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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机乱-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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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王爷低头审视着我,嘴边慢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半天,我紧张得口干舌燥了,他才柔声说:“啊哟,你还不知道。凤仪山上,其实在四十天前就已经是本王爷的地盘了。不然你以为谢丞相为什么要让你来杀我?”



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们信里没有说啊!”



“哈哈!!”十六王爷放声大笑:“他若是说他已经兵败了,你还会为他办事么?他……”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有人说:“王爷,该换药了。”



第六十回 掉以轻心(下)



 听见门外的叩门声,十六王爷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登时变作平静的声音,那腔调听起来温文尔雅,悠闲适意,门外的人根本想不到他正在屋里穷凶极恶地掐着一个人的衣领。我冷笑着,听见他很和缓地说:“袁大夫么?有劳你了。不过……本王正在与一个好友谈些事情,你过一会儿再来吧。”



他的手在抖动。



无论多么平静的人,当关乎自身的利益、安危时,不可能不紧张。只是能够将这紧张控制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各人的定力了。



门外的人听了十六王爷的吩咐,并不慌张,很平静地说:“王爷,您的伤口得特别小心,换药只需要一会儿工夫,不会耽误两位的谈话。”



这个声音不急不徐,说话中带着一种强有力的自信。我低头去看着十六王爷那只揪住我衣领不断抖动的手,冷笑着低声对他说:“你到底在怕什么?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惊弓之鸟……”



这一句话触怒了他。他骤然收紧自己的手,卡住我的喉咙,恶狠狠地咬着牙齿低声说:“给我住嘴!你站在一旁,敢说一个字,我就让兰叶和你娘、你弟弟不得好死!”



他清秀的脸庞,已经扭曲得不成模样。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有一点风度翩翩、温厚慈爱的蜀王的影子?



可是看着眼前他这种可怕的样子,我反而放心,于是住了口,微微点点头。神态比他平静得多。他一把推开我,整了整衣服,狠狠地看了一眼,猛地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人,孤身提着一盏宫灯,含笑站在门口。那是个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瘦弱文雅,单看其打扮,就如同一个书香门第的举子,一举一动谦逊而稳重。宫灯掩映下,只见他的长相很是普通,唯有一道剑眉显得清朗而有力,添了不少英姿勃发的气韵。那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眯缝,笑起来弯弯地极是亲切。他看了看我,躬身说:“小人打扰两位谈话了。”



“不妨,不妨。”十六王爷谦和地笑着对我说:“袁大夫忧心本王的病症,真是感激得很。”



我看他又换上了一副温和文雅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连忙假惺惺地关切道:“王爷受伤了么?”



“噢,些许小伤,不碍事。”十六王爷看了看内室,颇想带着袁大夫进去,却又怕我离开,便说:“秦兄,方才的事还没有谈完,刚才讲到哪儿了,请您替我记着,待会儿咱们继续谈。”



秦兄?我冷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刚才你正好讲道要用云南我母亲和弟弟、兰叶来威胁我。想罢,躬了躬身,斯文一脉地说:“王爷请便,小的在此恭候。”



那袁大夫插口道:“也不用进去,请王爷挽起衣袖,咱们就在这里敷药吧。”



说罢,他提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进来,揭开了,只见里面放着许多个瓷瓶,还有许多干净的布条,然后蹲下去,恭恭敬敬地将十六王爷的左边袖子慢慢卷起。



我一时好奇,便转头去看。十六王爷对我怒目而视,可是当着这个袁大夫,终究不能说什么。我幸灾乐祸地望了望他,低头去仔细看那伤口。一看之下,不由得“咦”了一声。



晕黄的灯光下,只见那个伤口微微泛着蓝色磷光,伤口两边的皮肤已经溃烂,却偏偏散发出一阵如同梅花初绽时的沁人芬芳。种种诡异之像,都说明这根本不是一种毒物能够达到的效果。



