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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曜权臣-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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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崇翮只能转为央求:“杜思危,快让他们住手,我孙儿才六岁,他什么都不懂,你不能这样对他!”

“六岁小儿,的确什么都不懂,”杜思危面色近乎冷酷,“但我会让狱司告诉他,他之所以会有此番遭遇,全是因他祖父之过。”

“杜思危,你要我招什么,我招供便是,快把我孙儿放了!”

杜思危这才抬眼看他:“当真?”

“当真!只要你放过我孙儿,放过我一家十余口人,我……我招供便是!”

“想让我放人,得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诚意。”杜思危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便有狱司端着笔墨上来,将笔塞进张崇翮手中。

杜思危道:“将你犯下的事,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包括你与宋翊之间的书信内容。”

张崇翮无可奈何,只得将自己秘密向宋翊传递讯息的始末记录下来。

写完之后,他将笔一掷,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宋将军于我张家有恩,如今我却无以回报,若是因此而牵连宋将军,我死后也无颜见宋家先人啊!”

杜思危收起他的供书,冷笑道:“张大人,你只记宋翊之恩,却将朝廷之恩抛在了脑后,难道在你心里,只有宋翊,没有皇上、没有社稷百姓么?今日你助宋翊谋反,他日会有多少黎民百姓因你而遭受无妄之灾,如此算来,你岂不是更加罪孽深重?”

张崇翮无话可驳,只是一再央求杜思危按照约定,放过他的家人。

杜思危按着他的手指,在供书上画了押,说道:“张大人既已伏罪,我也没有必要再为难你的家人。只不过,眼下宋翊之事尚未了结,还得委屈他们在廷尉府多呆几日了。”

第八十四章

就在张崇翮受审当日,宋翊接到成帝口谕,命他随驾前往御林苑狩猎。

宋翊抵达御林苑入口时,发现随行官员不止他一人,三公九卿之首和另外几位武将也在受邀之列。

成帝似乎兴致颇高,命人为随行官员每人配了一匹马,并为他们准备了狩猎装备与弓箭。

武将们都是个中高手,自然是跃跃欲试,而文官们则个个愁眉苦脸,他们有的不善骑射,有的因为坐惯了马车,甚至连马都骑不稳。

太尉殷峰却是老当益壮,虽已年逾六旬,穿上一身铠甲,依然威风不减当年。武官们皆以太尉马首是瞻,自然对他诸多奉承,太尉却哈哈一笑,拍了拍宋翊的肩膀道:“我是已经老喽,哪里比得过宋将军。”

宋翊则低眉谦让:“殷大人说笑了,末将怎敢在皇上与太尉大人面前献丑。”

殷峰瞄了远处的闻守绎一眼,高声道:“骑射之事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小儿戏耍,但对某些人来说,可就难于登天了,希望不要在皇上跟前出了洋相才好。”

他这话原是含沙射影地嘲讽闻守绎,却连带着将一干文官都奚落了进去,顿时遭来众文官怒目而视。

太常卿陈廉名体态臃肿,连上个马都直喘气,此时听了殷峰的话,更是气得直哆嗦,转身问诸位同僚:“咱文官就没有擅长骑射的了吗,露一手让他们瞧瞧!”

然而没有一人出声响应。于是又有人低声劝道:“太尉在后宫有皇后帮衬,如今又有宋大将军助力,气势自是不同以往,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随后,他们一同看向了丞相闻守绎,但闻守绎只是拨弄着手中的缰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成帝一身戎装策马而来,看上去神采奕奕英姿勃发。

他不知此前文武两派斗嘴,只是看见几名武将精神抖擞整装待发,而几名文官有的骑在马上一脸忧色,有的连马鞍也坐不稳,东摇西晃地拽着缰绳不敢往前一步,心中自是对文官的表现感到不满。

于是他只对太尉与几位将军道:“今日我们的狩猎时间为两个时辰,时辰到了之后,大家去约定地点汇合,所得猎物最多者,有赏。”

武将们欣然响应。

成帝又转头对闻守绎等人道:“你们……能参加的就尽量参加吧,若是实在上不了马,也别太勉强了。”

