……可是太后你知道的,军备物资等事非同小可,纵然下官官位不大,可也不敢在这上边出纰漏,只是那人手里拿着皇上的金牌,是圣旨,下官不能抗旨不尊,只能按着数量调了东西给他,但事后,下官长了个心眼,偷偷派人跟着那人,想要查清楚这些军备的具体用处,结果就发现那人拿着有下官批文可以去城外仓库提取大量军备的文书,进了京中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驿馆,刚开始下官还不明白其中玄机,直到李将军的先锋军在燕州遭到埋伏,才领会到,或许那批军备是通过驿馆,最后到了周人的手里……”
说到这里,那罗成又唯唯诺诺地朝司空玄与宁渊的方向扫了一眼,不再说话了。
“事情便是这样,太后可明白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