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妆Ⅱ-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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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按住我的肩,轻轻嘘了声,趁侍卫不注意,不动声色离开了。绕了一圈,从宫墙拐角处混入队伍。
果然是蔺淑妃,高挑的身姿没有一丝松怠,高扬下颌,自有一股临危不惧的卓然。夏青从她身后追上去,轻唤:“娘娘!”我在她们身后挡着,警觉打量四周。
蔺淑妃微微侧目瞥了夏青一眼,低低说:“你来得正好。”
“我就是来看看大家。娘娘,冷宫里的妃嫔也要一同去慈航院?”
蔺淑妃声音透着极端的冷静:“本宫不能去慈航院,这里才是我的家。”
“娘娘?”夏青侧头盯着她,目露惊诧,“你想怎样?”
“今日就算你不来,本宫也不会走出这道门,既然你来了,便再好不过。”蔺淑妃决然道。
我不解,从后方插嘴:“娘娘,不知你是否想过,或许一心向佛的日子好过在宫中煎熬?”
只见蔺淑妃双肩一抖,头也没回说:“即便是煎熬,也不能退缩。你们先回避,我打算在前边拐角的地方晕倒,或许有人会将我抬走,不过夏大人务必站出来帮我说句话,说皇上旨意,要把我送去裕华宫。”
“皇上?裕华宫……”夏青重复了一遍。
“你还是管事宫女,完全可以作这个主,就安置在你们住的地方。于归去通知皇上,要快,万不能让吴千雁知晓。”
夏青沉声劝道:“娘娘,那可是假传圣旨,若有不慎便是杀头之罪。”
“只要能见到皇上,我保你们安然无恙。”蔺淑妃命令式的语气不容人抗拒,夏青思虑不多时,拖着我放慢了步子,悄悄说:“你不是会法术吗?一定有办法避过众多耳目找到皇上,就告诉他,吴婕妤请他去一趟。”
我被她们绕晕了,“怎么又要撒谎?”
“照我的去做,到了裕华宫,引他走偏门,去后院。”
我点点头,素手施法,一转身飞走了。
长庆王,不,是皇上正独自在御书房的内阁找什么东西,一见到我,便起身抽出了悬在后方的剑,张口想喊人,我却弹指施法令他哑口了。我得意笑了几声:“你认为刀剑可以对付我吗?”
长庆王横眉竖目瞪着我,口形一张一合却没声音,惊得往后退了几步。我觉得挟持的方法比骗他去更好,何必那么迂回呢?于是直言不讳道:“蔺淑妃想请你去一趟裕华宫,你不得不去。因为她就快要被赶去慈航院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走,你是不是能留下她来?”
长庆王凶悍的神情有所缓和,慢慢把剑收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打了个响指解除法术,睨着他冷笑:“皇上,这次可不是要和你作对,与逍遥王无关。只不过是日行一善,你也行行善,随我走一遭。”
“妖孽,你别想耍花招!”
“孩子在你手上,我能怎样?蔺淑妃想见你一面,或许有要事相商呢?”我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犹豫了一会,放下剑,忽而眼里流露出些许促狭:“小野猫,你终究是要落回我手里!”
我直觉得恶心,啐道:“我会由你为所欲为?!”
