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散尽-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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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儿,”夏英放下汤碗,探手到袖口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别院地契,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为娘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先把这个给你。”
“母亲,”夏荷微微皱眉问道:“母亲是不是准备把二爹扶正?”
“这个,你知道莲儿……”
“母亲,荷儿不是要阻止什么,以后夏家还得要莲儿撑着,只是弟弟怎么办?”
夏雪嘟着嘴垂头坐在一侧,一下一下的用脚后跟儿踢着椅子腿。
“你们自然还是嫡出,含锦做了正室也不能占了你爹的位子,在娘心里,你爹他还是夏家正夫,是要入族谱的。”
夏荷抿紧嘴,微皱着眉头看向开始掉泪的夏雪,眼光闪了闪,终是叹气道:“二爹爹扶正也是应该的,爹走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又……只是母亲要为雪儿多想些,荷儿只求母亲别亏待了他!”
夏英看看一侧开始抽鼻子的夏雪,怜爱的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夏雪一撇头躲开,夏英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叹口气收了回来,只是那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母亲,雪儿想住在别院,母亲可以常去看看,我和雪儿也会常来看您。可是还望母亲能嘱咐二爹爹不要到别院生事,那已经是雪儿的院子了。”
“你二爹他是有些尖酸刻薄,但是心也不坏……”
“是,只是都用到母亲和夏莲姐弟身上了。雪儿也不在这里碍他眼,雪儿住在别院我也能放心些,”
夏荷说的斩钉截铁,隐隐带着一股子凌厉,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夏英从没有见过她这般。自小到大,她都是性子温顺待人谦和,六岁那年,她让她学文考功名,她抱着书就进了私塾;后来,她让她辍学经商,她虽不愿,还是跟着她开始学做生意;就是现在,她让她入赘,她也点头应了。
夏英直直的看着她,隐约的觉得她那双眼中闪烁着一丝怒火。人,都是有底线的,她不该让她这般委屈!
“你们是我的长子长女,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怎样都不会变。该是你们的,含锦他想夺也夺不走!我是老了,可是还没有糊涂,你们姐弟……唉,雪儿想出去住就出去吧,也省的在这里不顺心,娘会经常去看你。”
夏英又静坐片刻,看一眼一直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夏雪,叹口气起身离开。
夏荷盯着她微驼的背影,眨眨眼,忍去眼中的酸涩。
正文 别样婚礼
不管景阳多么不愿夏荷多么淡漠,十月初八这一天还是要来。
吴府上下一片大红,府里的人忙上忙下。朱红大门口的石狮上系着硕大的红花,门匾上挂着喜红,从吴府正门直到喜房的路都用大红地毯铺着,就连路旁落了叶子的枯树上也细细的蒙了一层红纱。
早早的就有与吴府想好的相与和亲戚过来贺喜。这次婚礼很是排场,张氏的目的很简单,告诉那些觊觎吴家产业的人和吴家旁系,吴府的掌门人真有吴景阳,也只能是吴景阳。
景阳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小侍上前梳妆。看着镜子里在小侍手下慢慢娇艳起来的脸,景阳没有一丝喜意。
男为悦己者容,容为伊人而妆。他的人不在这里,打扮的再美又有什么意义?
小侍挑起红艳的唇脂要为他抹唇,景阳抬手挡开。
“行了!就这般吧。”景阳冷冷的出声。
王氏看一眼景阳冲小侍摆摆手,“景阳怎样都好看,这般也好,更显得庄重典雅些!”
王氏拉着景阳起身,亲手为他披上喜服外的那层红纱,又正了正发簪才笑着道:“景阳这般好看,你那妻主见了肯定欢喜。”
景阳眸间一暗,竟有些想逃离的冲动。他甩甩头,发髻上的羊脂玉簪也跟着大幅度的摆动起来,碰到一旁碧玉头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种本来悦耳的声音此刻在景阳听来也显得有些悲伤。
女婚男嫁,自古常情!
夏荷看着喜公递上的盖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次入赘的还真是彻底,连男女的身份都倒了个个儿。这次她披着盖头出嫁,肯定能载入沪州城城志,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翘着嘴角小声笑起来。
品烟站在一侧阴着脸一声不吭,见她小声的笑狠狠的瞪了一眼撇开脸去。
“大小姐?”一旁吴府来的喜公不确定的唤了一声轻笑的夏荷。
“哦。”夏荷淡淡的应了一声,抬手盖上了盖头。
夏雪一直躲在窗外不愿意进来,看见夏荷轻笑着披上盖头的那一刻,紧捂着嘴哭着跑开了。
夏英站在不远处,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看见夏荷披着红盖头出来,一时竟愣在了那里,待到喜公扶着夏荷的手走出月牙门,夏英才颤巍巍出声。
“荷儿!”
