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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七感-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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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她又返回来,打开办公桌下面的柜门,找到了自己的一顶黑色头巾帽戴上了。她自己戴着帽子才好说服碎花小鳄戴上帽子。

她快步来到住院部,走进了101病房。

在她的想象中,碎花小鳄肯定还在盯着那个病房监视器。她敲了敲门,没等碎花小鳄说话就推门进去了,碎花小鳄正坐在椅子上看画册。

明亮说:“小鳄,我来看看你。”

碎花小鳄淡淡地说:“谢谢,我不需要的。”

明亮走到她的床前坐下来,问:“汉哥没来?”

碎花小鳄说:“你认识他?”

明亮说:“认识。认识一个人很简单,但是真正认识一个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碎花小鳄听出了她话中有话,眨巴了几下眼睛,继续低头看画册。

明亮指了指那个病房监视器,说:“咱们医院的病房都装着这个东西,担心有些重症患者伤害自己……你已经没问题了,它跟你没什么关系。”

碎花小鳄抬头看了看那个监视器,突然问:“谁在看?”

明亮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你住在这儿,而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应该由我看。不过,我早把画面关掉了。”

碎花小鳄没有接话。

明亮掂了掂手里的治疗帽,又说:“虽然你要出院了,但还是遵守医院的规定,把这个帽子戴上吧。”

碎花小鳄有些警惕:“这个帽子是干什么用的?”

明亮撒了谎:“它里面有些装置,材料是电气石,可以让人体放松,舒缓紧张情绪,减轻压力,属于保健类。你看,我也经常戴它。”

碎花小鳄把治疗帽接过去,戴在了头上:“其实我挺喜欢戴帽子的。”

明亮说:“它很柔软,睡觉时也可以戴着。好了,你休息吧,我要下班了。没事的时候,不要总一个人待着,出去转转,或者跟妈妈通通电话。”

碎花小鳄看了看明亮,又一次很突然地笑起来,好像听到一个孩子说:苹果的妈妈是梨。

明亮眯着眼睛问:“小鳄,你笑什么?”

碎花小鳄说:“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明亮问:“什么笑话呢?”

碎花小鳄说:“我不想说,很无聊的。”

明亮想了想,说:“好吧,那我回家了,晚安。”

碎花小鳄整理着头上的治疗帽,好像非常喜欢它。

明亮并没有回家。

她穿过花草夹着的甬道,回到了诊室,迫不及待地观察101病房监视器。她的电脑上有两个系统,可以随时切换病房监视器和大脑监视器,既可以了解患者的一举一动,也可以了解患者的所思所想。

碎花小鳄果然没有摘下那顶帽子,她从椅子上移到了床铺上,继续看画册。明亮注意到,她的一只眼睛被书挡住了,另一只眼睛留在了外面,可以看到病房监视器。虽然现在她的两只眼睛都在画册上,但明亮觉得她是故意的。

她在想什么?

明亮打开了她的大脑监视器,奇怪的事发生了——电脑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小电脑屏幕,小电脑屏幕里又出现了一个更小的电脑屏幕,更小的电脑屏幕里又出现了一个更更小的电脑屏幕……层层叠叠,就像无穷尽的镜子。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碎花小鳄正在想象——明亮回到了诊室,坐在了电脑前,正在监视她的大脑?

明亮霍地明白了!

随着她注意力的转移,画面上一下变成了一顶黑色的头巾帽。

她猛地把帽子拽下来,朝里看了看,里面装着十六个电极!有人把碎花小鳄治疗帽里的电极卸下来,装在了她的帽子里!

再看屏幕,什么都没有了,变成了黑屏。

明亮心神不宁地在诊室里走动。她陷入了碎花小鳄患病时曾经有过的那种恐惧中——到底是谁?

她是医生,她知道,天下本无事,某些精神病之所以成了精神病,正是因为不停地自己吓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再想这些事儿。没什么危险,只有一种危险,那就是你认为自己有危险……

她强制自己放松下来。

干点什么呢?

