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难搞-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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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他的心绪。现在……毕竟已为人妇,回头想来,似乎可以体会到王琅在那一瞬间的感情。
所以,在我十三岁,他十五岁的时候,他毕竟还是喜欢我的。
而我……
我又能骗谁呢?
我似乎一直也没有忘记对他的喜欢,我能做的,只是拼命地告诉自己,要表现得并不喜欢他,表现得像一个得体的、冷酷的、无情的、毒辣的太子妃……
结果,这四大要点,我是一样都没有做好。
我一边出神,一边张开手让王琅给我穿衣服。
这也是小时候落下来的习惯,那时候我年纪小,有时候上了树下不来蹭了满身的灰,玩泥巴玩得一身脏,还要去蹭王琅的时候,他就会嫌弃地叫我站好展开手,然后剥掉我的外衣,给我换一件新的。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彼此间有太多故事,怎么去解读似乎都可以说得通。说他不喜欢我,有一大堆故事佐证,可要觉得他喜欢我,又觉得处处都是可以作为证据的小故事。
我又抬起眼去看他。
太子爷已经想好了什么,他弯□来,认真地为我系上了纽绊,眼神已经不再散漫悠远,而是专注得不得了。
这男人就连系纽扣都可以做得好像在盖国玺。
看他还半。裸着身子,我赶快也投桃报李,给他擦了擦身,套上了一件睡袍,踮着脚给他系好了纽绊。脚一动,又觉得腰身有些酸软。
索性就直接扑到了王琅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王琅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把我带到了怀里。
“苏世暖。”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语调带了我最熟悉的嫌弃。“你真是笨得我都不忍心了。”
这句话,我也是从小听惯了的。
我的心一下就飞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脚彻底使不上劲了,还是美得都踩不到实处,只觉得一下子就要瘫软到王琅怀里去。
“我……我就是笨嘛。”就好像以前一样,对他撒娇。“好王琅,你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我?”
王琅低低地笑起来,“现在就是好王琅,不是死王琅了?”
他搂着我,半拖半抱地出了净房,把我安顿到床上,又用薄被,把我捆了起来。
我就成了一条青虫,在床上奋力地蠕动着,试图蠕动出他的束缚,黏到他身边去撒娇。
在我和王琅断绝来往之前,我一直就是这样讨人厌的跟屁虫。
结果王琅下一刻就给我泼了冷水。
“世暖。”他柔声说,“马才人的事,你把你的思路,说给我听听。”
这一盆冷水是泼得真好,把我从意乱情迷里泼醒了过来,一下回到了冰冷的现实里。
人家我刚才还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搞得王琅大半夜的红着眼来敲我的门,就差那么一点点,他要是把持不住,马才人那个小贱人就可能成功地爬到他床上去了。
我不禁担心起了我那肿痛的小屁股:太子这人,一向是言出必行,说要打我屁股,那是决不会打折的。
赶快翻过身来,把屁股妥妥帖帖地压在身下。
“嗯……”一边思忖着脱身的办法:就算要挨罚,至少也得等我,我的……不那么酸疼了再说。
王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我的伎俩呢?
“世暖。”他说。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语气虽然有一点冷,但还算得上柔和,很显然,他正在按捺着自己的脾气。
从小到大,他对我按捺自己脾气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我一下反而更警惕起来。
“嗯?”就警惕地回他。
“马才人的药,是在大报国寺的时候,别人送进来的?”王琅不疾不徐地推导。
该死!
到底是我太笨了,还是我身边的人都太聪明了?想当年我在外冶游,扮男装浪荡江湖的时候,真觉得世上的人,大多都笨得要死。我苏世暖已经算是个聪明人了。可是从入宫之后,第一个太子爷把我压得死死的,第二个柳昭训把我管得没脾气,第三个我公公把我看得透透的,还有陈淑妃、瑞王、皇贵妃……要不是东宫这几个姑娘家根本完全在我掌握之下,什么事都瞒不过我,我真要觉得我自己也笨得无可救药了。
尤其是王琅!
