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年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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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你在这里等着,我跟秋竹有些话要讲。”江琳往里屋走去。
秋竹忙低头跟上。
到了里面,江琳回过身,见秋竹一脸的无奈,倒是先叹了口气,“可是你母亲帮你赎身之后要逼你嫁人?”
“没有此事。”秋竹摇摇头。
“既然如此,干什么要瞒着?”江琳心里酸酸的,秋竹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日的举动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秋竹居然就为此舍弃得到自由的机会。对于去贺家的态度光明磊落,对自己主子采取完全信任的态度,需要她便留下,如此真挚,怎能不令她感动?她吸了吸鼻子问,“秋竹,我是个好主子吗?”
秋竹眼眶也红了,“小姐自然是好主子,所以秋竹才愿留下的。”
“好主子不会阻碍你回家团聚的。”江琳走过去摸摸她的头,秋竹还比她小半年呢,“你这就出去跟你母亲走吧,若是以后遇到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来贺家看看,你知道,我没有出门的自由,外面的东西一点也不了解呢。”
秋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分别在即,却是难以挽回。
江琳笑了,“秋竹,两个人之间的情谊未必一定要是主仆才能维系,朋友也是一样的,你又何必为这个而伤心?”
“朋友……”秋竹喃喃道,不可置信。
“没错,朋友,咱们既然不是主仆,自然就做朋友。”江琳拍拍她的肩,“我记得,你有个弟弟是学铁匠的,家里还有几十亩地,你回去后先好好休息休息。若是明白我的话了,再来找我,好吗?”
秋竹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小姐亲切而又陌生。
李氏欢天喜地的领着秋竹去找胡妈妈拿卖身契了,小姐赠送了不少东西,什么布匹啊,首饰啊,还有几件衣衫,她能不高兴嘛。
香雪站在门口,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扶着门口哭道,“她就这样走了,死秋竹也不跟我多说几句话小姐,你干什么还送她那么多东西啊?她是一去不回头的了,咱们这些天的情谊……”她哽咽着,又想起兰心,更是难受。
“又不是见不着了,哭什么。”江琳递给她一块帕子,“快去擦擦干净,像什么样儿。”
“还能见着?”香雪瞪大了眼睛。
江琳摇摇头,懒得讲了,“自个儿琢磨去,明白了我赏你蓼花糖吃。”
香雪一下子火了,真是伤口上撒盐啊,当下怒道,“奴婢这一辈子都不吃蓼花糖了小姐是坏蛋”说着噌噌噌得跑了出去,立刻恢复了虎虎生气。
江琳哈哈笑起来,指着香雪的背影道,“你看看,居然还敢骂我了,下次得再罚着关一天柴房。”
香凝哭笑不得,“小姐别拿她寻开心了,明知道是羡慕秋竹呢。”
江琳收了笑,望着窗外喃喃道,“是啊,羡慕,岂止你们……”她这个深闺小姐又何尝不会羡慕。
秋竹离了奴婢身,哪怕只是守着几亩田过活,可是上有娘亲,下有长进的弟弟,只要她可以说服自己的娘亲,将来把握终身幸福是极有可能的。可以选个喜欢的男人,秋竹又是个聪明的,或许可以摆个小地摊,又或者跟她弟弟合开个铁匠铺,那些都是可以展望的未来。
多好啊,她想着,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小姐,你以后的富贵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世子爷又年轻有为,哪里用得着羡慕别人。”香凝劝她,“若小姐真的羡慕,那奴婢们可不是要去找根绳子上吊了。”
江琳扑哧笑了,“都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兴许你家小姐我就适合做一只小燕雀呢。”
“是不是燕雀可难讲。”香凝细长的眼睛闪亮亮的,“只有放飞到空中才晓得,小姐,贺家以后就是你的天了”
她的天?江琳一下子呆住了,以夫为天吗?不不不,若真有天空,那应该更为广阔才是……
第059章出阁(一)
出嫁前一日,胡妈妈递了张名单来,上面写着要带去的四个陪房丫头还有四个陪房。
陪房除了江琳自己选的陈家和冯家外,便是大夫人指定的常家与赵家了,四家人加起来居然有二十几号人。
常当家是管理霁玉桥那家卖干货的商铺的,也就是给她做嫁妆的其中一间,听说为人很精明,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早上见过那四个陪房当家,常达贵给她的印象最深,答什么都头头是道,削瘦的脸颊加上锐利的眼睛给人一种难以看透的感觉。
而赵彬则朴实的多,京城西边十几里外有个金通镇,江家在那里置办了几处田庄,一小半便是他负责的。
至于陈家和冯家,也大致与香凝打探的差不多,其余的,也只有相处下来才能知道的更多。
那日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每回睁开眼睛,都觉得窗外的月光分外明亮,照得房里的每一样摆设都清清楚楚的。
这里是她生活了即将一年的家,真没想到离开的一天竟是来得那样快“还是睡不着么,小姐?”香凝爬起来,“要不要我弄些东西给你吃?”
