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第5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车帘一掀,几个太监模样的人上来,几把就把我和杏花拖了下来,我抱着言言,杏花还死抓着我。
那个女子的声音又说:“带她过来,让哀家看看这个恶毒的女子!”
去接我的太监一指我,好几双手把言言生生地拉开了,言言大开着双臂依然要扑过来,瞪着大眼睛盯着我,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杏花也被扯开了,我在浑身的颤抖中勉强说:“杏花,抱着言言哪!”杏花挣扎着过去把言言抱住,也说不出话来。几个人拖着我走向一驾皇宫的车辇。我一瞥中看到周围有二三十人之多,李伯被几个人按在那里,他看着我,眼里显出了慌乱。
拖着我的人们把我一把按跪在那里,辇中的声音说:“让她抬头。”有人抓了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对着辇车的小窗,里面隐隐约约,有一张珠光宝气的脸庞。
那个女子的声音又说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做下那样恶行!哀家隔帘都能看到谢爱卿身上的累累伤疤。可怜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被你折磨成了那个样子!”
后面李伯大喊:“不是我们小姐!太后,是恶奴郑四干的!”
太后喝道:“住口!我也几乎被你们骗了!要不是贾爱卿给了我那郑四的供状和这贱人当堂的口供,我差点就放过了真凶!”
李伯大声说:“我家小姐没有画押!”
太后厉声道:“那是因为谢爱卿的阻拦!贾爱卿呈上了那马姓官员和一班衙役的画押证言,都指这贱人亲口承认了恶行!”
杏花尖叫着:“太后,真不是小姐啊!不然的话,为何谢大人还要娶她?”
太后冷笑:“就是因为你们把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再也娶不了别人!谢爱卿心地良善,让你得逞!哀家就偏不能容你逃脱惩罚!你身为太傅之女,骄横跋扈至此,就因你的父亲没有把皇家放在眼里!官府不敢刑责你,我就为他出这口气!”
杏花大哭道:“太后,千万不能动我们小姐啊,您会要了谢大人的命的,他们是一双爱侣啊……”
太后骂道:“无耻的奴婢!想这样救这个贱人的性命。谢爱卿恕了你,我可没那么好心!你当初对他鞭打水浸,干了那么多残忍之事。我本该卖你入青楼,让你也受尽凌辱。可恐你父多方勾结,营救了你,连皇上都似乎对你有偏爱之心。我今天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人!剥去她的外衣,对她施以鞭刑,我不出言,不许停止!”杏花和李伯都发出一阵哭喊。
太监们上来,三把两把就扒去了我的棉服,只余下了我的淡色内衣。冬天的风瞬间就透了我的身体,我的身子在剧烈发抖,可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我已经知道我此次不能幸免。我知道我那天的预感是对的,我和他再也不能相见。那个漫长的吻同我们的分别相比,实在是太短太短……
我的脑中清亮如洗,只想着怎么再对他留下一句话,匆忙间我只能大声说道:“太后!请一定转告谢大人,说我欠他太多,让他一定好好保重!”
太后说道:“动手!”
余光中我看见几个人的手拿着鞭子抬了起来,我的心也提起,大喊道:“告诉他,我……”一句没有说完,鞭子已打到了我的身上,我平生从没有感到过的剧痛突然撞击在我背上,让我倒吸了口气,咽下了我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语:爱他……
剧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袭来,痛意从身外到达,直穿入我的五脏六腑,刺入我骨头,延伸到我的脚尖。我痛的双手紧握我的双臂,指甲深掐入我的皮肤。我想放声大喊,但在最最深处的残余的清醒里,我想到了谢审言当初也受了这样的苦,也受了这样痛,他没有喊出声。这一丝念头让我紧咬了牙关,苦苦忍耐。我紧闭了眼睛,可泪水还是在无以伦比的痛楚中像奔泉般涌出……
渐渐地,我听不见鞭子的呼啸声,听不见杏花的哭喊,在疼痛中,我没有了任何思念,没有了任何情感,没有了任何向往,没有了对世间的任何留恋……
在让我跪地不起的痛苦里,我对着那我不知名姓的神明默默哀求,快快让我离去,快快让我不再痛,我不知我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不出声求饶,请让我在丧失了最后的尊严之前死去……
我终于从剧痛中解脱出来,在半空中看着我自己。三个人还在挥鞭打着地上的我,那个女子穿着淡杏色的衣服,扑卧在尘埃中,不再动弹。淡淡的血痕从她的衣服上渗出来,她黑色的裙子濡湿一片……
杏花和李伯哀哀地哭着,突然,杏花怀中的言言挣了出来,他四脚着地地爬向了地上的我。他在那些人的脚边爬到了我身边,接着爬到了我背上,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娘!”他没有哭,只安静地在趴在我的背上抱着我,像是睡着了。那些人鞭子挥不下来,有个人要把他拉开,言言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就要扯开我的衣领。有个人拿起了我的手腕号了一下脉,转身说道:“太后,她已经死了。”
杏花的哭声几乎成了尖叫,可李伯立刻没了哭声。
太后的声音响起:“这个下贱的东西,已经有了孩子!”
