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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寡人有疾-第47章

小说: 寡人有疾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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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事更多。”

“我只是个商人,谁给我好处,我就为谁做事。我从国库得到的好处皆来自于民间,实际说来,我也不过是他们雇佣的管家,只是管的这个家更大一些。至于他们如何评价,就与我无关了。”

我嗤笑一声:“你还真看得开。”

“不看开又如何,与你一般沽名钓誉?”

我听得脸色一变。

他笑了一声,问道:“你过得快活吗?”

我沉默看着他。

他含笑看着我说:“有时候,比不快活更可悲的,是不知道自己快不快活。”

我心头一震,抓紧了扶手,低声说:“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在讽刺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非要有什么感□彩的话,大概是……心疼。你本不适合做皇帝,或者说,女人本就不适合做皇帝。”

“你说这话已经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是嘛。”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对你,本也就没有什么尊敬,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皇帝尊敬过。”

“我只是把你当一个普通女人那样来爱。”

我鼻尖一酸,眼睛起了微微涩意。

“但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注定一切不可能普通。”

“比如说你让阿绪给你种下情蛊,比如说你为我种下情蛊。”我强忍着泪意,冷冷打断他,“你让我看不透。”

“我不是苏昀,他知道如果不做出伤害你的事,就不可能从刘绫手中得到解药,所以他宁愿消极地离开,也不愿意逼供刘绫,只是怕被你发现他中毒的事实。这样的事,我做不到,也不愿意做。哪怕会伤到你,让你现在或者将来恨我怨我,我也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才有更多的时间来换回你的原谅和陪伴。”

是……他说的没有错,我能理解……

“你总是这么理智吗?冷静地计算着得失,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无奈一笑,说道:“你这么感情用事,身边总要有一个人帮你计算着一切。”

“是计算,还是算计?”

“真是牙尖嘴利。”他笑着摇摇头,低下头调制解药,不再开口。

“你后悔了吗?”我忍不住问他,“你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吗?”

他想了想,笑着说道:“你是我这一生第一个目标,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如果当初我选择另一条路,今天大概不会更糟,但也未必更好。所以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后悔。”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呢?你这么多年的等待岂不是白忙一场?”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我所考虑的,只是等你长大,让你在合适的时候接受我的感情,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不是成败问题。”

他为什么总是能那么自信,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哪怕现在命系他人之手,依然谈笑风生。

这样的自信,我没有,苏昀也没有,或许正是这样的缺憾,让两个人的感情经不起一点风浪,侥幸躲过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同舟共济,至少要有一个能掌舵的人,把握住前进的方向,才不至于迷失。

选择裴铮,我已不知道这是自己理智,抑或是感情的选择。

天快亮的时候,裴铮把药瓶交给我,许是夜深露重,他的手和瓶子一样冰冷。

“拿去吧。”

我握紧了瓶子,抬头问他:“怎么只有一瓶?”

他眼底泛起温暖的笑意。“时间仓促,只能做一份。我有刘绫送来的那瓶撑着,无事。”

我这才稍微放心,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豆豆。”

裴铮忽地开口喊住我,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目光沉沉看着我,许久之后,才微笑着问道:“我那么对你,在你心里可曾有恨?”

我咬了咬下唇,说:“你明知道我中的是情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恨你。”

他唇畔挂起一抹微妙的笑意,说:“是嘛……我明白了。”

五二

这一回,我没有叫上小路子,而是只身一人去了苏府,敲开了苏家后门。

苏昀书房里的灯似乎总是帝都最后一盏熄灭的,就像案上烛火一点点燃烧着生命,在天亮的时候化为烛泪。

他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来一样,在灯下等候了许久,暖色的烛光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

我进屋的时候,他正挑着灯花,发出“啪”的一声,烛火瞬间亮了一下。

他从书案后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站到我面前,行了半礼。

“其实陛下本不必亲自前来。”他说。

瓷瓶被我紧紧握在掌心,早已捂热。我伸出手,将药瓶放在他的掌心。

“但你却知道,我一定会亲自来。”我望着他温润的眸子,轻声说。

他收起药瓶,淡淡微笑:“陛下是来替微臣送行的。”