夏荷身形一顿,立在那处没有回头。
夏英满含心酸、愧疚与疼惜的在夏荷身后深深的躬身行了一大礼,抖着嘴唇道:“我,不是个好母亲……你,安心……”
夏荷等了片刻,见身后再没有声音,微微点了点头扶着喜公出去。
前来迎亲的车是一乘宽大的舆车,透过盖头的下沿夏荷可以看到跟前覆着红布的脚凳,以及车把上缠绕的红纱。
随着马车前行,唢呐声渐渐低垂,人群里的嗡嗡声便显露出来。
城中入赘的人家也有,但大多是悄悄的进行,像吴家这般宣扬的还是第一例,再加上吴家夏家的特殊身份,这桩婚事就成了沪州城里的焦点。
一位富贵打扮的女子用纸扇轻轻的敲打着手心,好奇的看着这场面。她不是没见过这种排场,京中大户人家的婚礼比这要奢华百倍,只是听着人群里谈论的意思,舆车里坐着的应该是一位女子。
“主子,咱们还是回客栈吧,这里挺乱的!”一个小厮苦着脸站在一侧劝道。
女子敲一下小厮的头笑道:“乱才有热闹看,瞅瞅,车子里可是女人呢!”
“主子!”
“哈,我改主意了。你赶紧去买份贺礼,本小姐要去吴府贺喜。”
“主子,您,不怕被人撵出来?再说,小姐这次是偷跑出京的!”小厮面色更纠结了。
“嗯?”女子眯着眼斜向小厮,小厮“嘿嘿”一笑小跑着往店铺的方向而去。
女子勾着嘴角跟在舆车后面慢慢的走,对坐在舆车里的女人生了几分好奇。
唢呐声又高了起来,夏荷听见小厮高声报喜,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车帘被打开,夏荷安静的踩着脚凳下车,人群里发出一阵嬉笑声,很快又被高唱起来的唢呐声压了下去。
夏荷扶着喜公走在红地毯上,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暗红锦面的绣花鞋才停了下来。
景阳垂下袖子把手掩与袖下才从喜公手里接过夏荷的手,微垂着眼领着她去了正厅。
张氏笑呵呵的起身,冲交头接耳的众人摆摆手,待人群静下来才缓缓道:“吴家能有今日,全靠在座的各位相与多年的帮衬,今日吴府招赘,借着各位都在的时机,我吴张氏也表个态。吴家添丁前,吴记的掌柜只有吴家大公子一个,各位相与大可放心的继续与吴家生意往来。”
张氏顿了片刻眼神凌厉的扫过人群,高声道:“吴家产业永不改姓易主!”
张氏这声满载着坚决与肯定,席上不知谁先叫了声好,众人齐齐的喝彩,纷纷端起酒盅敬向张氏的方向,张氏大大方方的举杯一口干了。视线扫过酒席一角沉着脸的唐瑞时,张氏隐隐勾起唇角。
夏荷看不见酒席上的场景,但还是对张氏生出几分敬意来。跟着喜公的唱喏声行了礼,本以为要被喜公送进喜房等着吴家公子回去,不料头上的盖头在对拜后就被他揭了下来。
夏荷诧异的看向面前的人,这是她第三次见他,却是第一次细细的打量。一袭红装,外覆一层轻纱,衬得人也有些飘渺。柳眉细长眼,挺鼻粉唇,圆圆的鹅蛋脸,再配上尖尖的下巴,算不上美艳却也有一丝别样的韵味。
夏荷见他眉头微蹙撇开眼看向一侧,心底嗤笑自己一番,看来她这个招赘妻主也是不受待见呐!
夏荷看看张氏,见他笑着对自己点点头,想必是要自己跟着吴家公子招呼客人,遂转过头来看向人群。
“好相貌!”一女子抚掌说道,一旁的人纷纷附和。
夏荷从一旁小侍的手里接过酒杯走到酒席间,一一的敬过在座的客人。夏荷看看一旁莫名的和自己成了妻夫的那人,他自始至终没有露过真心的笑,端着酒杯机械的一杯杯敬着,转眼已喝了不少。
景阳走到唐瑞面前时,举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唐瑞亦是满含情谊的注视着他。夏荷看看二人咳了一声道:“夏荷敬唐小姐一杯!”
