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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妃常难搞-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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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样一想,就觉得她之所以受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看我苏世暖笨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好得皇上的宠爱……

见皇贵妃不说话也不动,只是握着茶杯发呆,我就赶快收摄心神,也琢磨起了李淑媛这一举动背后的意思。

当然,李淑媛的终极目的也很简单。我丝毫不怀疑她就是想要得宠,想要爬上王琅的龙床。这其实也就是她被送进宫中最初而最终极的目的……任何一个东宫妃嫔,当然都怀抱着同一个梦想。

只是她凭什么以为这一跪,就能把自己跪到王琅床上去?

虽然王琅实在也挺憋屈的,东宫的这几个妃嫔,都不是他自己看中,根本是出于别人的安排。但他也没有孬种到这个地步,连要睡谁,都得听从别人的安排吧。

我不禁讶异地张大了嘴——李淑媛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这一跪,就能把王琅跪得心软了吧?

也不是我贬低王琅,但一个国朝太子的血有多冷,这是不问自明的事。要是这一跪就可以把王琅的心跪成一滩春水的话,那姜良娣早就长跪不起了。就算李淑媛不知道王琅的高烧是假的,她也不应该这么天真才对吧?

如果在以前,我大概也就只能想到这一步,就不能再往下细想了——要细想,我也想不出来。

可是现在,经过这几个月风风雨雨的磨砺,我到底还是成长了一点点,学会从利益的角度,从政治的角度,而不是从感情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了。

关王琅,虽然是皇上的意思,但经办人却是皇贵妃,李淑媛身为她的亲戚这样求情,皇贵妃——

我看了看皇贵妃的表情,确认她似乎是一点都不在乎她的远房侄女儿在这大冷的天穿个单衣在外头挨冻。

好吧,皇贵妃未必会心软。那么李淑媛这个卖好的计划几乎怎么看都是要失败的……

忽然间我是醍醐灌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李淑媛的计划。

到底还是小看了她!

如果王琅没有高烧发作,当然她就是把自己跪成了高烧,皇贵妃也肯定不会放人的。可现在太子爷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当可知道如果皇上不想有一个傻太子,那么是肯定要把东宫禁闭解开,把王琅接出来治病的。

这一跪,是跪一个顺水人情,赌的就是王琅始终不是铁石心肠,知道她为了自己这样低声下气的,心底会念她的情。在李淑媛看来,虽然王琅本人肯定是很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但只要她表现得很纯洁,那么王琅也还是可能认为她是一朵天真无辜的小白花,根本不懂得围绕着这一病的多方角力。只是一心担忧着她的太子爷,一听说太子爷病了,就恨不得以身相代,要以这样惨烈的态度,来为王琅解围。

很聪明,的确很聪明,李淑媛是要比马才人更有脑袋多了。这一招等于是抢走了我的一半功劳,现在皇贵妃要是放人,宫中上下人等,倒是有一半都要把功劳记在李淑媛身上了。以后我对她稍微苛刻一点,恐怕就要招来非议。

太子爷被关的时候,娘娘在外头逍遥快活,李淑媛却和太子爷同生共死,甚至还这样去求皇贵妃娘娘,才把太子爷营救了出来。可一旦脱险,太子妃又神气活现重回东宫,继续媚上欺下,将李淑媛这样的贤德人压得死死的……

我几乎都可以想到后宫里的闲话,会是怎样传的了。

有意思,有意思。我苏世暖入主东宫这样久,还真的没有和谁斗过,第一我名正言顺是太子元妃,第二苏家声势显赫是股肱重臣。李淑媛这一次出招,简直是充满杀气,凌厉无匹。马才人的那点小动作,立刻就被比下去了。

要是皇贵妃聪明一点,能够和她稍微配合一下把事情闹大,恐怕她给我带来的麻烦,还会更大得多……

我就很小心地看了皇贵妃一眼,想知道这一位能把这件事琢磨到什么地步。

这一眼看过去,我心中就暗暗地叫了一声不妙:皇贵妃虽然一贯并不聪明绝顶,但李淑媛的计策也属于阳谋,是顺势而为没有多少巧妙的地方,她要是连这个都不明白,那也活不到这么大岁数——一定是自己就先笨死了。

皇贵妃脸上的惊讶和深思,已经被她自己收敛了起来,她冲我满是得意地一笑,轻声细语地道,“唉,李淑媛真是行事无状,本宫本来要罚她的……不过念在她也是一心为太子爷考虑的份上……”

她拉长了声音,正要往下说时,屋外忽然跑进了又一个宫女,也是气急败坏地道,“娘娘!郑宝林和姜良娣、马才人也都穿着单衣出来了!都跪在李淑媛旁边,说是太子高烧厉害,形势危殆,请娘娘即刻开门解禁。让太医进宫为太子扶脉!”