他原意也是为了体谅文官,但听在武将们耳中,自然又是一番洋洋得意。

在成帝示意之下,太厩令站在起跑线上,手中大旗一挥,于是以成帝为首的几人相继策马朝林子的方向飞驰而去。

顾子修一派清闲地驾着马儿踱着步,此时闻守绎策马从他身边经过,低低丢下一句:“护着皇上。”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顾子修先是一怔,随即想到,皇上身边俱是武将,虽说在此类场合之中,做臣子的都会刻意让着皇上,但眼下宋翊谋反之心已生,难保不会趁着皇上落单下阴手。

当下他大喝一声“驾——”,一抖缰绳追了上去。

事实上闻守绎此话只是字面意思,他担心皇上年轻冒进,反而忽略了自身安危,不料顾子修却因伶舟之故,将这句话理解得深了。而闻守绎也不知顾子修心中所想,两人虽考虑的角度不同,但终归还是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望着顾子修渐渐消失的身影,闻守绎依然不紧不慢地驾着马。身旁光禄卿管喻龄跟了上来,没话找话地与他闲聊:“真没想到,顾大人骑术如此了得,看来此次狩猎,我们这一边也是有望拔得头筹的嘛。”

闻守绎瞥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头筹自然是皇上的。”

“是是,下官失言。”光禄勋讪讪赔罪。

闻守绎无心狩猎,一边策马一边往后看,只见太常卿陈廉名落于最后,非但他在马上摇摇欲坠,连他的马也走得歪歪扭扭,这架势仿佛不是去狩猎,而是去受刑。

闻守绎叹了口气,问管喻龄:“听说,你与陈廉名关系不错?”

“啊,是。”管喻龄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答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劝他有空多运动运动,也该减减肥了。”

“呃,是。”管喻龄一脸尴尬,丞相大人这是……关心下属?

两人又聊了一些寻常闲话,闻守绎见管喻龄一直跟在自己身侧不曾离开,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说?”

管喻龄吞吞吐吐地道:“其实,下官是想问,关于那韶议郎,丞相大人想给他什么官职?”

闻守绎失笑看着他:“他是你光禄勋的人,自然是由你决定。”

“我这儿大多是没有常务的闲职,依着韶议郎近来的表现,是否可以往四大夫的行列靠?”

“这个嘛……”闻守绎想了想,议郎地位较低,一般是没有什么机会面见皇上的,但若是晋升为四大夫,就等于能够让皇上亲眼看到他的才能了。

来日他若是有把握住了机会得到了皇上的青睐,想要一步高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就比如几个月前的李往昔。但那样的高升,又有多少坚强的后盾可依靠,一旦失了皇宠,他又会立即被打回原形。

想到此,闻守绎微微一笑:“便由你决定吧。”他顿了顿,又有些困惑地问:“但据我所知,你那儿四位大夫皆已安排人了,你要将韶议郎往哪儿放?”

管喻龄脸上露出汗颜之色:“实不相瞒,昨日光禄大夫蔡衡宇向我密报一事,是关于谏议大夫张崇翮的……”于是便将张崇翮泄密之事说了。

闻守绎听罢,眉梢微挑:“如此说来,张崇翮此人,目前已被廷尉府控制住了?”

“是,听说廷尉府已对张崇翮进行审讯,想必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

闻守绎心中微讶,张崇翮泄密如此要紧的事,怎未听顾子修提起?还是说,顾子修打算待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后,再向自己汇报?

管喻龄不知闻守绎与顾子修之间那一层关系,心中只想着宋翊的事,低声道:“丞相大人,我看太尉也得意不了几天了,只要宋翊之事一经揭发,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闻守绎颔首道:“所以,眼下不管对方如何出言挑衅,我们都不要理会。我们所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候。”

管喻龄应道:“丞相大人说得是。”

两人这一路谈话,不知不觉竟已穿出了树林。

此时皇上尚未出来,目的地已有几名武将在那里等候,手中猎物颇丰。他们见闻守绎与管喻龄两手空空地出来,眼神中自然又是一番嘲弄。

闻守绎下了马,立即有自家小厮迎上来为他端茶递水。

他接过茶水时,忽听身旁那小厮低声道:“大人,刚接到密报,董心蓝死了。”

闻守绎饮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面上却丝毫不露端倪,只低声问道:“怎么死的?”