江琳苦笑,“吃了更加不行了,你别管我,等到太累了总会撑不住的。”她也是没办法,谁让失眠是无法控制的,她都数了一千只绵羊了啊。
记得书上说失眠的时候顺其自然比较好,所以她后来索性放任思绪了。
这么一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的,还做了好多好多的梦,那些不连贯而又诡异的梦,令她很累,当香凝喊起床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都酸痛难当。
香雪捏着她肩头,懊悔道,“要是昨日我值夜就好了……”
青玉在旁边打趣,“你在又怎么样,难道还能把小姐打晕了不成?”她是昨日就调过来的,已经跟香凝香雪混得很熟了。
几个人都笑了。
江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胡妈妈正领着一个面如满月的贵妇走进来,那人脸上笑盈盈的,虽然年纪不小了,却给人俏皮的感觉。
江琳惊讶道,“贾夫人?”这人正是鹿元伯礼部左侍郎贾城的夫人,那次在贺家见过一面,没料到今日竟被请了来做全福夫人。江琳是挺喜欢她的,觉得她亲切又可爱,没有一般长者身上的那种刻板威严。
贾夫人笑道,“正是本夫人,五小姐没有认错人,你放心,保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世子爷眼睛都挪不开呢。”
胡妈妈跟一干丫环全都愕然,这贾夫人……
“开个玩笑,看把你们都吓的。”贾夫人笑得越发开心了。
香凝忙上前送上两个红包,拍着胸口道,“可是嫌我动作慢了,不待这么吓人的。夫人还是快些准备吧,误了吉时可不好呢。”
贾夫人接过红包,指着香凝道,“真真是个忠心的,你当本夫人那么没礼数,只是看你们家小姐绷着脸紧张,惹她松松脸呢,你看,现在可不在掩着嘴儿笑。”
江琳越发合不拢嘴,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是啦是啦,得贾夫人松动,这厢谢谢了。”说着屈膝行了礼。
“真是孺子可教,我不喜欢都不行。”
贾夫人拉她去梳妆台前坐下,开始梳头打扮,动作娴熟的很,也不知是不是经常被别人家邀请去做这个工作,不到半个时辰就收拾得妥妥帖帖了。
香凝和香雪接着给她穿上大红嫁衣,幸好天气不热,那样繁琐的衣服一层又一层裹着,竟也不会出汗,就是有些紧而重。
“五姐姐好漂亮啊”江柔这时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江蓉跟江庭春还有几个丫环。
江琳微微一笑,转回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确实很不错,贾夫人的化妆功夫真不是吹得,那脸是白而不苍,双颊如霞染,眼睛也是显得妩媚有神,眉毛则是弯弯如柳叶,唇涂得鲜红,但并不刺眼,反而充满了喜气。
贾夫人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
青玉给几位小姐端茶倒水,几个人便围拢过来坐在一处。
江琳面对着自家几个姐妹,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的婚事算是稳当了,可她们呢?江蓉若依旧还是任性,前途堪忧,至于江柔,她暗暗叹了口气,大夫人真会把她许给黄大人做侧室么?看她兴许还蒙在鼓里呢。
倒是江蓉先开了头,“五姐姐可是紧张了?话也不说一句,以后去了贺家,咱们要见一面可是难了。”
江琳就笑了,“难什么,你们要来看我的话跟母亲说一声便行,难道还能不准了?就算各自嫁出去了也还是要来往的,我们江家就四个姐妹,旁人再亲也比不得的。”
江庭春在旁边嗤笑一声,“倒是真把我排在外边儿了,这还没出门呢,就不认我做姐妹了。”
“五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江柔急着辩解,“五姐姐把谁都一同看待,你是堂姐嘛,自然也比其他人亲的。”
江琳嘴角一扬,“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堂妹是多心了。父亲把你跟堂哥视若己出,我哪敢轻慢了。”从这段时间来看,江恒真的对这兄妹俩很上心,陆陆续续给他们住的院子派进了丫环,又是修葺装饰置办新衣,显然是要长住的样子,那么,大概婚事也是要大包大揽了。
