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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宫院·流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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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万里好容易压下火来,耐着性子道:“肖姑娘论家世与我们家门当户对,论人才亦是漂亮聪明,还真心倾慕你,哪一点就配不上你了,你横竖对人家不满意!还让我事先跟你说,我还跟你有什么可说的!你下月必须给我完婚,绝对不允许再拖了!”

孟叶绝望的看着孟万里,不断摇头,“爹爹为何一定要让我娶她,她再好也罢,我不喜欢她!”

孟万里忍无可忍,怒声喝道:“你住口!爹爹的安排,哪一步不是为了你?你还一口一个不喜欢,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哪!还好皇上是死了,否则,你成天惦记他的女人,我们全家还要不要活了?”

孟叶一听这话,心口都扯痛起来了,气恼得提高了音量,“是你当年心胸狭窄容不下她,一手将她送入虎口,才害她落得这般凄惨境况,如今竟还毫无悔意在这里奚落她,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孟万里漠然的睨着孟叶,见他说完这番话已是激动得发抖,反是不屑一笑,“我本意是送她去做侍医,谁知那丫头本事竟然这样大,转身便去勾引皇上,我也是始料未及啊!”

孟叶气得结舌,“你……”

孟万里稍事停顿,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再缓缓放下,若有所思道:“那丫头哪里是个简单的人哪,皇上什么样的人间绝色没有见过,可当年也被她迷得朝政不理,在寝殿日夜厮混!皇上何曾是会贪恋美色而荒废朝政之人,居然也耽溺至此,沉迷得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若非亲眼所见,真是令人不敢相信。而罗冰和杜克那两个家伙,还道是我安排了女人去蛊惑皇上,背地里都不知骂了我多少回!”

烛火跳动的光芒明暗不定的打在孟叶微垂的眼睑上,他最是痛心之事,落在他人眼里,却不过就是君王一桩桃色之闻罢了。孟叶颓然沉默许久,才用轻得近乎飘渺的声音辩道:“明明是皇上看上她,为何自你们的口中说出来,就非得是她迷惑了皇上?无人想过……她的无辜么?”

孟万里冷笑不止,“无辜?你当皇上没见过女人么?随便一个有些姿色的,一投怀送抱,就能勾了去?她要没两下子,能绊得住皇上?能让皇上啥事也不干整日整夜的流连忘返?像这等媚惑君心的本事,就算是妲己褒姒之流,也不过如此吧。所幸还没遇上商纣周幽那样的荒淫之辈,否则,这东曙国败在她手里,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万里振振有词,孟叶一时也对不上什么来,他眉头死死蹙着,沉痛摇头,“真是越说越离谱!爹爹不仅没有半分悔过,反是这般理直气壮。她如今失了皇上,又拖着孩子,你让她以后要怎么办!”

孟万里不耐烦起来,“够了!那也是她自己好运尽至了,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着?莫非她那侍奉过皇上的身子,还能进我们家?我们孟家丢不起这个人!”

孟叶满脸通红,“爹爹一定要说得这样难听么!”

孟万里摇了摇头,缓和了声气道:“你不要傻了,那种女人不是你该惹的,你心思这样简单,还是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于内于外,都是件好事啊。”

孟叶不由冷笑,“什么才是正经人家?是不是只有能为你在朝廷的发展助上一臂之力的,才算是正经人家?”

孟万里这下真被激怒了,“你这个鬼迷心窍的家伙!你爹这般劳心劳神,四处奔走,八方牵线,拉拢多少人,得罪多少人,我为了谁?我为了我自己么!你以为你爹这把年纪,还能活多久,还能在朝廷混几天?你以为天天同朝廷那帮家伙明争暗斗,我当真是乐在其中么?若不是成天想着,怎样把你这个不孝子未来的路,铺得更平一些,更顺一些,我还争什么争,斗什么斗!我早就告老还乡去了!可是你,你瞧瞧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为了一个已是残花败柳的女人,竟然这样来顶撞、误解你爹,你真是要把我气死!”

孟叶见父亲这会儿气得不轻,脸也发青,唇也发紫,就连恨恨指着自己的右手也颤个不停,无奈只好上前安抚,“爹爹对不起,我实是无心顶撞您,只因心中难过,一时才出言无状,还请爹爹不要生气了。”

孟万里身子一直不太好,这一气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眼见着孟叶态度软和下来,方才长叹一声,道:“儿啊,爹的每一个决定,皆是作了详尽的考虑,全是为了你啊!你年轻单纯,许多事看不明白,爹这才为你作主,等未来,你也锤炼出了洞察世事的双眼,能自行辨别人心真伪的时候,爹自会放手的。”

孟叶苦笑,只得默默点头,不再言语的将孟万里扶进了屋去。

………………………………………………………

次日,麦府前厅,麦连奕一脸惊讶的看着来人,“吉公公你怎么来了?”