“王爷这伤口很严重。”我忍不住说,“袁大夫好手段,能够将伤口范围控制在这个范围内,已经是了不得了。”



“秦公子谬赞了。”那个袁大夫竟然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一种几近透明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漫不经心地说:“王爷这是中了一种普通的寒毒,用些生肌去腐的药膏,加以时日,就可以痊愈了。”



普通的寒毒?我冷冷一笑,忍不住说:“这分明不是普通的毒药,单单闻到这香味,已经是不寻常了。王爷所中的毒中,明明有寒雪凝的成分……”



这句话刚刚说出,那名袁大夫就霍地回过头来,眼光如电,轻轻说:“这位公子对药物倒是颇有研究。只是不知寒雪凝的名字,您是从何处看来的?”



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没了主意。“寒雪凝”是孙老神医家的先辈首创,很少示人。中了毒的人,肌肤在溃烂中还会散发出阵阵香味,却连这种毒药的名字都不知道,无药可医,只能尽量缩小其溃烂的范围。



心里这样想着,根本答不出话来。



那名袁大夫见我不答,竟然也没有追问。他自顾自地将药抹完,然后躬身向我们告退,很平静地退了出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急切间只有抓住十六王爷,问道:“这名大夫是从何处来的?事关重大,你必须说明!”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人是上个月来到淮安的,由一位姓廖的大夫推荐到我府上来。这人很有本事,对我也算忠诚。我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他原本姓方,在益州附近开过一家药铺,却得罪了村镇里的官员,于是……”



“他姓方?!”



我听不到他后来所说的话,却是一味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后悔不迭。



这个人,恐怕与南齐宫廷中的那位方御医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顿时,浑身仿佛被抽尽了力气一般,我慢慢地坐下去,心中疯狂地转来转去的只有两个问题:他是谁的人?他要对付谁?如此没有结果地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对十六王爷说:“我要亲自去云南!”



第六十一回 波心荡,冷月无声(上)



 “你不能去。”十六王爷冷笑着说,“你去做什么?救九王爷?”



“他是你的兄长!”我喊道,“你不能杀他。”



“我还没有杀他——我想杀,可惜没有成功。”十六王爷恶狠狠地说,“他刚要从京城出兵的时候我就想杀他,可是没有机会,于是我让云南的人小心些——他们一直都假装成流寇。可是等他到了云南,强兵猛将,很快就俘虏了不少我的人。他终于发现,原来凤仪山早就是我的天下了。”



“你害怕他将你要反的消息告诉朝廷?”我冷笑着说,“王爷,男子汉大丈夫,反就反了,何必如此。”



他看了看我,慢慢说:“我再说一遍,我是想杀他,可惜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什么?”我有些困惑,“不是你将他抓走了么?”



十六王爷摇了摇头,说:“抓走他的人,真的是西赵的谢丞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丞相在不久前决定废掉你弟弟,自己做凤仪山上的土皇帝。”十六王爷以戏谑的口吻说道,“但是他刚刚将你弟弟囚禁,我的人马就已经攻到了山下。哼,只可惜没有抓住他。谢丞相和两位大将、以及大约三千人的精兵,都不知去向。等到黄天羲……”



“你应该叫他九哥!”我强自压制住满腔的怒火,说。



“好,等我的九哥——”他拖长了音调,斜睨了我一眼,冷笑着说:“等他来的时候,我的人只好仓促应战。谢丞相的人却如同神兵天降,将你的九王爷和我的残部引到一个山坳中,然后就杳无音信——这是我部下中一个因为受伤而没有参加最后总攻的将军修书急报于我的。”



