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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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酷的,说著不是这个年纪的人该说的话。
豆大雨点砸下,拼命落在脚下花花纸上,打湿,洪水泛滥。
早春的闷雷山响,雨滴落在地上溅起薄雾,韩阳的身子蜷起来,痛苦的痉挛著,薄薄一层湿透钱币粘著他,样子可笑。
思贤无法呼吸,有人卡住喉咙一样,眼泪混在雨水里根本分不清楚,告诉自己要快点走开,手却不听话的探向韩阳单薄肩头。
远远,有人跑过来,踏著积成洼的雨水,跑的急,弄出很大动静,思贤抹开脸上雨水,看过去,一脸疼痛变成嗜血诅咒,直起身体冷笑,“你的新玩具来了,韩阳,我们,永别。”转身,像战场上的残兵,拖著断了的腿,脚步蹒跚,看不见的暗里,把嘴唇咬出血,眼泪,混进雨水。
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他爱著,爱到疯狂,却仍旧无法让爱的人变成自己的,即便是那一刻他会那麽专注凝望自己,可转身,他会用同样的温柔对待别人,他,就是这样,看得到那美好,让人著迷,却永远,得不到……
放手……不然那只手越捉越紧,迟早一天,掐死他,也掐死自己。
所以,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放手……
耳边只有喧哗水声,他知道思贤转身离开,一步踏出他们的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他明明应该拦住,可是仅有的力气,都用来抱紧自己,抗拒寒冷。
被冻透冻僵。
一切都陌生,却总觉得这场景那样熟悉,同样早春的清冷,同样撕破半个天宇的闷雷,同样疯狂的大雨,同样渐渐冰冷的自己的身体,同样撕裂灵魂的痛,有什麽贯穿胸口,冰凉冰凉,那个人,只是无力的沈默,更沈重的痛压过来。
濒临死亡的窒息。
“韩阳,韩阳,韩阳,起来啊,韩阳……”
有人唤他,在耳边,迷蒙著张开眼,露出无助哭泣的表情,“希涵……我……这里……好痛啊……”
“韩阳,韩阳,你忍一忍,我带你去医院,带你去医院,别睡,别睡,韩阳,韩阳,韩阳……”
闭上眼,谁在大声喊,哭了出来,眼泪落在他颊边。
他听不见,什麽都听不见,身体不冷了,沈入温水,舒服的感觉,人类最原始的温暖与安全,那是他不曾体会过的幸福。
也许,死了能看见吧,他从没看过的东西。
“妈妈……”他笑著扬起唇角,身体骤然放松,失去的彻底。
一辆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男人漂亮的脸探出来,笑望著狼狈的希涵,“要帮忙吗?借车给你。”
希涵想吼你滚开,可这样的夜里,这样疯狂而冰冷的雨,没有谁愿意帮他,他可以等,韩阳不行。
於是不情愿的拖著韩阳钻进车里,将失去意识的身体紧紧裹在怀里,谁也不给碰。
“去哪家医院?”男人用陌生的语言问。
“城西那家,认路吗?”希涵用同样的语言流利回答,漂亮的眼睛低垂,只看著韩阳的脸。
“当然。”男人向前吩咐司机几句,重新坐回来,打量著韩阳,突然笑,“长得不错,身材难得这麽好,据说笑起来最好看,可惜我都没看过。”
希涵警惕抬起眼,盯住男人看,半晌,苍白的唇抖著,“俊叔,别怪我没大没小,我是丑话放在这里,谁要是敢动韩阳,我白希涵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哈哈哈哈……”俊叔大笑,修长的指尖摸著下巴,“放心,我对这种无菌房里长大的孩子没兴趣,我的目的很简单,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瞒你,我不会对他怎样的,但是,你要保证……”
“你放心,他跟赵思贤之间,很快就会两清。”
俊叔满意的点头,递过毛巾,“擦擦吧,他抖得那麽厉害,烧的不低。”
希涵耐著脾气一再妥协的样子,在俊叔看来好像非常有趣的事,“我是真没想到白氏大少爷能跟我坐在一起讲这麽多话呢,这次来S城,本来是谈生意,顺路找个有趣的小孩子消遣时间,没想到,竟然让我遇到这麽多有趣的事情。”
一点点擦去韩阳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希涵动作温柔,声音却冷漠,“啸云兄弟俩的事儿,最好别让我知道跟你有关系,不然……”
“呵呵……白氏的事儿你不老早就喊著跟自己无关麽?怎麽现在关心起他们兄弟了?还是说,到底是嫡亲的兄弟,血缘在,怎麽都放不开?”
