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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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轮子终于又动了,它越来越远,好像滚出去了。走廊里恢复了宁静。
碎花小鳄软塌塌地躺下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不过,现在她再也不想离开学校了,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要留下来,直到看清暗处的那个人,哪怕死。
又等了一会儿,轮子的声音再没有响起来。
碎花小鳄转头看了看,照相机的充电器变成了绿灯。
她下了床,把电池抠下来,安进照相机里,然后开了机。
第一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左腿站在右腿前,笑得很假;第二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左腿站在右腿前,闭眼了;第三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左腿站在右腿前,笑得挺自然,这张不错;第四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没笑;第五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正要笑,嘴巴欲咧未咧,很难看;第六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她笑了,不过脑袋朝旁边歪去,整体看起来很不和谐;第七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把笑收敛了,脖子依然歪着;第八张,配电室的墙,饭饭侧着身体,扭过头来看着镜头,一只手托着下巴,撅着嘴;第九张,配电室的墙,一个陌生的女人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静静地看着镜头……
碎花小鳄一哆嗦,差点儿把照相机摔在地上。
这,个,女,人,是,谁?!
碎花小鳄给饭饭拍照之前,照相机里是空的,之后,她只给饭饭拍过照片,总共十四张,接着就关机了。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照相机里?
按了按狂跳的心,碎花小鳄再看这张照片——怪的是,饭饭那些照片都很清晰,只有这一张焦点虚了,看不清这个女人的长相,只能看出是个中年女人,短发,方脸,穿一件黑色T恤,一条绛紫色裙子,一双白色平底皮鞋。
是她!
藏在暗处的那个女人在照相机里出现了!
碎花小鳄把她的脸放大,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碎花小鳄肯定,她绝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人!
碎花小鳄赶紧朝后看。
从第十张到第十四张,都是饭饭,她靠着配电室的墙,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碎花小鳄再次找到刚才那张诡异的照片,死死盯着看,越看不清越害怕。
难道饭饭就是这个恐怖的女人?或者说,这个恐怖的女人藏在饭饭的身体里?碎花小鳄给她拍照的时候,无意中照出了她的原形?
如果说季之末是这个女人幻化的,碎花小鳄还有点儿相信,她太深了。而饭饭的性格那么外向,她的心里藏不住任何事儿,她的身体也藏不住任何人。
外面传来了走动声,说笑声。下课了。
碎花小鳄紧张起来,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大家走进楼道了,碎花小鳄甚至听到了饭饭的大嗓门。
她狠了狠心,决定不删掉这张照片。她要给饭饭看看,然后观察一下她的反应。
饭饭推开门,进来了。她的身后跟着季之末。
饭饭一看她拿着照相机,立即放下课本,冲过来:“能看了吗?”
碎花小鳄说:“可以了。”
接着,碎花小鳄给她调出了那些照片,她站在旁边看。
第一张饭饭笑得很假。
她说:“这张好这张好!”
第二张饭饭闭眼了。
她说:“你怎么把我照瞎啦!”
第三张饭饭笑得最自然。
她说:“这张不好这张不好!”
第四张饭饭没笑。
她说:“这张还行!”
第五张饭饭欲笑未笑,很难看。
她说:“嗯,这张不错!”
第六张饭饭笑了,脑袋歪着,姿势很别扭。
她说:“这张最好!”
第七张饭饭不笑了,脖子依然歪着。
她说:“这张一般!”
第八张饭饭撅着嘴。
她说:“这张才是最好的!我要用它做微博头像!”
第九张,那个陌生女人出现了,面容模糊地看着镜头。
饭饭疑惑地问:“这是谁呀?”
碎花小鳄淡淡地说:“我过去拍的。”
她说:“哦。我的还有吧?”
碎花小鳄继续往下翻,心里却在快速判断着饭饭的反应是不是在演戏。不像。她也够傻的,碎花小鳄给别人拍的照片,怎么可能夹在她那些照片中间?碎花小鳄抬头朝季之末看了看,她在床上玩iPad,头发好像又长了许多。她今天戴着一顶雪白的鸭舌帽。鸭舌帽和她的长发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她好像根本没听见碎花小鳄和饭饭的对话,玩得很认真。
第十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一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二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三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四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没了。
饭饭问:“没了?”