我心口一震,别过脸去掩饰自己的狼狈,低声说了两个字:“抱歉。”

他转过身,走到茶几边上,伸手在茶壶上一碰,说:“茶凉了,你等一会,我去给你冲壶热的。”

他说着便出了门去,我坐在椅子上等他,举目四望,目光最后落在屏风上。

那是一幅岁寒三友图,前朝名家手笔,苏昀弱冠之年国师所赠,本是他极珍视的一份礼物,上面却被泼了点点墨迹,墨迹之间被曲折相连,缀以几瓣粉色,寒冬腊月里,忽地添了一枝桃花,三分春色。

那墨迹原是我不小心泼上去的。

那时他教我练字,我抓起毛笔沾满了墨汁,意气风发地挥毫落笔,却不慎将墨汁甩了出去,落在了屏风上。我手足无措,挡在屏风前不敢让苏昀发现,许是慌张得太明显,掩饰得太拙劣,让他一眼瞧出了破绽,他拉开我,看着屏风上的墨迹眉头一皱,我咽了咽口水仰头看他的侧脸,小小声说:“我赔你一幅更好的……”

虽那么说,自己心里也有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轻易可以被替代的。

他却也没有多气恼,抬手揉了揉我的发心,低头微笑道:“想赔罪吗?”

我点点头。

他说:“那帮我一个忙。”

所谓的帮忙,也不过是我捧着砚台,看他提笔补救,妙笔生花,将散落的墨点串起,横生一枝春秀,桃花半开,虽有霜寒,已近春暖。

那时我说了什么,自己已然记不清,但苏昀说过的一句话,却让我记到了如今。

他说:“若不是相信终有春暖,又怎么经得住岁寒。”

他说这话时,漆黑的双眸带着温润的笑意。当时年纪小,懵懵懂懂,他说的话,我大多听不懂,便是懂了,也不过自以为是的懂。

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人,我知道他做了什么,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做。

苏昀回来的时候,我仍站在屏风前,触摸那朵桃花。

他冲了一杯热茶,说道:“这是祖父送给我的弱冠之礼。”

我收回手,回到他对面坐下,说:“我知道。”

他递了一杯茶给我。

“微臣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吧。”

“无妨。”热意透过茶杯传来,温暖了我的五指。

空气中有脉脉茶香,他抿了口茶,叹息道:“微臣做天子伴读十年了。”

从我八岁与他结缘,到如今,正是整十年。

“陛下慈悲宽厚,勤政爱民,是万民之福。”

“寡人软弱无能,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待人苛刻,识人不清,刚愎自用……”

“陛下!”苏昀厉声打断我,我手微颤,几滴茶水溅到手背上。他放柔了声音,说,“陛下心里难过。”

我低头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眼眶酸涩,默然不语。

“人无完人,陛下自有陛下的优点,不宜妄自菲薄。”

“你何必安慰我……”我放下茶杯,垂下眼睑道,“我不过是个庸碌无为的君主,连一个刘绫都能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陛下的时代,才刚要开始。刘绫不过是负隅顽抗,陛下受她牵制,皆因心有不忍。有不忍之心,才能察民间之苦。诸侯王势力清除后,陛下的仁政便可通行四海了。乱世霸道,治世王道,总有一天,百姓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我苦涩笑道:“你果真是在安慰我。”

苏昀微笑着说:“若不是也抱有同样的信仰,易道临怎么会追随陛下?他也相信,陛下会是个明君,受后世敬仰。”

“当明君,太辛苦了……我本就不是那样的良材美质,不如几位父亲,也不如你们……”

“高祖不识字,出身市井,论文论武皆不如萧何、张良、韩信,却成开国之君,民心所向,天命所归,即成王业。”苏昀为我满上茶,“陛下今夜太多忧思。”

“可能是……离别在即。”我怅然一笑,“你要走了。”

“朝中有易道临和裴铮已然足够,易道临有一根宁折不弯的忠骨,是陛下可以信任重用的人,裴铮待陛下一往情深,是陛下可以深爱依赖的人。微臣留在朝中无大作为,不如游历四方,为陛下巡视疆界,宣扬君威。”他望着我的眼睛,微笑说着,字字发自真心,却不知怎的,让我心口一阵悸疼。

“你还会回来吗?”我轻声问。

“会。”他肯定地说,“若有一日,陛下需要微臣效命,微臣定会回来。”

“只有我需要你才会回来吗?”