唐瑞罔若未闻,一味的盯着景阳看。景阳面色有些苍白,那红艳的胭脂也掩不住外露的情绪。
夏荷眨眨眼,垂眸片刻,余光看见众人开始注意这边,又咳了一声从景阳手中接过酒杯冲着唐瑞笑着道:“景阳有些醉了,夏荷代夫敬唐小姐一杯!”
景阳瞬间垂了眼,唐瑞紧抿下唇慢慢笑着举杯,一字一句的高声道:“夏小姐好福气,可以入赘沪州城数一数二的商家!”
“唐小姐说的是,夏荷也这么觉得!”夏荷淡笑着应下。
众人偷笑,唐瑞带笑的脸出现一丝裂痕,拱手贺声喜闷闷的坐下。
夏荷拉着景阳衣袖一角走到了下一桌,景阳显然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垂着眼睑再无情绪应酬。
张氏适时的出现,向客人告罪后让喜公带着二人回了喜房。
正文 洞房表态
夏荷走在沉默不语的景阳身边,跟着喜公回了喜房。
喜房内早有两个小侍立着,夏荷上次来吴府见过的,对着那个面熟的略微点点头。兰香兰翠双双屈膝行礼,景阳没有看见般走到桌子旁坐下。
气氛有些压抑,就是应付过各种婚礼的喜公面上也有一丝窘迫。
不知为何,夏荷就想起了与陈掌柜在酒楼时见到的情形,那么,他心底那个人应该是唐家小姐了,只是不知道陈掌柜说的那些有几分可信。夏荷觉得爱情就得如才女佳人小说里讲的那般单纯绝对,风花雪月本来就该是美好的事情,哪里容得染上铜臭?
夏荷抬眼看看阴着脸坐下桌子旁的景阳,心里无端的生出一丝疼惜来。就因为他身份太敏感,连带一份简单的情都不能拥有!或许那唐小姐对他有那么一丝动心,毕竟他是与众不同的,只是夏荷明白,那样的人,不会是他的良人。
转开眼就看见兰香目光里来不及收起的嫌恶,夏荷心底暗嘲,自己又怎会是他的良人?!
“还有什么礼节?”夏荷转头问一旁尴尬的不知怎么进行的喜公。
“哦,”喜公一拍大腿,随即爽朗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在这种境地下显得有些突兀。
“瞧我这破记性!还要喝合卺酒吃水饺呢!”
喜公冲站在一旁的兰翠打眼色,兰翠慌忙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夏荷一杯放在景阳面前。
“呵呵,大公子,您与妻主喝了这合卺酒就是妻夫了,合二为一,百年好合。”喜公笑着端起酒杯递到景阳面前,直到脸上的笑僵在脸上也没见他伸手接过。
“喜公,这些礼我们自己来就好,您也累了一天就先下去吧!”夏荷淡淡的开口。
喜公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夏荷开口忙笑着应是,带着兰香兰翠掩门出去。
夏荷这时才细细的打量房间。
房间很宽敞,另一侧有一个书架,简单的放着几本线装书,剩下的格子里大多是一些瓷器;书架两侧是两个镂空的木雕,平整的顶部放着两盆开的正盛的金蕊,菊花应该是用室内温度细心催养出来的,不然不会这时节还开的这般好。
这里气候偏寒,现下这温度,菊苑的菊花怕是已经谢了吧。
床与门之间由厚重的水蓝色布幔隔着,布幔上有淡色的富贵花鸟图,被水蓝色一罩不是很明显,但却雅致的紧。勾着布幔的丁勾许是玉质的,在红烛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夏荷略过挂着红幔的床视线看向垂头坐着的景阳,思量片刻,寻了桌子对面与他最远的一处位置坐下。
夏荷看看桌子上的合卺酒,百合莲子粥,一盘水饺和几盘小点心,捡了看着小巧可口的点心慢慢的吃起来。
她可是从中午就没再有机会吃东西,空腹喝了几杯酒,现在胃里火辣辣的难受。
等吃了几块儿垫了肚子,才倒了两杯热茶,递到景阳面前一杯。景阳抬头看看一脸淡然的夏荷,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公子有话与夏荷说?”夏荷抿一口茶问道。
景阳紧紧拳头抬头说道:“我不喜欢你!”
“所以?”
“我不会与你圆房!”说完景阳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当然不是因为娇羞。
夏荷环顾房间,开口问道:“我住哪儿?”
景阳微愕,细细的看夏荷一眼,见她并不像在开玩笑,脸上慢慢的浮出了讥笑,不无嘲讽的说道:“你也不喜欢我对吧?可是你还是为了银子入赘吴家,甚至不惜赔上你的后半生。”
夏荷垂下眼缓缓道:“我没说不喜欢公子,我敬仰公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