“哼……”希涵冷嗤,“你们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儿,死我也不愿意挨著,但是你们最好都记住,我不管你们,你们也别惹我,不然就试试看,看到底谁能走到最後还笑得出来!”
“哈哈……白氏大少爷的狠我是见过的,所以我没那麽会自讨没趣,真是,天下都变成你们这帮年轻人的了,我这样的老骨头,真是碍事啊。”
“俊叔,几颗青葱,放你手里垫著玩,当消遣的吧,别说那麽悲伤,我看著都是鳄鱼眼泪,挺好笑的。”
男人一愣,而後摇头,“希涵,你嘴巴毒,到现在也没改,真是要命。”瞥见韩阳因为高烧而熏红的脸,咂咂嘴,“这孩子以後跟著你,怎麽受得了。”
这次换希涵脸色铁青,“不劳俊叔费心,我就希望以後俊叔生意场上遇到白家的人,手下留情,别斩尽杀绝。”
“哦~”男人直起身,“这麽说,啸云筱云两个孩子……”
“呵,是啊,如你所愿,以後,你又有新的玩意儿了。”
“哪里哪里……”男人谦虚的摆手,眸子里透出兴奋神采,“啸云这孩子,不愧是白氏老夫人看重的,到底有点意思,精心磨练磨练,能独当一面。”
“那还得靠俊叔您手下留情,别不小心一把把他掐死在摇篮里。”希涵揶揄,漂亮的脸挂著寒霜,从不懂给别人余地和台阶,这样耿直又嚣张的脾气,他知道自己在那条道儿上混不下去,所以才远远逃开,这男人把他拉回那个世界边缘,所以,他本能的讨厌这个人。
“不会的,不会的……”男人摇头,“我一向喜欢有潜力的孩子。”
这样的虚伪希涵懒得回应,沈默下来,冰冷的手指在韩阳烧到滚烫的额头上暖热暖透,心里却一片冻僵土地。
韩阳,相信我,这个世界上,谁没了谁都能活下去,只是身边换个人而已,不缺胳膊不缺腿心脏依旧在跳,就绝对能活下去。
所以,就算没了赵思贤,你也一样可以活下去,好好的活著!
赵思贤的世界,不是你该涉足也不是你能承受的,他生来属於黑暗,与你,与我,与我们,太不同,所以韩阳,在还能离开的时候,远远离开。
就算无法离开,我也会带你离开,现在离开,即便一片血肉模糊的疼,也比将来,在地狱深渊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要好上,太多,太多,太多……
D19 赎不回忘不掉
D19 赎不回忘不掉
韩阳,怎麽一个人坐在这儿,太阳好晒的,回去吧。
韩阳你怎麽不说话?
韩阳你……别哭了……
希涵,我没哭,没想哭,我只是
脑子里装满了装满了,所以,就,溢出来了……
…… ……
进办公室,开电脑,泡咖啡,抱著杯子发呆,在被别人叫了名字之後假装忙碌的整理行程,手头文件一页页翻过,却半个字都没看进眼睛里。
“哎呀,思贤,你怎麽把这个放进粉碎机,快拿出来。”
女同事尖锐的声音,思贤干涸的黑眼仁转了一圈,瞥著轰鸣的碎纸机,刚刚从复印机上取下来的会议资料,哗啦啦变成粉末,回神著急的往外拖,力气大的把碎纸机提起老高,可手里纸片还是不可逆转的投身下去,持续粉身碎骨。
“快放手啊……”女同事一把打落他死攥住不放的手,碎纸机落在脚边,很大声。
有人看过来,有人窃窃私语,思贤不在乎,只是心里烦的要命,随手把文件塞进女同事怀里,“帮我再复印一百分,十一点前送到三楼大会议事,谢谢。”
一边扯开箍紧脖子的领带一边往外跑,迎面撞上一个人,烦躁挥开,却被人捉住手腕,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急著去哪儿啊?等下电话会议连线K国总部,你不是会列席旁听?”
“俊……叔……”思贤心虚的低头,头顶立刻覆上一只温暖柔软的手。
“小子,都长得跟我一样高了,还冒冒失失的,你这样,怎麽坐李氏未来主席啊。”
思贤咬住唇,不说话,口袋里手机震天响,俊叔示意他去一边先听,自己会等他,思贤拧著眉,十二分不愉快,口气冷硬,“喂,盛雪,我不是说过工作时间不要打电话给我!”
