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花开-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几,几时的事了?”蒹葭拖着小毛头往外走,嘴里骂道:“怎么不赶早请大夫!人都死了也不给邻居说一声,你,你,唉!”
蒹葭拖着小毛头出来让她坐在余晖里,蹲下身捧着她青紫的脸颊揉了揉,气道:“屋子里那么寒,你就只穿着里衣,也不知道套了衣裳!是不是半夜出的事?”
小毛头喉间咿咿呀呀的哭着,一只手紧紧拽着蒹葭的袖子不松开。
小毛头的爷爷是大前天的夜里死的,小毛头半夜起夜,摸着老人身体冰凉推了几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气。小毛头把所有的衣物被子都给他盖上,又生了火盆放在床边才光着脚跑出去喊人,敲了几户人家却都被打出来了。
小毛头知道自己命硬的名头。大家都说,她一出生,“哇哇”一声啼就克死了亲奶奶,后来开口叫爹就死了爹,开口叫娘就死了娘,老天爷这才封了她的嗓子不让她继续作恶,只留下一个毛老头看着她。
蒹葭拉着小毛头的手往下拽,小毛头反而整个人扑过来抱住他一条胳膊。蒹葭气的推她的头,手触到一个鼓起的包。蒹葭顿住动作,手指扒开她的头发看了一眼,骂道:“留着这么多血咋不找大夫看看!疼死你算了!你松开,我去找人过来帮忙!”
小毛头抱的愈发紧,喉间呜呜呀呀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听起来愈加悲戚。
“别嚎了!”蒹葭空着的胳膊揽着她抱起来,等她放了自己的胳膊转为抱着他的脖子才双手抱起来往上托了托。
“倒霉催的!”蒹葭一边往外走一边磨牙道:“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的,早干嘛去了你,又不是没长腿!”
蒹葭抱着小毛头去隔壁敲门,隔着院墙冲里面的人道:“毛家老头子出事了,有没有女人在家,去帮把手吧!”
院里面的男子三十来岁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看了蒹葭一眼尖着嗓子道:“哟,我说怎么一股子骚味儿呢?原来是狐媚子呀!毛家是哪一家?怎么没听说过?”
蒹葭往上托了托小毛头,垫着脚往里看,想找他家里当家的。男人许是看见他怀里的小毛头,慌忙捂住怀里孩子的耳朵骂道:“你个骚蹄子,抱着个丧门星在俺家门前转悠个啥!找女人去春风楼去,那里的女人才伺候的好你!”
“你咋骂人?都说近邻胜远亲,邻居有事儿连个忙都不帮就算了,还……”
“呸!少在这儿假正经,哪儿骚钻哪儿去!站这儿也不怕把俺们正经人家的夫熏晕喽!也不撒泡尿照照,长着个狐媚脸就到处撅以巴发骚。装啥子清白,都老成豆腐渣了还翘着小指发嗲装小呢!”
蒹葭极为看重名声,平日里摊子上女人们出言调笑,他都是闭嘴不搭腔。就连现在家里那个,也从没和她说过一句不清不白的话,若不是为了那几两银子,他哪至于藏一个女人在家!
这般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正经还是头一次,蒹葭胸口闷的厉害,抱着小毛头一脚踹开院门,指着男人气道:“你,你,你怎么……”
蒹葭一时说不出话来,男人见蒹葭敢踹开自家院门,抱着孩子扯着嗓子骂道:“你个骚货,勾引女人也别往俺们家里钻,俺们正经人家经不住你这狐媚子发骚。”
蒹葭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一咬牙高声骂道:“你别他爹的在这儿满嘴喷粪,茅坑里的蛆都比你长的像人!”
“你骂谁呢?你骂谁呢?在俺们家还敢骂人!信不信老子劈了你!”男人抱着孩子站起来。
蒹葭拽开小毛头越搂越紧的胳膊,从门后单手抄起铁锹大步走过去,一把砸在男人方才坐着的马扎上,眼睛发红的骂道:“再让我听见你他爹的喷粪,信不信老子先劈了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男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倚在墙上没敢动。蒹葭看一眼扒着屋门怯怯探头的两个小孩子,狠狠啐了口唾沫转身出了院子。院子外看热闹的几个男子见蒹葭出来小跑着回了各自的家里。
蒹葭前脚刚踏出院子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叫骂。蒹葭鼻子酸的厉害,朝小毛头屁股上狠拍了一下,囔着鼻子骂道:“你怎么这么臭,几日没洗澡了,熏得我眼睛都疼了!”