他忽然狂笑不止,一手轻佻地来捏我下巴,我及时闪开,目光厌弃瞪着他。
“我又会由你为所欲为吗?别忘了,你心爱的容添……他还有宝贝在我手上。”
我怒火中烧,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用力振臂一挥,一阵耀眼的光芒旋绕,我们两人瞬间到了裕华宫后院。大概是我的法术震住了他,他收敛了,我黑着脸请他往房间里去。
蔺淑妃被人从裕华宫侧门抬进来,避开吴千雁的耳目。那些侍卫见皇上确实在,便马上退下了,侯在门外。我不知道蔺淑妃为何想要留下来,也不懂她会用什么办法留下。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摒弃的执念,还一心觉得那很高尚。
蔺淑妃面对害死了先皇的凶手,倒是没有半分仇恨,从容不迫朝他行宫礼。那一刻,我看见了那张粗旷面容上流露出的欲望。
心惊胆战被夏青拉着退了出来,为他们合上门。蔺淑妃为了留在宫中,甘愿抛弃贞节?我迷惘问夏青,夏青只是略带无奈说:“于归,你无法理解一个弱女子要扛负起整个家族的兴衰,是如何辛酸。”
第四章忍泪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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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仔细思量一会,说:“蔺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即便她豁出一切,也不见得能起死回生。”
“既然已是穷途末路,那便只能放手一搏了。”夏青不安地回头望了望,低声交代我在这里守着,她出去把风。
两名侍卫像门神一样守在门边,面无表情。我坐在门前冰冷的台阶上,凛冽的寒风一层层往脸上裹,几乎能把人冻成冰雕。我的听力还是这样灵敏,轻易就听见屋内的谈话。蔺淑妃代表蔺家向新皇投诚,只求在后宫有一席之地。权衡之下,皇上大概觉得蔺家实在有可用之人,便欣然同意。
接着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我痛苦抱住头。先皇新丧,他的妻子和二哥就这样狼狈为奸了,不知道该为谁感到悲哀。
蔺淑妃被留了下来,暂且安置在裕华宫,从前沈云珞住的地方。当吴千雁得知这消息,几乎要发狂了。她尚未复原,精神虽不济,却恶狠狠冲过去撒泼。
蔺淑妃只是淡定地喝着茶,慢条斯理说:“只要有我蔺水红一日,你们吴家永远别想坐大。”末了,她补了句:“蛇蝎心肠的女人。”
待夏青将吴千雁劝回去之后,我小心探问蔺淑妃:“吴千雁如何蛇蝎心肠?”
她微微蹙眉说:“为了权力,连自己腹中胎儿都可以牺牲,她枉为女人。”
“不是皇后身边的安公公下的三七粉么?为此,皇后才自尽的。”
“安公公不是皇后的人,是皇太后的。皇太后和吴千雁本就是一路人,她们这出戏,一箭三雕,既害了皇上的血脉、又嫁祸给了我,只要安公公招供,便马上将皇后牵连进来。照我推断,安公公也根本没机会在碧兰送药的途中下三七粉,其实,是吴千雁自己下的。”
我一惊,细细回想起来,当时我和凌湘被她支开去找衣服,待回来的时候,她的碗已经空了。吴千雁果真如此狠心,不惜以自己孩子的性命作筹码。“娘娘,那……小太子呢?”我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问。
“我的孩儿……”她眼眶忽然就变得通红,“我在冷宫的时候,就知道迟早会出事。太子薨的当晚,皇上亲自来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没了……是中了钩吻之毒,想必也是吴千雁和皇太后作的手脚。我知道与你无关,逍遥王怎么会害太子?是皇上有心病,他被蒙蔽了双眼,加上吴千雁的枕边风,终酿成大错。若有逍遥王在朝,岂能由着长庆王胡来?恐怕他到最后孤立无援的时候才看清楚,他身边所有可信之人,全被离间了。”蔺淑妃痛苦闭目,却生生忍住眼泪,声音嘶哑道,“皇上,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脂粉里的药物,跟蔺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你不信我,不信我……”
“脂粉?”我疑惑反问,“听说宫中脂粉都由你的一位远房表兄常年进贡,其中掺杂了令女子不孕的药物。”
“那是我表兄,可他一向忠厚老实,怎么敢做这样的事?这一连串的阴谋,令人防不胜防,他们还是得逞了!”她眼底的恨意凛然,可为了家族,她选择委身于仇人。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轻声问:“娘娘,你觉得辛苦吗?”
“再辛苦,蔺家也不能断送在我手上。”她再睁眼,悲恸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坚强。我忽然开始敬佩她,又很羡慕她,身后有偌大一个家族,既是负累,亦是荣幸。
万籁俱寂的冬夜里,我本想奔着浮华殿去,几日未见华容添,想念得发慌。刚出门,看见龙辇就停在对面,我便又折回去。行至偏院,忽闻几声动响,好像是石子相击的声音。我不在意,继续往前走,慢慢地发现,那些声音很有节奏,三下一顿,敲门一样。因侧旁便是蔺淑妃住的地方,皇上又在,附近侍卫很多。我总觉得那声音在呼唤我一般,又不敢发声询问,便慢慢寻去。
声音越来越接近,我驻足在一座假山面前,注视着假山上一条很宽的缝隙,那声音也停住了。
我低低问:“谁?”