戴上这顶帽子,再从电脑屏幕里看看自己在想什么,嗯,一定很好玩儿。

这样想着,她就重新戴上了帽子,然后坐在电脑前,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屏幕上,她回忆起了她的前夫。画面中出现了他的容貌,很多年没见了,他的五官变得有些模糊,他对着她大吼大叫。她记不起他们在吵什么。说起来很悲哀,两个人离婚并不是因为“小三儿”,仅仅是两个人的性格合不来。真的合不来。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1400天。1400张日历是一本厚厚的书,里面有1400种滋味。

佛说:修500年才同舟,修1000年才共枕。三生修一世。

明亮一直觉得,她和他很可能太急切了,只修了750年就来到尘世做了夫妻,这导致他们欲合不能,欲分不能。有的男女同船过渡,分开后,结束就结束了。可是他们不一样,偏偏多修了250年,这不可改变地注定了他们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邂逅;有的男女同枕而眠,结了婚,开始就开始了,可是他们又不一样,偏偏少修了250年,这毋庸置疑地注定了他们要发生无休止的争执和吵闹。

250年太漫长了,他们想减掉它,但前生前世的那两份虔诚是不可抹杀的。他们想利用今生今世在一起的日子一点点填补它,但他们的生命又没有那么长……

作为一个男人,他太挑剔。他因为她认为他太挑剔而认为她太挑剔,她因为他因为她认为他太挑剔而认为她太挑剔而更加认为他挑剔……

最后,她放弃了。

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实在不想再回忆那段痛苦的生活。

想想现在吧!

乘州建设得越来越好了……

屏幕上就出现了市中心新盖的宏大购物中心。

汉哥泡妞真是太舍得花血本了……

屏幕上就出现了那辆两轮轿车。

碎花小鳄这样的小女孩,绝对挡不住他的进攻。明亮知道,这种大叔型男子,对付小女孩太有办法了,比如他可能根本不进攻,而是选择退守,其实那是另一种进攻……

碎花小鳄现在在干什么?

画面中出现了碎花小鳄,她躺在床上看画册,看着看着,露在画册外头的那只眼睛就朝病房监视器看过来,接着她慢慢放下画册,坐起身子,朝监视器走过来。她越来越近,最后贴在了监视器上,太近了,已经看不出那是一张人的脸。她好像钻进了监视器,顺着缆线一点点朝明亮爬过来,她的脸越来越扭曲,眼睛始终盯着明亮,终于电脑屏幕“啪”一声碎了,碎花小鳄满脸血淋淋,朝明亮伸出了一只手……

明亮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把大脑里的想象赶走了。屏幕上一片漆黑。

她忽然想到,既然她想什么画面中就出现什么,为什么不在大脑中导演一部恐怖片呢?

她开始想象了……

屏幕上出现了黑夜中的一扇老木门,它“吱吱呀呀”被拉开,里面蹦出一具僵尸,他的一只眼睛在颧骨上耷拉着,嘴巴已经烂得露出了黑色的牙齿,一只胳膊断了,滴着血,怪怪地呜咽着,踉踉跄跄地朝她走过来……

接下来,明亮实在想不出什么故事了,那具僵尸就一直在画面中朝前走着。

太俗了。

想个黄片吧,不需要情节,有动作就行了。

于是,画面中的门诊室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罗马角斗士的服装,露出两只强健的胳膊,显得比正常的胳膊略长。他的头上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孔,隐约能感觉到他棱角分明,透着英气。

他大步走过来,不容反抗地抱住了明亮,开始亲她。

明亮的身体由僵硬变柔软,被他推着,一步步后退,终于倒在床上。他麻利地扯掉了她的衣服,竖起中指,骂了她的身体。她全身顿时变得麻酥酥,像过电了一样。接着,他迅速脱掉了衣服,肩膀宽厚,胸肌发达,小腹平坦,他竖起身体的中指,进入了她的身体。他高大威猛,压在明亮身上,挡住了她全部视线,这时候,他是天,把明亮盖得严严实实……

电脑前的明亮开始气喘吁吁了,她双眼迷离地注视着屏幕,一步步后退,真的躺在了床上。她开始自己骂自己,床上很快就湿透了……

这一夜,明亮是戴着黑色头巾帽睡着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她转头看了看电脑,一夜没关,处于休眠状态。

她把黑色头巾帽摘下来,扔到了一旁。

昨天夜里她做梦了,梦见她来到了古罗马角斗场,遇到了意淫中的男子,两个人是对手,打斗很恐怖,最后她败了,那个男人没有杀掉她,他好像说,看在一夜情的份上,留她一条命。梦里的角斗场有个规矩,输了就得把身体送给对方。那个男人的短剑没有插入她的身体,他只把身体的短剑插入了她的身体……

终于,她看清了头盔里的那双深邃的眼睛,细长,睫毛又黑又密,那是一双迷人的眼睛。

他是汉哥。

汉哥说:“现在是模拟剧,我们是两个决斗的武士……你喜欢吗?”