“X!你tmd,你以为我愿意打给你呢!要不是因为哥,就你丫现在那死德性,就tmd求我我也不会打给你!赵思贤,我就是要跟你说,你哥出事儿了,比赛的时候走神儿受伤,快死了,现在正往医院送呢,你要tmd还有一点良心,就赶紧滚过去看一眼!不然,就tmd当我没认识过你!”
盛雪声音爆粗,比他还愤怒。
思贤愣在那儿,没等问更多,盛雪痛快收了线,迅速播回去,那边已经关机。
韩阳……受伤了?
武术项目的比赛上个月就差不多结束,这个月的,基本都是对战项目的比赛,凭韩阳以往的风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憋著劲儿想把他拉下马,找到机会,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Md盛雪该死,什麽叫快死了!
我x!
手抖,手机掉在地上,空空的大厅有干脆的回响,思贤只觉得喘不过气,心口撕裂的疼,弯腰想要捡起手机,整个人竟然重心不稳的跪倒,丢脸的伏在地上,忘记要怎麽动手脚才能起身。
耳边轰鸣,眼前混乱一片闪光,头顶乌云压境。
哥……哥……哥……你tmd,你tmd不能有事!不然我见谁杀谁!
赵思贤,冷静,冷静,你tmd给我冷静!韩阳在医院,你不能先乱了,冷静,冷静……
好容易压下胸口浮气,手摸著墙壁撑住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没走两步被人硬扯住,死命甩,居然甩不开,红了眼的兽愤怒回头,龇牙露出凶相。
“你这是干什麽?”男人不怕也不怒,拧著眉,一脸深沈,“出了什麽事?”
男人优雅的弯腰捡起地上跳动一下的手机,翻开简讯,发件人盛雪,内容简单,一道地址,他熟悉,挺久前的雨夜有人搭他的便车去过那家医院。
“你要去哪儿?”抬头,质问的口气。
“我要去……”思贤像被逼到崖顶受伤的兽,喘著粗气,两眼通红,“我要去……”看见男人与自己相似的漆黑瞳孔,阴测测的等著他说什麽,抿抿唇,憋住破口而出的话,稍稍寻回一些理智,却也只能勉强敷衍,“我一会儿就回来。”
男人显然不信,随手删掉刚刚的短信,拎住思贤手腕往与门相反的方向扯,“哪里都不许去。”
“不行!”思贤大喊,前所未有的忤逆模样让男人心里不快。
“行或者不行不是你说的算!你要记住你是李氏未来的主席,不能什麽都感情用事!这种时候,就算你亲爹死了,你也不能开小差!”男人训斥,眼神冰冷。
“可是……”可是,那是一个,比亲爹,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如果他死了,我的人生,也没有必要继续……
想到这里,思贤愣住,而後突然超过男人预期的纵声大笑。
原来,在自己的心里,韩阳他,已经变得那麽重要那麽重要,早就超过了所谓梦想所谓人生所谓的一切,他比自己都重要,只是太珍惜,所以才总是犹豫不决。
如果他死了……那麽自己就陪他一起死,如果他残了,那麽自己就照顾他一辈子,不管他怎样……他那麽重要……所以绝对不能离开!
思贤甩开男人的手,扬起头,直直的瞪回去,深刻的尖锐与不相让的倔强让男人心里一紧,“你干什麽?”一贯从容的口吻变了样子,声音也抖。
“我,一定要离开,我到死都渴望能受到那男人的认同,终有一天会有人接我回去,回去李氏,给予我,我本该得到的全部,那时候,我连做梦都是我迎著荣耀踏进李氏大门,可是。”直起脊背,堂堂正正,男人一般,以肩膀扛住一切,“可是我回去,绝对不是做谁的傀儡,就算你,俊叔,我也不会按照你写的剧本来演,什麽事情该做,什麽事情不该做,什麽事情对我好,什麽事情对我不好,我比谁都清楚,所以,现在我是一定要走,你拦不住,打断我手脚我爬著去,你要是说我滚了就别回来,那就算您替我做了选择,我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
“思……贤……”眼前的人,恍惚著与记忆里被撕碎的某一片完美重合。
曾经,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在他面前挺直脊背,声音荒凉却固执的坚持──这不是你的错,根本不是你的错,谁说那是你的错我就拆了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没有遇到你我也还是会走上这条路,遇到你,明明是我的幸运!
闪神间,那孩子已经跑出老远,俊叔愣愣的,脸上浮出少年的青涩与疼痛,极短的一个瞬间,而後恢复老成的沈著。
掏出手机,迅速按下号码,听筒那边的人声音疲惫。
“希涵,别问我怎麽知道你号码,我保证等我离开S城,就再也不骚扰你,现在的问题是,赵思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