李伯突然声音沙哑地说道:“太后,那是我家小姐收养的孤儿。除他之外,我家小姐还收养了两孩子。现在我家小姐已死,请太后通知我家老爷前来。”他的泪水未干,可语气平静,脸色格外冷漠。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人,其中一个骂道:“看什么哪?你这恶奴想找死?!”李伯马上低头说道:“请公公原谅我的无礼。”
太后冷声道:“你以为我怕你家老爷?他不过是给皇家效力一个奴才!你们在此看着,不许人给她收尸,让百官下朝从此经过也看看这恶女的下场。别以为是高官显位,就能为所欲为!回宫!”说完,她的车辇转头进入了一丈外的宫门。十来个太监留在了周围。
杏花连滚带爬地到了我的身边,费力地把我翻过来,言言马上松手,等她给我翻了身,接着再趴到我的胸前不动了。李伯慢慢地走到了杏花身边,跪下,拉起我的手,又号了下脉,放了手,接着就定定地跪在那里。
我看见了我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我的脸上泥泞不堪,是我的泪和了尘土,覆满了我的脸庞。杏花哭着掏出手绢给我擦脸,可是越擦越脏,她终于放弃,哭着把手绢展开,盖在了我的脸上。
我该走了吗?一念之间,那黑色走廊出现在了我前面,我轻松地进去了。
黑暗,无边的黑暗,立刻包容了我的存在。我感到了从没有在我生时体会过的自由快乐!这一次,我知道我不是游荡,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一生。说来我多少有些自豪:我没有杀人越货,没有坑蒙拐骗偷,没有故意伤害过别人,没有存过仇恨和恶意……我是个让父母高兴过的女儿,我还报了情感,付出了爱,为孩子们留下了快乐,我为大家做了我能做的事情……
我现在该向何处去?在那黑暗尽头极其极其遥远的那一端,有一个极小的亮点。那就是彼岸吗?我愿意前往。此念一动,我飞速地奔向那处光明,无数问题翻江倒海地从我的意识里涌现。
如果这就是我的一生,我还有太多没有明白的事情:为什幺我总也无法填补那心底的一处空旷?为什么我总无法逃避淡淡的忧伤?为什么我常感怯懦恐惧?为什么美好的事情总是被破碎掉?为什么痛苦如此普遍,真正的幸福难求而稀少?……
我想知道宇宙,想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我想知道真理,知道人生的目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意义……
像是在回应我的疑问,我的意识比光速还快地迅速膨胀,包含了无穷无尽的时空!在这短暂的永恒里,在这永恒的短暂里,我看到了深远的奥秘……我无法把它们都归成语言,只能说一切的一切都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宏爱所紧紧相连。宇宙因这深远的爱之纽带而运行生长,在每一个星斗有规律的运行中,都有着一分可以触摸的爱意。
一切都不是无序的混乱,再浩渺的空间、再微细的物质也有着仔细的安排。这安排就是一份爱心,是一份不忍,是因爱而没有放弃的证据……
博大是如此奇妙,微小也一样美好,我体会到了不能表达的感动,化成了流星,狂雨般绚烂地绽放在夜空,万万年,都是太短暂。
我得到了我的答案……
一瞬间,我看到了从没有见过的最美丽的世界。光明,清澈,天蓝似洗,比人间的颜色透亮万倍。一片最碧绿的山坡上,一棵巨大的树木,树冠是灿烂的金黄色,在那蓝天下似是逸出了缕缕光芒。
无穷无尽的歌声,含着最广阔的爱,充满了我的存在,我的空虚和胆怯消失无影,只感到了至极的欢乐……
我接近那棵大树,无言的信息告诉我,到了那里,就到了家,我就离开了所有的痛苦和忧虑……
可在我满溢欢乐中有一点点的遗憾,那是什么?我的意念寻觅着,在我方才经历一生中,我还有一个愿望。这一生与永恒相比,如此微不足道。这一生中的波折,与浩瀚的宇宙相比,如此不足挂齿。这点遗憾真是如浩淼大海中的一粒沙子……可就是这卑微的一点点愿望,却是如此深刻!让我不能一无反顾地去往那棵大树,一个闪念之间,我想的是:我离开时,没再看一眼谢审言。