我一下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冲皇贵妃一脸担忧地道,“娘娘,这听起来,太子爷的病可真的不得了哇——”

一边说,一边去解衣上的盘扣,对皇贵妃道,“臣妾身子弱,就不去外头台阶了。就在这给您跪下了,请娘娘网开一面,放王琅出宫。”

正说着,看到地上有个蒲团,我就拿过来摆好,在皇贵妃脚边跪了下去。

皇贵妃的脸像被谁泼了墨一样,再黑一点,就是一小片黑夜。她咬着细白的牙齿说,“你——”

想了想,忽然间又是一笑,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角,“太子妃慢慢跪,爱跪多久就跪多久,本宫要到瑞庆宫请见皇上,求旨放人,先失陪了。”

皇贵妃还很少有这种成竹在胸的表情。

一时间我倒是有点吃惊,不过想到郑宝林实在是个妙人,将李淑媛这一招化解于无形。就感到一阵好笑,并在心中暗下决心:等王琅一登基……不,等我一生了儿子,我一定就让郑宝林病死!

现在李淑媛最大的资本已经不再特别,王琅顶多只要稍微对她温和一点,就算是酬赏过她第一个出来卖肉保太子的功劳。毕竟一件事,一群人都做的时候就显得不大稀奇了。就连我这个太子妃,不也在重芳宫跪了皇贵妃一会儿吗,虽然只有一会,但将来说起来,‘太子妃没有进宫陪伴太子爷,正是因为她在宫外奔走,为太子爷相机进言……’。

我不禁颇有些得意。帮助郑宝林,是我自己下的决定,事后柳昭训甚至有些不赞同,更别说王琅的反应了。我知道王琅毕竟还是介意头顶帽子的颜色,而柳昭训更害怕的是这假死出宫的招数用多了就不灵了,但我只是觉得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乃是人间惨事。

而这一次短兵相接,李淑媛蓄势待发的招数,却被郑宝林随手破解,使我认识到一个道理:与人为善,便是于己为善。尽管身在宫中,我却未必要变成一个不是苏世暖的苏世暖。

一边想着,一边不禁就是嘻地一笑,才站起身来,准备去瑞庆宫前看热闹。顺便再插科打诨一番,演出一个贤惠担忧的太子妃来,免得后人说起,好像王琅历经危难时我一直在逍遥玩乐。虽说我的确不是个传统太子妃,但荒唐到这份上,将来也很难对儿子交待,“你爹被关的时候,你娘在做什么?啊哈哈哈……你娘在娘家逍遥快活,一天到晚乔装打扮做个小太监模样出外玩乐啊哈哈哈……”

结果才出重芳宫没走几步,就遇见了马公公手下的小太监。

他神色仓皇,脚步也很急促,见到我就像是见到救星,整个人就松了一口气。也都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只是草草磕了头,就把我拉到宫墙角落里,低声而急促地道,“了不得了,娘娘,皇贵妃娘娘适才进了瑞庆宫,二话不说就跪在宫门口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说皇上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现在烤出事来了,太子爷发了高烧,心底肯定记恨皇贵妃娘娘。说太子爷对她现在就很不客气了,将来等皇上归天之后,她和福王两母子更无立足之地。说皇上不顾念多年来的情分,逼着她再得罪太子爷……”

……姑姑在上,我是真没有想到,原来把一个笨人逼到墙角的时候,她也是可以狗急跳墙的。

“那皇上怎么说呢?”我皱起眉头赶紧追问。

小太监喘了几口大气,“皇上很生气,说贵妃娘娘是无稽之谈。贵妃娘娘就哭着说绝非如此,太子妃一向贤惠大度,宫中妃嫔雨露均沾,唯独李淑媛因为是她的远亲,从来都被冷落闺房。太子爷这就是记恨了苗家记恨了她,她请皇上开开恩,为她向太子爷求个情,请太子爷不要误会了她,贵妃娘娘是从来都没有对太子爷不利的心思……”

在李淑媛之后,我又狠狠地被皇贵妃给震撼了一把。

这女人狗急跳墙起来,还真的很有杀伤力。

“皇上听着听着脸色就深沉起来,在宫里一直没有露面也不肯说话,贵妃娘娘现在正在门口跪着呢,马公公让我赶快来给您报信。说是现在都乱了,什么都乱了,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出来!”那小太监又急促地道,“马公公还说,请您想一想,先孝嘉皇后在这时候,会怎么做!”