你看看,人家都喝了几杯加过料的酒了,喝完了这几杯酒,还和我敦伦了那么久,脑子按理说正是糊涂的时候。结果呢?
随便一猜,我酝酿了这样久的又一个谋划,就这样被他给庖丁解牛一样随手剖析开来,清晰分明得不得了!
我扁起嘴,没有做声。
王琅只好帮我补完,“穆阁老眼看就要退休了,马才人即将失去靠山,心里肯定是很着急的。她带进了那份药,想必是没有瞒过……”
他抽了抽鼻子,才嫌恶地道,“柳昭训的耳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早知道了?”我不甘不愿地嘟囔。
“你不是早知道了,又何必在马才人跟前提起东宫进新的事,转头又在明知她当晚侍寝的时候,赏下玉楼春?”王琅勾起唇角。“苏世暖,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
唉,王琅真是把我从头到脚都摸得透透的了。
我只好翻过身来,把屁股露给他。
“你打吧。”破罐子破摔起来。
王琅不禁失笑。
“好,你说,我为什么要罚你?”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琅和我说道理。
我叹了口气,只好深刻检讨。
“我不该拿你做枪,先把马才人赶出东宫嘛……好啦,要打就快打——轻一点哦,也不要用铁尺啦!”
王琅的声音里又有了一点忍俊不禁。
“要打你,倒不是打你这个。”
他不轻不重地在我的尊臀上拍了拍,手往上走,仗着我被捆着行动不便,挠了挠我的耳朵。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酒一入口,我就尝出了不对。”他告诉我。“唯一的错处,是你挑错了时机。”
我赶快洗耳恭听:王琅教我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无的放矢,也一定有他的用意。
“穆阁老正是快告老还乡的时候,我立刻打发了马才人,这是在明着寒老人家的心。就算老人家要退了,往后几年内,他的学生们,总也会和老师保持来往。”王琅就不疾不徐地为我分析。“尤其还是以这样不名誉的理由,被撵出东宫。叫老人家心底怎么不留芥蒂?”
没等我回嘴,他就弥缝了自己的漏洞。“当然,我是东宫太子,身份尊贵,老人家就算和我离心,也未必敢和我作对……”
王琅拖长了声音。
我恍然大悟。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一次,我又错了。
还真和王琅说的一样,错就错在时机上没有把握好。
现在的王琅,正背着我公公搞七捻三的,做着亏心事,是经不起我公公注意的。这时候得罪穆阁老,很可能就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你没有叫破玉楼春里的文章?”我闷闷地说。
恐怕非但如此,他还特地多喝了几杯,这才回来身体力行,给了我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王琅的唇又扬了起来。
我们谁也没有说穿这底下的一点用心和文章,但他似乎的确已经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我那见不得人的揣测。
他的手指又在我脸侧摩挲了起来,阻止了我自怨自艾地将脸埋进枕头里。
“酒一入口,我就尝出了不对。”他继续说。“不过既然你挑错了时机,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算了。我已经严词斥责过马才人,你这边也不要做得太过分,就这么私了是最好的。”
王琅这是侧面承认了我的猜测,又让我不要把事情闹到皇贵妃那里去。
所以这件事,我又得请表姑出山帮忙了。
我一下又自怨自艾了起来,倒在枕头上抽抽搭搭地问王琅,“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说我坏,我无赖,我都无所谓,但我……我受不了别人嫌我愚钝,嫌我笨。
“你从小就不喜欢使心机、玩手段。”王琅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世暖,本性鲁直,并不是错,只是一个鲁直的姑娘,却一定做不好太子妃。”
他一下又捏住了我的嘴,阻止我回他的话。
“可是现在你已经是太子妃了,”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淡淡的可惜。“所以太子妃该学的东西,你也不能落后……这几个月来,你的几次谋划,都有不对的地方,这不对,还是我可以为你遮掩,为你解决的。”
“可小暖你要记住,有很多事,我也没有办法护着你……而如果你想把整个后宫都握在手心里,有些事,你不能不学。”王琅的态度又郑重了起来,他松开了手。
我抿着唇,怔怔地听他往下说。
“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一个人的态度里,读懂他的心思。在这世上,没有谁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给另一个人,即使是你,即使是对我。”
我发觉我没办法反驳王琅的这句定论。
“而一个上位者,一个合格的太子妃,首先要做的,就是全盘读出下位者的心思。唯有如此,才能将下位者化为自己的棋子,有了在棋盘上落子的资格。”他在我耳边呵了口气。
“你的第一份功课,就是读懂我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爽过了记得回来补评论!!!!