这一思之下,我就离开了那无限的充足,离开了那响彻了我灵魂的歌声,我的意识蓦地重新缩小,变成了一个再临到宇宙中一个小小地球一个小小城市一个小小屋宇的魂魄。
谢审言站在皇上所坐的高台下面,我停在他身边。他眉头微蹙,似有所思。皇上问道:“谢爱卿,你以为如何呢?”我在意念中忽然想起,自从相识,我从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他转身对着皇上一礼,开口说道:“皇上,臣以为……”我禁不住在意念里唤道:“审言。”他在句中突然停止,双眼一下睁得很大。
这时有个太监快步跑进来说道:“皇上!太后方才在玄敬门外鞭死了太傅之女董玉洁!”
谢审言的身体大震,他晃了一下,转了身,看着那个太监,开始走过去。可走了几步,他突然转身向大门跑去。朝上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皇上急问道:“所为何事?!”太监回道:“太后说,是为谢大人出气。”谢审言刚跑近门坎,听此言一下子绊在门边,重重地撞到了门框上才没有跌倒。皇上失声道:“快……”可没有了别的话。
谢审言浑身颤抖着扶着门框迈出了门槛,开始拼命奔跑。一边跑着,他一边抬手摘去了他头上的朝冠,扔在地上,他的头发立刻飞散开来。他接着解开他的腰带,任其落在身后。我随着他,再唤道:“审言,不用跑,我还在。”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可稳定了一下,还是跑了下去。他跑着,脱下了朝服,朝服滑落在他脚后的甬道上。他大步跑着,再脱下了夹袄等衣物,直到他只余下了贴身的一袭粗布白衣。
他冲出了宫门,看到了杏花身前的我,却突然慢了脚步,他喘着气,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杏花身边,低头看着躺在地上脸上盖着手绢的我。杏花还在低声哭着,抬头看见了谢审言,她抑制住哭声,挣扎着说:“小姐说她欠你太多,让你一定好好保重!”说完她放声嚎啕,哆嗦着起身,爬过我的身体,把趴在我身上的言言抱起来。原来安静的言言又突然大哭,但杏花没有手软,愣是掰开了言言的手把他抱开了。
谢审言看了我半天,慢慢地跪在我身边,还犹疑了好久,才伸手抱起了我。我的头向后一仰,脸上的手绢落下来,谢审言看见了我咬牙闭目满是泥迹的脸,如梦方醒,突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几乎不是人声的低呼。他的泪立刻流了下来,刹那之间就从他的脸上滴滴滚落到了我的胸前。他浑身剧抖着,一下子把我紧紧抱向他的脸,把嘴唇贴在我的嘴上,拼命地连吻带咬,用舌头使劲去撬开我的嘴唇。他吻了好久,我的嘴唇依然紧闭,他腾出了一只手,用手指去扒开我的嘴唇,用力地要推开我的牙关。他推了一会儿,放弃了,又重新把他的唇贴上去……
人们渐渐聚了一圈,爹磕磕绊绊地被一个太监扶着走过来,李伯起身过去,拦在爹的面前,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鲜血顿时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他站起就要走开,爹一把拉住了他,颤抖着流着泪,说不出话来。李伯看了爹一会儿,扶住了爹。
谢审言的嘴停在我的嘴上,他的身体前后摇着,他的头发垂落披散,覆盖了他的肩膀和我的胸膛。我完成了心愿,想向他告别。与我在的永恒相对,他的时光不过是瞬间,我们很快就会在那最美丽快乐的地方相见。在意念里,我再次唤他:“审言,我走了。再见。”
他猛抬头,眼里泪水横溢。他茫然四顾,突然哭喊道:“你说你要接我的!你接我来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