碎花小鳄说:“嗯。”
饭饭说:“你帮我传到我的电脑里吧,我要换微博头像!”
说完,她就去开电脑了。
碎花小鳄决定把那个陌生女人的照片删除,她怕她半夜从照相机里爬出来——就在碎花小鳄删除她的一瞬间,突然听到季之末一声尖叫:“我死啦!”
碎花小鳄猛地朝季之末看去,她呆呆地看着iPad,无比愤怒。她是说,她在游戏中死了。
饭饭说:“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季之末没说什么,下了床,起身去洗漱了。
碎花小鳄把饭饭的照片传到了她的电脑里,然后就把照相机清空了。她猜测,她可以删除饭饭的照片,但那个陌生女人很可能依然藏在照相机里。
第十七章 真人第一次显形
第二天早上,碎花小鳄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照相机,看看那个陌生女人还在不在。
照相机里是空的。
碎花小鳄的心里也是空的。
那张照片就像一个噩梦,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碎花小鳄无论如何都不能为它找到解释。
这一天,她没有跟饭饭一起去食堂。
季之末先走了。
饭饭随后也走了。
碎花小鳄是最后走的。垃圾桶立在原地,里面的垃圾都满了,看来垃圾车一直没有来。也就是说,那张床单和那根棒球棒还压在最下面。
走出寝室楼,碎花小鳄忽然想起忘了带饭盒,赶紧回去拿。走出寝室,她关上门之后突然再次推开,探头朝里看了看,一切正常,只是窗子开着。
饭饭的电脑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那个陌生女人会不会传到了饭饭的电脑里呢?
碎花小鳄走进去,打开了饭饭的电脑,在桌面找到了一个名为“照片”的文件包,打开,看到了她在配电室为饭饭拍的十三张照片。不见那个陌生女人。
这次离开寝室,碎花小鳄没有锁门。她不想给那个女人设置任何障碍,她要给她打开方便之门,她要看看接下来她还要干什么。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正在配电室的墙根下等着她。
她慢慢走向食堂,经过配电室的时候,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猛地停住了脚步——墙根下站着一个女人,短发,方脸,黑色T恤,绛紫色裙子,白色平底皮鞋。她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静静地朝碎花小鳄望过来。
这是碎花小鳄第一次和她在现实中面对面!
碎花小鳄不知道该朝前走,还是该朝后跑。
她死死盯着对方,再次确定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两个人就那么怪怪地对峙着。过了一会儿,碎花小鳄似乎打了个冷战,就像从某个空间一下跨入了另一个空间,她突然感到对方的模样非常熟悉,就像梦里的一个至亲或者死敌。她要吓死了,使劲儿地想,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想着想着,她似乎又打了个冷战,对方一下又变得十分陌生了。
就这样,她一会儿感觉对方熟悉,一会儿感觉对方陌生……两分钟之后,这个女人终于动了,她慢慢地走到配电室的墙角,一拐弯就不见了。
碎花小鳄回过神来,撒腿冲了过去,没看到对方。配电室背后长满了草,它们就像发育过快的儿童,已经长到膝盖那么高了,但是绝对藏不住人。
碎花小鳄围着配电室转了一圈,不见人影。
离开之后,她反复地想,那个女人究竟去哪儿了。只有一种可能——她围着配电室一圈圈地跑,和碎花小鳄兜着圈子。
走出了挺远,碎花小鳄突然回过头去,配电室的墙根下依然空荡荡的。
碎花小鳄喝了几口粥就离开了食堂。她什么都吃不下。
回到寝室,饭饭粗声大嗓地对她说:“你最后走的?”
她说:“怎么了?”
饭饭说:“你怎么不锁门?我的电脑,季之末的iPad,都在明处放着,丢了怎么办?”