吉如丰面色较之往日略显憔悴,却依旧是毫不失礼的欠身微笑道:“奴才受孟将军所托,来看看麦姑娘。”

麦连奕迟疑片刻,叹道:“也好,麻烦公公,多劝劝她吧。”

吉如丰颌首。

虽是一早听孟叶说了,也有了几分心理准备,然而真正见到她的样子,吉如丰还是吃了一惊。

麦羽消瘦得有些可怕,形销骨立间,原本一张姣好的容颜几乎没了样子,就如久病不起的人一般毫无生气,双颊深深凹陷,唇色脸色同样苍白如纸,从前灵动的大眼也变得晦暗浑浊,空洞无神。乍见吉如丰来此,她也不由有些惊讶,片刻微一点头以示招呼。

吉如丰本是心怀薄责而来,然而见了此情此景,多少也是不忍,只好叹了口气道:“麦姑娘还是多少顾惜下自己的身子,若皇上见姑娘这个样子,必定会心疼坏的。”

麦羽无力摇头,一行清泪滚落而下,“昨日才失了孩子,我哪里还有心情去顾惜这身子。罢了,反正他也见不到了。”

吉如丰眼光微有闪烁,垂眸思索了片刻,又道:“姑娘这次有孕,没有告诉皇上么?”

麦羽听他这样一问,更加泪水滂沱,“我怎会不想告诉他,我是没有机会告诉他了!我打发觉起,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麦羽眼泪似决堤一般,失声道:“我们最后见面那日,发生了争吵,我说了好些气话,当时他很伤心,却还是说等我气消了,便来看我。可后来他许久不来,我自知任性,也很后悔,可没有想到,如今……他却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

吉如丰眉头紧锁,沉吟许久才道:“皇上对姑娘是何等的情意,怎会舍得惩罚姑娘?”吉如丰长叹一口气,“姑娘既是对皇上也有情意,却如何要那般的去伤皇上?姑娘有所不知,皇上临去之前,有多思念姑娘。”

麦羽满是泪水的脸不由一怔,一时忘了哭,“你说什么?”

吉如丰慢慢敛目,“当时皇上说,唯一的愿望便是想见姑娘最后一面,哪怕看上一眼都好,皇上那日的伤心,也丝毫不比姑娘今日少啊……”

麦羽越发痛哭失声,肝肠寸断,“我怎会那样任性!对他说那些话做那些事,让他那样伤心,如今才想到我这一生,不论再做什么,皆是已换不回他见不到他了,想着想着,只觉呼天不应,万念俱灰,我就恨不得要随他而去了!”

吉如丰连忙阻止,“姑娘千万不要!姑娘是皇上拼了命都要保护的人,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皇上最大的宽慰啊。”

麦羽心如刀绞,越发泣不成声,“宽慰?人都不在了,何来宽慰,事到如今,他的厚爱,我今生已是无以为报了。”

麦连奕候在门外,只听到麦羽的哭声撕心裂肺,忍不住闯进来焦急道:“吉公公!她已经这样,您就别再说那些让她伤心的话了!”

吉如丰微微垂首,谦卑道:“奴才只是将皇上的意思转述给姑娘而已,姑娘也是想听的。”

麦连奕有些不快,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坐到麦羽身边,好言好语的安抚着她,麦羽直哭了许久,才渐渐止住,见吉如丰垂首不语,遂转向父亲道:“爹爹,请帮我把之恩抱来好么?”

麦连奕迟疑了片刻,轻叹一口气,还是点头去了。

吉如丰看着麦连奕出去,又朝麦羽道:“如今朝中,是从前的太师佐远山当政,所以奴才……现在已不住在宫中了。”

“佐远山……”麦羽闭目沉吟了一会儿,又以手背慢慢拭着纵横一脸的眼泪,突然问道:“吉公公,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吉如丰踌躇着摇头道:“奴才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佐远山起兵逼宫吧。”

麦羽疑惑的望着吉如丰,“逼宫?安森那样谨慎的人,如何能轻易被逼宫呢?”