26、变生肘腋。。。
要读懂王琅的心思,谈何容易?
王琅的这句话,一下就把我的睡意给打得散了,他大爷倒好,说完了这一番话,便安然闭目就寝,没有多久,呼吸就匀净了下来。
我本来有心和他捣乱,可是想到现在夜已经深了,而他明天一早,说不准还要到紫光阁去搞交际,心里一下就软了下来,只是支着下巴趴在他身边,借着床边的一点微光,细细地审视着王琅的脸。
醒着的时候,他从来不少威仪,天家太子的身份,仅仅在神色间就已经流露无疑。可是睡着的时候,王琅的五官出乎意料的柔和,这时候才能看出来他和屈贵人的确是母子,两人的长相,都是十足的精致。只是当他醒来之后,凌厉的气势会压过长相中的柔和婉媚而已。
我禁不住轻轻地在空中描摹他的脸颊,小心地不让我的手指落到他脸上,惊了他的好梦。
王琅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毕竟是极为复杂的,当了解一个人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已经不可能用几个简单的词,来断定他的性格。
王朗是严厉的,但对我也有温柔,他对我是特别温柔的,可也特别的严厉。他实在是个变幻莫测的男人,从小就很有天家的风范。
我姑姑也的确曾经夸奖过王琅,“好孩子,这样小就能藏得住自己的心思。”
身为皇家子弟,又有谁不精通这一门绝技呢?就是我姑父的心思,除了我姑姑苏岱之外,又有谁能读懂?
我曾以为,他毕竟还是爱我的,从小到大,他虽然极力掩埋,但对我的在意,始终昭然若揭。就是瑞王,也都看得出来。
可……如若他是爱我的,那天晚上,他又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的心顿时就是一沉。
这几年来,每当我得意快要忘形,就要翘起尾巴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晚上。
那还是一两年前,王琅选妃的时候出的事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月色特别皎洁明媚,低低地挂在太液池边上,水中清辉交错,一阵微风过处,月影粼粼而动,极是风雅可爱。
而只要一想到那晚的月色,所有的兴奋就会不翼而飞,徒留无边苦涩。
那一晚,几乎重铸了我的整个少年时光。
在十三岁之前,我是天之娇女,从小在咸阳宫里长大,帝国身份最高的男主人与女主人,将我捧成了掌上明珠。苏家如日中天,爹娘虽然身子不好,但对着我,却也是倾尽了万般宠爱。让我在宫里宫外横行无忌,度过了一段颇为飞扬跋扈的日子。
我从来也不曾讳言,十三岁之前,我并不大懂事。
从姑姑去世开始,几年间爹娘旧疾发作先后去世,哥哥又要披甲上阵到北疆征伐,我的世界忽然变了调,晴朗明媚的蓝天中,现出了灰而沉重的云彩。
而也正是从姑姑去世之后开始,王琅便渐渐地疏远了我,借口男女大防,也不许我和瑞王再多亲近。
当时我总是以为,他到底还是为我好的,将来我要入住东宫,在闺誉上就不能有一点沾污。所以我也尽量减少了入宫的次数,幽居家中,甚至还请了无数的教养妈妈,来教我宫礼宫规——那时候我已经渐渐懂事,明白我不再有任性妄为的权力,我们苏家,也不再是大云的第一门阀。这世间终究是有很多遗憾,无法用我的热情,我的天真去弥补的。
然而,当时我总是以为,我虽然也有不足,也有缺点,但总还是特别的。在这世上,有一个王琅,能够呼应我全心全意的热爱。
而为了这一天,我愿牺牲无数,只求与他白头。
那时候我还根本没有自知之明,而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又怎么能去读懂别人?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