“是自杀,她趁着身边无人之际,拿了把剪子往自己心口上戳了七八刀。”小厮说着,脸上现出一丝不忍,“听说心脏都被戳烂了,她可真对自己狠得下手。”

第八十五章

宋翊是在狩猎回去之后,才获知了董心蓝的死讯。

他曾一度怀疑董心蓝是被人所害,但请了当地几位经验丰富的仵作来验,都确认是自杀无误。

因为即便是死后,董心蓝手中那把剪子仍握得很紧,如果是凶手杀人之后所施的障眼法,死者握着剪子的力度,不可能紧到如此程度。

至于董心蓝心口上杂乱不堪的伤口,则是死者在眼盲的情况下,自刺不准导致的。如果是他人所为,不至于准头如此失常。

如此一来,董心蓝自杀的原因,就很值得推敲了。

据奶娘回忆,前日有一名贵族少女突然造访,关了门与董心蓝说了会话,期间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而后少女趾高气扬地离去,董心蓝则将自己关在屋里痛哭,不论奶娘问什么,她都不肯回答。

奶娘觉得此事蹊跷,原想即刻通知宋翊,但当时宋翊被皇上召了去,一时半会见不着面,这事便暂且搁置了。不想过了午后,她只是出去买个菜的工夫,董心蓝便在卧室中自杀身亡了。

由此看来,那名贵族少女的出现,是董心蓝自杀的关键。

至于她是什么身份,如何知道董心蓝的存在,又对董心蓝说了些什么,虽然不得而知,但宋翊却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整整三天,宋翊一直将自己关在董心蓝的卧房里,陪着爱人的尸体,不吃不喝,也不允许他人打扰。

到了第四日,宋翊终于开了门,将董心蓝交由宋府管家进行安葬,此时的他,仿佛突然间衰老了十几岁。

成帝为表体恤,特别恩准他在家休息半个月,不必上朝议事;私下却又派人秘密监视,掌控宋家的一举一动。

第七日,董心蓝正式下葬,宋翊以原配名义为董心蓝立碑。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官都在看成帝如何表态,但成帝一直未予表态,只不过阴沉的脸色昭示着皇家对宋翊行事的不满,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浓。

十一月二十七日,韶宁和从议郎阁归来时,天色已经入暮。

这几日因为宋家的事情,搞得朝廷百官人心惶惶,即便是身在议郎阁的韶宁和,也明显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从朝廷日益提防的态度来看,双方冲突已在所难免。

于私,他十分同情宋翊,更为董心蓝之死感到惋惜与愤慨;但于公,他还是希望宋翊能够放下个人仇怨,毕竟他手握兵权,与朝廷作对非但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还将对整个国家的安定造成破坏。

其时,路上行人渐稀,韶宁和只顾低头行走,不想与对面走来一人撞了个满怀。

他向后趔趄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刚要开口向对方道歉,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宋翊。

与上次见到的不同,此时的宋翊,满脸胡渣、形容憔悴,手中握着一只酒壶,步履蹒跚,醉态醺然。即便是在十一月末的寒冷夜晚,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肩膀上披了件颜色醒目却又非常不搭调的披风。

这般模样的宋翊,乍看觉得十分滑稽,然而此刻的韶宁和,望着醉得连路都走不稳的宋翊,心中只觉苦涩,怎么也笑不出来。

“宋……兄,”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宋翊,“你还好吧?”

宋翊眯起眼睛,打量了他片刻,才道:“是你啊,韶议郎。”

韶宁和心下一松,能认出自己,说明他醉得还不算太厉害。当下他温言劝道:“宋兄,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吧。或者……我送你回去?”

宋翊望着韶宁和的目光渐渐锐利了起来:“韶议郎知道我住在哪么?想必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这……”韶宁和原可谎称不知,但看着如此落魄的宋翊,他不忍再撒谎骗他,“的确,第二次在酒楼见到宋兄……宋将军,我便已经认出来了。只因你我立场不同,下官一时不便言明,还望宋将军见谅。”

宋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立场不同又如何,我从来不看重这种东西。”他顿了一顿,望向韶宁和的目光突然清明了起来,“韶议郎,事到如今,有一件事除了拜托你,我无人可求了,希望你能答应我。”

“宋将军请讲。”

“玉冰公主……她原本约了我今晚戌时在宫门口相见,但你看我这副模样,如何能去见公主。希望韶议郎能替我赴约,帮我将此物呈递于公主,代为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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