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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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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叼着烟斗的闻一多塑像,继续向前走,会看到一片小小的荷花池,据说这里才是朱自清《荷塘月色》的真实地点。不过这个小荷塘的荷花不多,和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相去甚远,再加上清华还有个大荷塘,所以这里人迹较少。

宋翊也许就偏爱这里的宁静,所以常常捧着书本在这里的亭子里看书。我也常常拿着书到这里看,不过不是坐在亭子里,而是坐在池塘边的树丛中。荷花虽不多,可树木繁茂,池水清澈,有时候看书累了,就抬头远远地看看他,再赏赏周围的景色,方寸之间,却也有白云悠悠、绿水迢迢之感。

那个时候,宋翊应该在备考GMAT和TOEFL,每日里带着个随身听、一本红宝书,常常倚着栏杆,一坐就是半天,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发呆,实际上他不是在默背单词,就是在练习听力。左右无人的时候,他也会吟诵出声,在亭子里来回踱步。那个时候,我就会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看着他。

整整半年的全心投入,考试结果出来时,他的成绩却远未达到他的期望值,那个时候GMAT还是笔考,他根本没有可能参加第二次考试。而距离申请,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更重要的是,明天就是他是否接受保研的最后时间。他的辅导员劝他暂时放弃出国,接受保研,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一条是完全无风险的康庄大道,一条是已经快要看不到希望的荆棘小路,选择其实很明显。

我听到消息时,立即就往池塘跑,果然,他在那里。

正是晚饭时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闷热的风。他不是站在亭子里,而是高高地站在亭子的栏杆上,风吹得他的白衬衣如张起的风帆。乍一眼看去,只觉得古旧的红亭、繁茂的古树都成了他的底色,只为了衬托他这一刻的轩昂挺拔。

一阵风过,将四周的树木吹得哗哗作响,他忽地张开双臂,面朝着天空,朗声吟诵:“槛外山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窗中云影在东西南北去来澹荡洵是仙居。”

然后,他跳下了栏杆,高高兴兴地向外跑去。我凝视着他的背影,轻声吟诵出了横联:“水清木华。”

那天夜晚,篮球场上,他和队友打得电子系惨败,他的笑容灿烂耀眼,没有人能想到他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也正面临着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抉择路口。

第二天,他告诉辅导员,他仍然决定放弃院里的保研名额。半年后,他用其他方面的优异成绩弥补了GMAT考试的失利,成功地拿到伯克利的入学通知书。

他就如同他当年鼓励我一样——不到最后,绝不轻言放弃;即使到了最后,也仍不会放弃。

从十七岁开始,我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失败。伤痛或小或大,每一次我都能擦干眼泪,握一握拳头,再次出发,只因为篮球场上他眼底的阳光,荷塘边上他水清木华的身影。可是这一次,谁能告诉我,我该如何再次出发?

屋子的门突然开了,保安打开灯,“苏小姐,苏小姐……”

宋翊看到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的我,一把推开保安,奔到我身前,低头看我。我猛地扭开头,用手遮住眼睛。

保安站在一旁,不安地解释:“宋先生说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他来敲门,也没有人开门,却听到手机的铃声在屋子里响,他不放心,所以请我们开门。我……我想着宋先生是苏小姐的男朋友,保险起见,还是开门看一眼……”

我捂着脸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没吃安眠药,我就是太累了。”想坐起来,手上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宋翊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用被子捂住我,又赶紧打开空调。我拉起被子蒙住头,听到他送保安离去。

感觉他坐在了床沿,我疲惫地说:“请你回去,我和怜霜是好姐妹,请不要陷我于不仁不义。”

长久的沉默。我感觉到他的手从我手边轻轻拂过,似乎想握住我的手,却在最后一瞬间缩了回去。好几次,我都感觉到他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个带着疲倦的喑哑声音:“对不起!”

我感觉到床垫一松,关门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再次彻底死寂。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漫延开来。原来,所有的男女关系不管在开始时多复杂,不管过程多么甜蜜,在结束时,都可以只用这三个字做告别。

Chapter13谎言

是不是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抵抗力也分外弱?

我在雪地里等宋翊时,身体都冻僵了,也没感冒,可昨夜只是吹了一点儿冷风,睡了一会儿冷地板,我却感冒了。

我晕沉沉地起来,吃了两颗泰诺,爬回床上继续睡。说是睡,其实并没有睡着,而是一种接近假寐的状态,外面的事情似乎都知道,楼道里邻居的关门声都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可是大脑却很迷糊,好像一直在下雪,在模糊不清的大雪中,漂浮着一个又一个残碎的画面。

宋翊在前面走着,我用力地跑呀跑,马上就可以追上他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画面一换,他就不在走路了,他坐在车里,我拼命地叫他,拼命地追他,可是车都不停。

突然,麻辣烫出现在路前方,她双手张开,挡在飞奔的汽车前,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儿将她撞飞。

她长发飞扬,鲜红的大衣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宋翊下了车向她走去。我向他伸出手,想叫他,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他终于走到麻辣烫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我看见一黑一红的身影,依偎在寒风里。

麻辣烫在他肩头幸福地微笑,宋翊却抬头看着我,他的脸在飘舞的雪花中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盛满了悲伤。那悲伤令人窒息,好似凝聚着世间一切的黑暗,让人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不管站在多明媚的阳光下,其实仍生活在地狱般的黑暗中。

不要这样!我在心里呐喊。你是属于阳光的,我可以不在乎你是否爱我,可是,请你快乐!