“进来。”里面传来极其微弱的女声。
我只觉得惊疑,没有戒备一头钻进去。漆黑的山洞里什么也看不见,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来,摩挲着我的肩膀。她仍旧大气不敢出,屏住一口气低低说:“于归,是我。”
这声音近在耳边,低微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闪电划过,令我清晰无比地认出她来,是沈云珞!我捉住她的手,惊喜万分,又不敢大声,赶忙施法,带着她顷刻回到房中。
幽幽烛光笼罩着一方桌案,沈云珞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我摸着她脏兮兮的脸,发觉还是有一丝残留的温暖。她就像个乞妇,发髻松垮凌乱,目光很苍凉。我不敢问她究竟怎么逃生的,也不敢问皇上究竟如何被害的,只好先安慰她:“这是我的房间,一般不会有人来。”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脏乱的衣物,开口说:“我想换套衣服。”
没办法沐浴,便打了些热水让她擦洗。换好衣物,她在镜前坐下梳发。看着镜中她自己木然的表情,嘴角抽动了几下,扭头对我说:“我有身孕,我不能死。”
“你有身孕?”我不由自主看向她的腹部,惊叫,“先皇的遗腹子!”
沈云珞惨白的面容上扯出一丝悲苦:“如果他们知道我有了孩子,更加不会放过我。”
“你这些天怎么过的?都躲在山洞里吗?”
“我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就出来找吃的……”沈云珞才说了几句话,便没有气力了,孱弱得马上要昏过去一样。
“你先躲在这里,我们慢慢想办法。”我搀扶她上床去躺下,转身去厨房里找些饭菜。絮华宫的惨剧想必是沈云珞无法承受的痛苦,我若是她,或许早已活不下去。不及细想,我又心软了,无论她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忘了吧。
第四章忍泪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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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珞怀有身孕,需要好好调养进补。而裕华宫始终是很危险的,若被人发现,她会遭受更大的痛苦。我和夏青商量,最终决定先将她安置在秦府,唯一有人尽心照顾她而且不易暴露的地方。
天蒙蒙亮,沈云珞被一场噩梦惊醒,泪流满面唤着翘儿的名字。我连忙捂住她的嘴,深怕隔墙有耳。她隐忍地哭泣,浑身止不住发颤。夏青也醒了,下床走来轻声问:“又做噩梦了?”
沈云珞瞪着一双泪眼,无助又茫然。我极力安慰道:“放心,今天就将你送出宫,你和孩子'。。奇‘书‘网'需要人照顾,你别想太多,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去哪里?”她喏喏问。
我和夏青相视一眼,决定告诉她:“我们不会害你,你现在极需要人照顾,若交给陌生人,谁也不能放心。所以,暂且将你送去秦家。”
“秦家……”沈云珞痴痴念了句,便没再说什么。
我以为她会有激烈的反应,不料竟平淡若此。我放心了些,继续安慰她:“他一定会尽心照顾你们母子,而且秦朗坤如今站得很稳,秦府是很安全的。”
沈云珞垂目,声音细弱说:“等孩子生下来,千万不能让他回到宫里,就让他做普普通通的人,自由自在地生活。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最大的谜团只有沈云珞知道了,我咬咬牙,直接问她,“皇上究竟是不是病逝?”
“小小风寒,岂能夺命?”沈云珞目露恨意,“是吴千雁在汤药中下了毒,起先皇上没有察觉,只是觉得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直到皇太后下令让长庆王代理朝政,皇上才恍然明白这一切,身边竟再无可用之人。待通知逍遥王,召大元帅入京,为时已晚。皇上意识混沌,并未留下遗诏,只是叫我将这支金簪,交给逍遥王。”说着,她从头上取下金簪递给我。我从没注意到她头上竟然插着那支代表帝位的龙形金簪。
将金簪紧攥在手中,不由眉头一蹙,心沉稳了许多。属于华容添的东西,迟早会回到他手中罢。
鸡鸣时分,我站在天寒地冻中凝视一株怒放的白梅。秦夫人走了,它反而开得更热闹了。花枝在我面前轻轻摇曳起来,仿若有灵性一般,眼前浮现出秦夫人淡雅的笑意,我眼眶发热,轻轻唤了声:“娘,我回来了。”
身后脚步匆匆,回头一看,秦朗坤只随意穿戴了一下,目光复杂看着我。
“公子。”我垂目唤他,从最初到现在,他的称谓没有变化,我们的关系亦如是。
“于归,秀秀说你来找我时,我都不敢相信。外头冷,进屋去罢。”秦朗坤说着,一面请我进屋,我摇摇头说:“不必了,我有要事请你帮忙。”
秦朗坤惭愧低头道:“我欠你很多,你的忙,我一定帮!”
“你不恨我了?”
“罗净大师告诉我了,是你给娘续命,才让她多活一年。”他复又抬头看我,脸上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