看来没丢。
那个女人只送东西,从来不偷东西。
碎花小鳄疲惫地说:“抱歉,我走得太匆忙了。”
饭饭说:“我表姐读书的时候,她们寝室就丢过东西,不是钱,而是内裤!恶心不恶心啊!”
碎花小鳄看了自己的床一眼,马上警觉起来——她有个习惯,叠完被子总喜欢在上面拍一拍,因此,她的被子上总有一个凹,现在被子却微微地鼓着。
她走过去,蹲下来仔细观察,很快就确定——有人换了她的床单、枕套和被罩!虽然花色跟过去一模一样,却是全新的!
……全新的。
碎花小鳄想到了死人的被褥。
褥芯、枕芯、被芯是不是也被人换了呢?她无法核实。
她木木地站起来,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去找她。
第十八章 汉哥背后的女人
碎花小鳄离开寝室楼之后,才发现自己穿着校服。她没有回去换,她必须立即见到那个女人,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教务处竟然在地下室。
办公楼旁边,有一条伸向地下的通道,上面罩着蓝色雨棚,阳光透进来,光线有些古怪。
楼梯的坡度平缓,但很长。
碎花小鳄走了好半天才到底,转个弯儿,进入了办公楼的地下空间。一条长长的走廊,黑乎乎的。碎花小鳄使劲儿咳嗽一声,头顶的灯亮了,昏昏暗暗,前面依然黑乎乎的。她朝前走了一段路,又咳嗽了一声,头顶的灯亮了,背后那盏灯却灭了。除了她的脚前脚后,前面和后面都黑乎乎的。
她一边走一边朝两旁看,水房、厕所、仓库……
一个门上挂着牌子,上面是三个“攵”。
第一个反文旁很瘦,第二个反文旁很扁,第三个反文旁长长地伸出一条腿。她马上想到,这里就是教务处了,只不过这三个字残缺不全了而已。
可是,怎么这么巧,偏偏剩下了三个“攵”?它们更像三个奔跑的人,难道是在暗示碎花小鳄逃跑?
而且,所有的门上都没有玻璃,里面的光透不出来。没人的时候,声控灯不亮,走廊就一片漆黑。这哪像办公的地方!
碎花小鳄掏出手机,上网百度了一下“攵”,想看看它有什么含义。原来,它本身没有任何含义,古同“攴”。攴呢,古同“扑”,戒尺的意思。
碎花小鳄装起手机,敲了敲门。
里面说:“进。”
碎花小鳄走进去,里面倒很亮堂,只有侯先赞一个人,他坐在电脑前,眼睛朝门口看过来。地下室有点儿冷,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衣服,长袖长裤,跟这个季节很不协调。
碎花小鳄说:“老师,我要外出。”
侯先赞说:“什么事儿?”
碎花小鳄说:“我妈病了。”
侯先赞明显不怎么信任:“你妈又病了?”
碎花小鳄平静地说:“是,她身体不好。”
侯先赞看了看碎花小鳄的眼睛:“我能跟她通个电话吗?”
碎花小鳄说:“她在重症监护室。”
侯先赞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那我可以跟你爸通个电话吗?”
碎花小鳄冷笑了一下:“他死了。”
侯先赞不再说什么了,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沓假条,抽出一张填写起来,一边写一边抬头问:“几点归校?”
碎花小鳄说:“熄灯之前吧。”
侯先赞签了字,盖了章,把假条递给了碎花小鳄:“熄灯之前我会去寝室检查。”
碎花小鳄没理他,接过假条就走了。
关上门,走廊里又变得一片漆黑。碎花小鳄没有再咳嗽。走廊尽头是通向地面的楼梯,那里很亮。
走出校门,碎花小鳄希望看见那辆红色出租车,它偏偏不在。最后,碎花小鳄坐公交车进了城,来到了汉哥的6S店。
她没有走进去,而是躲进了旁边的一家冷饮店里,从窗子可以看见6S店的正门。
她在快速思考,怎么才能见到汉哥背后的那个女人。
她在6S店工作了将近一个月,从没见那个女人出现过一次。不可能那么巧,今天那个女人刚好就来了。因此,她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但是,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