正说着,外面鞭炮齐天,屋外也是更加热闹,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小姐,该要准备走了。”常妈妈从外边火急火燎得跑进来,拿了个红盖头给她蒙上,一边引导着走向门口,“外边儿二少爷他们也不会为难世子爷,做做样子就会放他们进来了,你这会儿出去时间正好。”
江琳走了几步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了握,然后是江柔哽咽的声音,“五姐姐……”
她的心募得一软,那手好冰冷,江柔是真不舍得她吧,但盖头里一片漆黑,像未知的将来,她一样分不清方向,如何又能安慰别人?想着,脚步再也没有停顿下来。
“五妹,我背你上轿。”门外传来一声朗笑,江宇弯下腰来,“可要趴好了。”
江琳轻笑,“谢谢三哥。”
江宇走得稳稳地,一边道,“谢什么,三哥能为你做得也只有这些了。”说着腾出一只手把个小东西塞在她手里,低声道,“才让人弄回来的,虽说女人抹香涂胭脂的我不喜欢,可是嫁人了总不一样,你好好收着。”
什么东西?江琳好奇的捏了捏,好像是个铜铁做得圆球,上面还有根细细的锁链,不过现在也不方便看,但也很开心得谢了。
来到垂花门口,又是一阵鞭炮声响,然后她被送进了轿子。
这时候在脑中盘旋的,居然是昨晚上江夫人的教导,什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反正就是让她做个好儿媳好妻子好母亲。
听到近旁贺敏中清亮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她暗想,做好妻子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成的。
那两次见面看来,他真不像是好相处的人,但身为大理寺左少卿,该是挺理智的吧?当今的皇帝目前还算清明,那么,他这样的正四品官总不至于是轻易得来的,只要不是个不讲道理的,总能找到条好的交流途径。
她还在胡思乱想,轿子就被抬了起来,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往前走去。
安国公府位于文儒路西段,曾是前朝荆王所住的地方,后来贺家祖先贺丰被封安国公,就赐了这个居所给贺家,经过一代代修葺扩充之后,更加的富丽堂皇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才落下。
地面上早已铺好毡席,江琳下轿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要不是有人扶着,真要一头栽倒。
漆黑中,就连耳边的喧哗声都像走远了似的,她机械得随着牵引她的力道,依次夸过一道道坎,拜堂行礼,最后进入洞房坐在了床上。
这一坐,是真正的尘埃落定,柔软的被面轻触掌心,她的心安静了下来,感官也就恢复了。
屋里充斥着轻软的声音与各种香味,像是有很多女眷。
果然,很快就有人笑了起来,“大哥,还不快把红盖头给揭了,大家可都在等着看新娘子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
江琳只觉眼前一亮,盖头就轻轻得落在地上。
好多的目光射过来,跟屋里的灯火一样让人不习惯,她不由得紧紧抓住手下的被面,略微低下头去。
“哎呀,真是美,世子爷好福气啊”有人赞美。
“看你声音大的,把新娘子都弄得害羞了……”有人打趣。
众人恭贺了一阵后,贺家这边的全福夫人就领着二人喝合卺酒,又吃了几口百合莲子羹,至此,成亲的仪式算是全部完成了。
江琳拿出早就备好的红包赏了全福夫人,屋里看热闹的人也陆续退出房间。
她终于有勇气看了一眼贺敏中,这个男人,现在就是她的丈夫了。
依旧是那般冷淡,目光中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见她看过来,只淡淡道,“我去换身衣服。”又吩咐旁边的丫头,“石榴,你把夫人的丫环叫过来。”边说着就去了西边厢房。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暗红色的便服,也没再说话便出了门。
第060章出阁(二)
见他出去应酬宾客了,江琳倒是自在了一些,看了看右边一个丫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