我听了,渐渐地皱紧眉头。



这么多的谜团,我无法索解,却有一件事情愈加肯定:阔别多年,是回去的时候了。



我没有忘记,皇叔是被谢丞相派来的人害死的,皇兄也是他再三逼迫我去杀的,母亲和善儿被他长期当中驱策我的法宝。我必须去报仇。我冷冷地笑着,心想他如今已经是十六王爷的手下败将,至于兰叶为什么知道了观音像的下落,如何寻回那尊观音像,怎样救回九王爷,如此多的问题横亘在我心里,无法索解。我还想去见孙神医一面,将方御医的事情当面向他问清楚。我甚至可以颇为肯定地告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经历的种种尚未解开的秘密,在西赵可以找到大部分答案。



“十六王爷,请送我去云南。”我看着他,说。



饶是十六王爷,也被我这句话吓了一跳。我没有心思再跟他细讲,只说:“云南的那帮地方官没有查清或者查清了也不敢报明朝廷凤仪山上的真相,可是何阁老一去就不一样了。你不是要我杀何阁老么,我亲自去,我保证让他慢慢地中毒身亡,没有人能够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可是,你必须将我送到云南,还有,你要派人去吩咐他们不能伤害我的母亲、弟弟和兰叶——怎么样?这笔交易对你而言并不吃亏。”



十六王爷看了我半天,断然说:“好是好,可是我没有办法将你弄出京城去。”



“你有的。”我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王爷,您必须想出来办法。”



他被我的语气所震动,上上下下地扫视了我几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说:“看你这么心急如焚地想要去云南,莫不是对九王爷……”



我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却又听见他阴阳怪气地说:“啊哟,可惜你这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九王妃的位子,早就有人坐了。就算是去云南救人也轮不上你——离园里面的那些人,十天前就已经赶过去了……”



离园……我心里一动,想起来那个荒园中那些古古怪怪的人,不知道他们和九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主仆不像主仆,将士不像是将士。



“你这样背着何公子赶过去救我九哥,算是个什么名分?”十六王爷凑近了我,将这一句本来就恶毒的话说得更加恶贯满盈。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杀何阁老,可以用三十八种药方,每一种都可以用在不同的菜肴、食物中,不知不觉,无形无味。听清楚了,你若是要杀他,就必须用我。如果要让我尽心尽力地替你做事,你就得尽心尽力地帮我。”



他站直了腰,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好半天,他才说道:“好,去云南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三日之内,一定让你上路。这几天中,你只管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其他的事情,由我安排。无论听见什么,你都不用着急。听清楚了,无论什么,都属于我的安排之内。”



这一句话落在我耳里,却并没有唤起我的警醒。



我点了点头,又说:“我身边有珊瑚党和谢丞相派来的人,你必须得将我身边的所有人一律瞒住,只有我去云南。”



他笑道:“这个自然。”



我没有理他,自行思索还有什么要跟他商量的问题,忽然听见他又继续说:“你刚才说,有三十八种方法去害他?”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残忍的渴望。那双眼睛迷离地注视着我,激动而又期待。



我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顿时欢喜道:“那么你必须用一种最痛苦的——不要牵连到我们,但是一定要让他很痛苦,很痛苦……”他脸上浮现出享受而心满意足的神态,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说:“好,我亲自陪你去云南。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这老家伙死了……”



“为什么?”看着他的神态,我有些恶心,忍不住说:“你真是……”



“我怎样?”他冷笑道:“明喜公主,您放心好了。杀这个人,你绝对不会后悔……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对么?”



我恶心道:“我?跟你?”



他点了点头,捏起我的下巴,小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被逼得没有退路,从小到大,一生中从来没有感觉到安定幸福的时刻——不,那种时刻是有,我们倍加珍惜,却仍旧容易失去……你觉不觉得,皇上应该把你许配给我才是……”



灯光下,他的眼睛发红,闪闪发光,如同……如同一只狼的眼睛。



我惊叫一声,狠命推开他,夺门而逃。



他没有再追上来。



黑暗中,他那种阴森森的表情和腔调,如同一条冷冰冰的蛇一般,蜿蜒扭曲,附在我耳后无法甩脱。我慌不择路,一直跑到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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