蒹葭忍着泪回了毛家,取了件夹袄给小毛头穿上,下|身也套了条夹裤,又抱着她准备出门。抬眼看见邻家门口已经聚了一圈人,男人还在声嘶力竭的叫骂,外围还有几个做完工回来的女人。蒹葭咬咬牙,在一侧的小茅屋里寻了一圈儿,提了一把刀在手里。
蒹葭双手抱着小毛头,一只手紧握着刀柄压在另一个袖子下,低头往人群处走。男人许是见人多,跳着脚拦在路上,骂道:“你有种就站在这儿等我家妻主回来!”
蒹葭紧抿着唇哼了一声,一把抽出菜刀晃了晃,眯着眼冷冷道:“不就是一条命,信不信我先砍了你全家再自杀!”
男人噎住,脸上鼻涕眼泪也忘了擦,嘴张了几张也没能再骂出来话。
蒹葭扬着刀,等两边的人散开些抱紧毛头快步往回走。围着男人的人虽多,却大多是些看热闹的,并没有人真的上去拦蒹葭。路上有下工的女人迎面走过来,看见他搂着个孩子扬着一把刀,都靠着墙躲开。
蒹葭越走越快,等拐出胡同开始大步往家里跑。
许是秋风太大,又有些凉,蒹葭眼睛里慢慢溢出泪来,迎着风,冰凉冰凉的。片刻,就满脸尽湿。
大儒也骂人
蒹葭抱着小毛头跑过两条深胡同,等到了菜市那条街却突然拐进了一处拐角。
小毛头本就瘦弱,又两天一夜没吃没睡,趴在蒹葭肩头颠簸着就有些犯晕,搂着蒹葭的脖子开始迷糊。蒹葭靠墙站着,狠狠的抹了把眼睛,眼泪却掉的更急了。眼看着天色黑下来,蒹葭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情绪擦干了脸,想了想先去了菜市口的棺材铺定了一口薄棺。
棺材铺老板还算厚道,见蒹葭抱着这个苦命孩子也没要高价,还答应着明日找人过去帮着下葬。
蒹葭出了棺材铺天已经全黑了,好在今日月亮出来的早,路上虽少有行人也算不得骇人。蒹葭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门口竖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哥,你去哪儿了?连姐姐说你早就离开了,路上也不见你!”莫芽跑过去拽上他的衣摆,声音有些发颤。
“哦。”蒹葭应了一声往里走,淡淡道:“烧饭没?今晚烧面汤吧,快些!”
“烧好了,都凉了!”莫芽低声答。
沈忆安等他等的早没了脾气,之前满脑子都被蒹葭被强被害的想法折磨着,正准备着过了戌时三刻还不回来就去找潘岳帮忙,见他活着回来顿时松了口气。沈忆安也忘了装独脚,微跛着脚走过去帮着莫芽收拾早就凉掉的饭菜,一面偷偷的借着灯光打量蒹葭。蒹葭虽垂着头极力背着光,沈忆安还是看见他微肿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沈忆安微微眯了眼,见他衣服还算整齐也没有什么伤口才稍稍放下心来。
蒹葭把小毛头放到沈忆安躺着的床上,转身去夹层打水洗脸。
“哥,锅里有热水。”莫芽跟过去,看着蒹葭把脸伸进凉水里忙开口。
“哦。”
蒹葭又应了一声,用凉水洗了脸才又舀了热水进去。用手试了温度,端出来放到床边,给迷迷糊糊的小毛头擦了手脸,端过凉掉的粥先灌了她两口。
“哥,我去温饭。”莫芽看一眼异常沉默的蒹葭,放轻了声音道。
“我来吧!”蒹葭起身端起桌上的菜盘子,一面往灶台处走一面带着笑意道:“莫芽把水倒了吧。”
“哦。”莫芽见蒹葭露着笑,开心的应了,一面还笑着道:“安姐姐给我,呃,孵出两只小鸭子,可好看了!哦,哥,小毛头咋了?”
“饿的。”蒹葭走到夹层生火,高声道:“莫芽,让小毛头跟着咱们过两年,等再大些再让她自己过咋样?”
“为啥呀?她爷爷呢?不要她啦?”莫芽嘟着嘴有些不愿。
蒹葭添柴的动作顿了顿,叹口气道:“他爷爷不在了。小毛头也很懂事,以后莫芽上学去,家里也好有个人帮我干活。”
莫芽想了想闷闷的开口道:“我也很能干呀!让她在家里也行,哥得答应我,不能喜欢她不喜欢我!”