吉如丰稍事远目,亦颇是感喟:“话虽如此,然而强者之博弈,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弱点,也会导致满盘皆输,一败涂地。”

麦羽愈加狐疑,追问道:“弱点?什么弱点?”

吉如丰恍然一笑,“呵,奴才不过打个比方,这些事情奴才哪里知道呢。”

麦羽凝眸不语,目光却反复逡巡着吉如丰隐约有些躲闪的神色,只觉得吉如丰的欲言又止之下,似在隐瞒着什么。然而她亦明白,但凡吉如丰不愿说的事情,再如何追问亦是无济于事了。

正思忖着,麦连奕抱着之恩推门进来了。

之恩依旧活泼漂亮,一见麦羽便兴奋得扑腾着双手要过来,麦羽强打起精神,微笑朝他招手,麦连奕赶紧将他放到麦羽身边去。

吉如丰怔怔的望着之恩,眼眶竟不禁有些湿润了,口中喃喃道:“……总算是见着这个孩子了……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麦羽眼中温柔倾泻如水一般,“名字也是他起的,叫之恩。”

吉如丰不住点头,“之恩,之恩……好,好,皇上的心情,都在这名字里了。”他似是感慨似是思量,片刻,竟朝麦羽母子俩跪下,深深一拜。

麦羽一愣,“吉公公你这是……”

吉如丰长出一口气,言自肺腑般一字一顿道:“麦姑娘,奴才近日有要事要办,恐是不能常来看姑娘,可是奴才恳请姑娘和孩子务必要珍重,一切——都会过去的。”

麦羽沉吟好一会儿才点头,“是,吉公公也珍重。”

送走吉如丰,麦连奕转身回来便皱眉纳闷道:“奇怪,吉公公现在也不管宫中事务了,还能有什么事情要忙呢?”

麦羽轻叹一口气,亦是摇头,“他说的话,我也听不太懂。”

麦连奕无谓地作一个苦笑状,在她身边坐下来,语重心长道:“其它听不懂倒也罢了,他最后一句话,你可千万要听懂了。”

麦羽望向父亲,“什么?”

“一切都会过去的。”

番外(安森之一)…父子

顺元二十五年,初秋夜,东曙国皇宫曙天殿内。

现年四十八岁的顺元皇帝嘱了侍卫守在殿外,便独自一人进了曙天殿正中的泰祀殿里,那里供奉着东曙国历代皇帝的牌位。他双手合十,虔诚参拜。

门外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帝王的专注,顺元不觉皱眉,回头望去,来者正是他的第三子,十二岁的安森。

安森进入得坦然,行至恰好的距离,便一如既往的恭谨跪下,“父皇。”

顺元站起身来,冷淡道:“你一向谦卑有礼,怎么今日冒冒失失闯到来这里了?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么?”他向门外看了看,不快道:“怎么也没个人来通报。”

安森低头静听他说完,方才回道:“儿臣刚才到御书房没看见父皇,便料想父皇是来这里了。是儿臣让侍卫们不要来通报的,还请父皇不要责怪他们。”

顺元冷笑一声,眼中却带着厌恶,“你既来找朕,必然有事,起来说话吧。”

安森稍稍颌首,便优雅起身。正要说话,殿外月朗星疏的夜空却忽然闪过一道霹雳,突兀而凌厉,仿佛暮景残光,山雨欲来。

安森一时看得愣住。

顺元有些不耐烦,终于转过身来面向着他,“还不说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说什么都可以。”

安森回过神来,眼里却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最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若非要事,儿臣自是不敢前来打扰父皇拜祭先祖。儿臣想告诉父皇的是,二哥准备了一份假的遗诏,上面写着父皇会传位于他。”

顺元目光骤然一跳,遂冷冷盯住他道:“老二绝不会自己想出这种事,除非是有人怂恿。”

安森微微低垂的头于地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角度,不紧不慢道:“父皇圣明。”

顺元半眯着眼打量他,“你今日很是大胆,竟然主动来挑衅朕。不过朕倒也不明白,你怂恿老二做这件事情,你又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呢?老二并不喜欢你,你该是知道的,宫里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安森睫毛微微颤动,然而只那一霎,便即刻止住了,转而淡漠道:“二哥并无父皇那样的智慧,不太懂得权衡利弊。儿臣也没有刻意怂恿,只在他耳边随意提了几句,也不想他竟然照做了。”

顺元冷冷一笑,“行了,朕知道了,朕自会处理。”

说罢他便要拂袖而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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