他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屏风,轻声说:“或许也有一天,走着走着,刚好就绕了回来。”

那天夜里,他说过的话我每个字都记得。

他曾说,他喜欢仓央嘉措的一句诗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然而无奈到了极处,却成就了另一句第一最好不相欠,如此便可不相念。

仔细数来,我似乎不曾为他做过什么,所谓的喜欢,也只是成了他的负担,到最后我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他走得毫无负担。

他放过我,我也放过他。

我垂下眼睑,一滴眼泪夺眶而出。我忙狼狈地抬手擦去,假装没有流过泪,他也假装没有看到,只是指着屏风说:“这面屏风,是祖父送给微臣的弱冠之礼,寄托了祖父对微臣的期望,是微臣最珍视的礼物。微臣离开帝都之后,苏家在白衣巷的宅邸便由朝廷收回,只这幅屏风,微臣想留下。”

我声音微哑,说:“这是自然。”

“陛下……”他回过头来,含笑凝视我,“请陛下宽恕微臣僭越。微臣的父亲早年殉国,不久母亲便也抑郁而终,多年来,偌大苏家,只有祖父与微臣相依为命,从未有过玩伴。自当陛下伴读,微臣便始终将陛下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疼爱,明日分别,今日微臣才敢说出心中感情,还望陛下恕罪。”

“妹妹……”我咬着唇,哽咽着笑道,“我……也是一般……将你当做兄长……”

这就是他给我最后的解脱。

焕卿……

他宠溺地望着我,抬手揉了揉我的发心,如小时候一般。

“陛下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讨怜,躲避祖父和丞相的责罚,让小路子帮你抄书罚跪。”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袖口,说不出话来,怕一出口,就求他留下。可是我有什么立场去留他,我已经给了裴铮全部,从此生死羁绊都与他一起,感情就如沧海上的一叶扁舟,一个人已是沉重,更容不下第三个人。

他轻声说:“陛下,茶凉了。”

人走了,茶也该凉了。

我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知何时哭到睡着,醒来之时,已身在寝宫,小路子拨了帘子进来说:“陛下,苏大人已经离开了。”

我抱着膝盖,说:“我知道了。”

《念念不忘》

听人说,苏家祖上是当大官的,但我记事起,父亲便已辞官了,直到他老去,也不再任过一官半职。他游历四方,开坛授业,来听他讲课的人总是很多。

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来听课的人里甚至有贩夫走卒,父亲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曾瞧不起过什么人,别人不懂的问题一问再问,他也一答再答,不见有过一丝不耐烦。

我跟着父亲从北方走到南方,凉国的千里冰封,闽越的春、光烂漫,不只是陈国,我们的足迹几乎踏遍了神州。

父亲受人敬仰,百姓称他为当世第一鸿儒,也不乏女子投怀送抱,但他总以悼念亡妻为名,不近女色,深情若此,只为他博得更多美名和女子的青睐,只希望那隽秀温润的男子,能把所有的深情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记忆是从四五岁时候开始,父亲说,母亲得了重病,去了很远的地方治病。小时候我不明白,长大了才知道,母亲是很早就过世了。我不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一定是个美好的女子,才能让父亲念了一辈子,终不再娶。

有时候看着父亲孤零零一人,我心里也很是难受,媒婆吃了几次闭门羹,我也忍不住开口问他:“父亲,你真的忘不了母亲吗?”

他揉揉我的脑袋,笑着说:“小孩子,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为什么不试一下呢?”我说,“我是说,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和其他的女子相处,母亲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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