我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他眼睛中的哀伤如此分明。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睛,希冀着能将阳光放回他的眼中。

我触碰到了他的眉眼,可他眼中的悲哀更加浓重,我将手指抵在他的眉心,“如果我将来还可以笑一万次,我愿意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都给你,我只留一次,我要用那一次,陪你一起笑一次。”

他握住了我的手指,他手掌的力量、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真实得不像做梦。

“蔓蔓,我们现在去医院。”他半抱半扶着我下床,用大衣和围巾把我裹严实。我四肢发软,头重脚轻,分不清真实还是梦境。

走出大楼,细细碎碎的雪花轻轻飘着,整个天地都混沌不清。我心里想,这的确是做梦。精神松懈下来,我用胳膊柔柔地圈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也彻底依靠在他的怀里。至少,在梦里,他可以属于我。

他的动作呆滞了一下,又恢复正常,任由我往他怀里缩,用自己的大衣将我裹起来。

宋翊招手拦计程车,我靠在他肩头笑,这真是一个幸福的梦!

在漫天轻卷细舞的雪花中,我看见陆励成的“牧马人”,他的车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花,车窗的玻璃半开着,里面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宋翊扶我进计程车,车开出去时,我忍不住地回头张望,看见半截烟蒂飞进雪花中,那匹黑色骏马在雪地里猛地打了个转,咆哮着冲出去,将积雪溅得飞向半空。

宋翊摸着我的额头,眉间忧色很重,“在看什么?”

我微笑,“我的梦越来越奇怪了,梦到陆励成的‘牧马人’停在我家楼下,他坐在车里抽闷烟。”

宋翊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车窗外。我觉得身上发冷,往他怀里又缩了缩,他索性把大衣脱下来裹在我身上。我靠在他肩头,感觉全身忽冷忽热的,意识渐渐模糊,心里却难过地想着,醒来后他就要消失了,于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泪一点点地滴到他的肩头。

我清醒时,眼前一片素白,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梦见自己醒了,还是真的醒了。一阵阵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飘进鼻子,我手一动,觉得痛,才发现连着一根输液管。我的神志渐渐恢复,正在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麻辣烫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进来,看我盯着自己的手研究,几步跑过来,把我的手放回被子中,“你老实点儿。”

“我记得我吃了两颗感冒药,怎么就吃进了医院?难道那个药是假药?”

麻辣烫的眼睛如熊猫眼,“看来是没事了,已经知道耍贫了。”她喝了口水,静了静,突然声音拔高,开始大骂我,“你多大了?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发高烧?泰诺可以治高烧?我看你脑子不用高烧,已经坏了!我告诉你,我守了你一天一夜,回头老娘的人工费一分不能少……”

我盯着天花板,那些迷乱的梦在麻辣烫的声音中时隐时现,到底哪些是梦,哪些是真实?

“谁送我来的医院?”

麻辣烫满脸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了,微笑着说:“陆励成。宋翊看你一直没去上班,又没打电话请假,就给陆励成打了个电话。他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就去你家找你。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什么?幸亏他发现得早,否则你真的很危险……”

我茫然地想,原来真的是梦。

麻辣烫嘀咕:“蔓蔓,陆励成究竟对你怎么样?”

“啊?”

我满脸的茫然,让麻辣烫极度不满,“我在问你,陆励成对你好不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不能不回答,只能说:“我想见他。”

麻辣烫把手机递给我,脸凑到我跟前说:“苏蔓,你只是喜欢他,并不欠他一分一毫,在他面前有点儿骨气!”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示意她给我点儿私人空间。

她不满地冷哼:“重色轻友!”走出病房。

“喂,我是苏蔓。”

“什么事?”

“听说是你送我到医院的,谢谢你了。”

“不客气。”

“你……你能不能来医院看我一下?”

电话里沉默着,沙沙的杂音中,能听到寂寞空旷的音乐声。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恍如今夜霓虹。也许在某个时空,某一个陨落的梦,几世暗暗留在了心中。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而前世已远,来生仍未见,情若深又有谁顾得了痛……

我怔怔地听着,几欲落泪,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

“这是什么歌?”

“一首很老的歌,林忆莲的《野风》。”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很具体的画面——他此时正坐在小木屋的窗前,在黑暗中吸着烟,静静地听着这首歌。天地寂寞,唯一相伴的就是手中的烟蒂。也许窗户还开着,任由寒风扑面。某些时候,人的身体需要自虐的刺激。

我忍不住问:“你在昌平?”

“嗯。”

“那不用了,我以为你在市内,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最后的两句话,我不仅仅只是客气地说说,而是真的觉得自己打扰了他。

我要挂电话,他突然说:“两个小时后见。”

“不……”电话已经挂断,“用”字才刚吐到舌尖。

麻辣烫已在楼道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看我终于挂断电话,立即跑进来,“啧,啧,说什么呢?这么长时间。”

我凝视着她问:“你和陆励成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麻辣烫慌乱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可以不回答吗?”

“我可以去问他。”

麻辣烫站在我面前,迎着我的视线说:“他就是那个我说的相亲认识的人,喜欢我的人。我……我当时不知道他就是你喜欢的人,我只是想着很巧,竟然和你一个公司,还想着等你从美国回来后吓你一跳。蔓蔓,对不起!”

我的确是吓了一跳,可不是因为他,“你……你和陆励成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我们就是牵了下手而已,晚上告别的时候,偶尔会拥抱一下,就是偶尔,次数非常少。”麻辣烫说着话,低下了头,“你还想知道什么?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些事情,我宁愿亲口告诉你,不想你从他口里听到。”

“没什么了。”我疲惫地闭上眼睛。

麻辣烫坐到我身边,轻声地说:“我父母对陆励成很满意,尤其是我父亲,很喜欢他。所以在父母的推动下,我们的关系发展得比较快。他对我也很好,我当时在信里告诉你,每天都收到一束花,就是他送的。如果我不是再次遇见宋翊,也许再过两三个月,我们就会订婚。”

“你爱他吗?”我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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