“莫芽最乖了,哥一直都喜欢莫芽。”蒹葭的声音里有少有的温柔。
蒹葭手下不停的又舀出一些热水,留了大约一碗水在里面,把米汤倒进去温着。
蒹葭至始至终没和沈忆安说过一句话。沈忆安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瘦猴似的孩子悲哀的想,自己这张床,以后就要被这个叫做毛头的占领了。
蒹葭麻利的温了饭菜,端到桌子上先端了一碗米汤坐到床边,拍着小毛头的脸颊喊她吃饭。蒹葭拍的啪啪响,也只是让小毛头抬了抬眼皮。蒹葭叹口气,把碗递给一侧的莫芽,揽着毛头坐起来,重又接过来捏着毛头的嘴往里灌。
“呵,晕了还知道吞咽,不是装的吧?”沈忆安看着蒹葭嬉笑着开口。
沈忆安说完就有些后悔,觉得这话有些破坏她在蒹葭兄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沈忆安眼睛瞄一瞄莫芽,莫芽正勾着头看蒹葭往小毛头嘴里灌米汤,似是没听见。又看一眼蒹葭,蒹葭正忙着往小毛头里灌米汤,也似没听见。沈忆安讪讪的端起碗喝了两口,心里琢磨着,能把蒹葭弄哭的绝不是毛老头的死,那人别让她查出来,要是让她查到了非得拔了她的牙不可。
蒹葭灌下一碗汤就抱着小毛头放进床里面。沈忆安有些不乐意,她可以不嫌弃小毛头脏,但是她占了她的床怎么着也得跟她打声招呼。沈忆安看看蒹葭的脸色,抿抿嘴没敢反对。
莫芽搬着放鸭子的纸盒子让蒹葭看了看才开始吃饭,饭间不停的说着她见过的鸭子都长什么样。沈忆安说她见过扁嘴鸭,莫芽嗤笑说鸭子的嘴都是扁的。蒹葭偶尔笑着插一句,到大家都吃完也只是喝了一碗米汤,夹了几筷子菜。
蒹葭留莫芽和沈忆安斗嘴,自己收拾了东西进去刷了,又端了热水出来让莫芽泡脚睡觉。
“我还没泡过脚,肯定都臭了。”沈忆安看着莫芽用热乎乎的水泡脚有些羡慕还有些嫉妒。
“你脚腕有伤,敷着药怎么泡!”
沈忆安见蒹葭搭话笑着道:“那明天吧,明天把药揭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蒹葭看一眼沈忆安,抱起莫芽放到里面,低声说了几句话才放了帘子出来。蒹葭端着洗脚水去了夹层,摸黑也洗了脚才又穿好鞋子洗了手出来。
沈忆安知道他有话说,坐在桌子边上没动。
蒹葭在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她的荷包递过去,垂着眼皮低声道:“你已经住了整十日了,你那朋友也回来了。我拿了最小的一颗金裸子,这是剩下的,你看看够不够。”
沈忆安没接,盯着蒹葭道:“今日谁欺负你了?”
蒹葭抿紧嘴垂了头,静了良久才叹声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对不对?”
沈忆安不明所以,但也乖乖的答道:“算是。”
“大家公子是不是都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
沈忆安想起院子里那七八个勾心斗角,撒泼拿乔的夫夫侍侍,撇撇嘴道:“也不尽然。”
蒹葭叹口气,良久才自嘲般的笑了笑道:“我今天骂人了,很泼皮腌臜,这就是读书人眼里的粗鄙市井吧。”
沈忆安听他说读书人有些不愉,嘴里却笑着道:“适当的时候骂一下好处比坏处多,再说,骂人的有雅士也有市井,鸿儒也会骂人呢。”
“介文老丞相讨伐前朝贵君时就骂过人,肯定比你骂的恶毒,我说与你听听。”沈忆安看着蒹葭带着笑意缓缓开口道:“伪临朝禾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凤帝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峨眉不肯让人;掩袖工馋,狐媚偏能惑主。蒹葭听出来了吗?”(借用骆宾王《讨武氏檄》)
蒹葭脸色不但没好转反而愈加阴沉,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无非骂人狐媚侍主。”
“对呀,不但骂禾氏不伦,还骂他狐……”
“别说了!”蒹葭皱眉沉声打断她。
沈忆安眨眨眼,仍笑着道:“总之,是人都会生气,发泄方式不一样而已。那些所谓的闺阁公子们或许不会叉腰叫骂,背地里却扎小人烧咒符,不知道比骂人的要阴狠上多少倍。”
蒹葭静片刻,把攥在手里捏的有些皱了的荷包推过去道:“你还是看看,明日就让你那朋友接你走吧。你腿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一个男子,实在不好再留你一个女人夜宿。”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发现我的好处?怎么还赶我走啊!”沈忆安皱眉。
“家里住不下,小毛头以后要住在这里。”
“那我给小毛头找地方,这床还是我的。”
蒹葭盯着沈忆安看,忽而挑眉哼笑道:“你懒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你要什么好模样的没有,我这样的吃不好会丧命的。”
这话表面是威胁,沈忆安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