我一下就怔住了。

马公公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但我……

89心痛如绞

我不知道李淑媛只穿着单衣跪在东宫门口的时候,心底在想些什么,但我当然可以肯定,她是下了血本的。要知道以如今的天气来说,她要没拿个蒲团就这样硬生生地跪在石阶上,这段经历别的不说,至少是能在她双膝上留下一段缠绵悱恻的回忆。

相比起来,皇贵妃跪在瑞庆宫正殿门口,就要好过得多了——瑞庆宫里的地暖烧得当然很旺。

我本来以为在咸阳宫这里跪着,即使有蒲团稍微阻挡一下,滋味肯定是不大好受的。没想到跪下来了我才发现,咸阳宫虽然已经有六年没有住过人了,但到了冬天,居然依然烧了地暖,虽然因为无人居住只是微温,但要比那彻骨的冰凉好受得多了。

供奉如生这四个字,一下就在我心头闪了过去。我心里就一下抽痛了起来。

我姑爹是真的很爱我姑姑,六年了,我从来未曾想到,每年冬天咸阳宫里竟仍然温暖如春。而透过窗户望进去,姑姑常用的五彩小盖盅也依然放在临窗炕桌前,甚至连杯中的茶水,都依然泛着淡淡的黄。

当我跪下来的时候,想到此后我将面临,我不得不面临的种种,我不是不担心的,然而心底毕竟还是泛着淡淡的战栗与淡淡的兴奋,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忽然感到了一种浓重的悲伤。我甚至不知道这悲伤是源自我对姑姑的缅怀,还是源自我对姑爹的同情。六七年了,他始终还不愿放手,不愿承认姑姑已经离他远去。然而他心里毕竟是明白的,我姑姑已经去世,这一道伤痕将永远是一道伤痕,这一份遗憾,已经无法弥补。

没有多久,陈淑妃来了。

她手里还抱着一领又轻又暖的白狐大氅,为我围到身上,又在我腿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暖炉,细心地用大氅围住了。不让人看到,这才站起身来,负着手踱到窗边,隔着窗户望进了咸阳宫里。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陈淑妃看了很久,这才别过头来,摸了摸我的头顶心,她低声说,“小暖,你长大了。”

我抬头看着表姑,半天才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只觉得千言万语,无处诉说,又无须诉说,表姑已经全明白了。

姑姑去世的时候,表姑几乎没有落泪,甚至很少表达她的哀悼。此时此刻,我终于能够明白她的心理。我姑姑是最好的皇后,最好的太子妃,然而为了做到这一点,她亦牺牲良多。

表姑就是在皇贵妃被抬举之后,被选秀入宫的。

我不知道表姑是否情愿,是否开心,是否安于这淑妃的位置,是否乐意和自己的表姐分享一个夫君,是否愿意永远被姑姑的身影遮蔽。但我知道她们毕竟是和睦的,毕竟有一份亲情在。人这一生各有际遇,或者一个妃位,对表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我知道,我明白,时至今日,我已经清楚地懂得了姑姑的心路。当时姑爹的地位要比王琅更风雨飘摇,很多事必须含混,不能求全,求全则毁。

然而就是因为姑姑不能求全,今时今日,我才要求全,我不愿意一手培植出第二个皇贵妃,我不愿意一手提拔起第二个陈淑妃。我只愿和我的王琅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姑姑把我宠坏了。”我轻声说,望着咸阳宫中的摆设,望着那芙蓉被半掀销金账犹垂的豪奢装饰,想到当年姑姑的一言一笑,我的眼睛慢慢地濡湿了。“是姑姑把小暖宠得太天真。”

陈淑妃回过身来笑了。

这笑容中有无穷无尽的落寞,也有无穷无尽的缅怀,笑出了无穷无尽的余韵,与无穷无尽的故事。在这一刻,我第一次明白,表姑也有自己的一段往事。

“我就喜欢小暖的天真。”她弯下腰来,仔细地为我系好了大氅的领口。“小暖,你姑姑是个好人……她几乎是个完人,但和她比,表姑更喜欢你。”

她的话里包含了微微的叹息,又有隐隐的承诺。我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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