明亮喃喃地说:“我喜欢!”

从某个角度说,梦才是真实内心的表露。

通过这个梦,明亮意识到,她的身体强烈地渴望着汉哥。只是理性不允许她承认。

明亮下了床,打算出去洗漱,看了看牙缸里的东西,一下愣住了——她原来的半管牙膏不见了,变成了一管新的!

一切都在按照碎花小鳄的幻觉进行着!

这是最后一样东西!

明亮慌乱地拽开抽屉,看到一把不锈钢剪刀,环形刀把儿很大,握在手中无比牢固,刀刃短小而锋利。明亮把它拿出来,紧紧抓在手中,然后查看门诊室的里外间,没有人。门锁得好好儿的,窗户也锁得好好儿的。最后,她把剪刀塞到了床上的枕头下,呆呆地想了想,慢慢把目光转向了那顶黑色头巾帽。她陡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在碎花小鳄的幻觉中,是谁在不停地为她替换物品?明亮。现在,为明亮替换物品的,会不会还是明亮?

第四章 明亮和明亮

明亮打了个寒战。

她慢慢走到电脑前,查看存储的大脑图像记录。

昨夜她躺到床上之后,一直在想象中跟那个陌生男人做爱,画面颠鸾倒凤,一片凌乱。现在是大清早,空气新鲜,鼻子最灵敏,明亮在这个时候毫无性感的状态,看到这样的画面,感到很脏,很羞耻。

她跳过这段画面,进入了午夜时段,画面模模糊糊的,再现了她的梦境,先是在角斗场跟那个男人打斗,接着又是做爱,四周影影绰绰很多人在吹口哨。

最后,她终于看清了,她身上的男子正是汉哥……

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明亮看到月光从窗子照进来,有些凄冷。接着她慢慢坐起来,下了床,朝桌子上的牙缸看了看,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明亮猛地意识到:她梦游了!

正常说来,画面中会呈现出她的大脑活动,比如,她看到锁着的门,会想到门外是不是站着一个人呢?这时候,画面上会出现门外的楼道,一个人影近近地贴在门板上,等着她打开门……

可是,眼前的画面中没有任何大脑活动,只是冷静的视觉世界,伸手开门,外面是黑乎乎的楼道,接着是黑乎乎的楼梯……

明亮肯定,她就是在梦游!而且她也知道了一个常识,梦游者只是身体在动,没有任何思维……

她死死盯着屏幕,看到了月光下的甬道。她慢吞吞地朝前走,一直来到了医院大门口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画面中出现了便利店的老板,他正在看电视,看见明亮走进来,立即站起身,笑呵呵地说:“明大夫,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明亮说:“我买管牙膏。”

她从电脑里听自己的声音,略微有点儿嘶哑。

老板似乎感觉到她哪里不对头了,打量了她几眼,然后说:“什么牌子的?”

明亮说:“蓝色那个。”

老板就给她拿来了一管蓝色包装的牙膏。

她付了钱,转身离开了。

她慢腾腾地回到了门诊楼,走到二层的时候,她停了停,朝楼道尽头看了一会儿,那盏灯还在亮着,就像恐怖片里的场景。终于她继续朝楼上走了。

她回到诊室,把新买的牙膏放进牙缸里,然后把原来的半管牙膏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她又在床上躺下来……

明亮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走到垃圾桶前看了看,里面果然躺着那半管牙膏!

她快步离开诊室,跑下楼,冲进了便利店。老板正在卸货,他看了明亮一眼,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继续搬矿泉水。

明亮说:“老板,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卖给了我一管牙膏?”

老板说:“怎么了?”

明亮说:“是不是!”

老板说:“是啊。”

明亮低低地“哦”了一声,掉头就走。

便利店老板抱着沉甸甸的一箱水,一直在背后望着她。

明亮回到诊室,把门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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