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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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愧对于我。”
沉默片刻,秦颜似答非答道:“我的战场比他简单,没有骨肉血亲,只有敌人,我只有一个信念,我问心无愧。”
骆尘深深看着她,看了很久,忽然道:“你们都是可怜人。”
秦颜摇头。“他不象我,只要是喜欢便能远走高飞,他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天,就一天不能作回自己,他比我可怜。”
“他心系万民,你却因他一人羁绊至此,真不知是孽是缘。”
语罢,骆尘长叹一声,语气追悔道:“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当初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冷冷一笑,秦颜目光坚定道:“我不想死,即使你不救我我也会想要活下去,这是战场上留下来的习惯,留着命就是要杀更多的敌人。”
“说的好。”骆尘气极反笑道:“你现在的身份不是秦鸿,你有新的人生,难道你要背负着秦鸿的责任过下半辈子么。”
“我所做的一切便是在做我自己。”
躺在榻上的秦颜自己撑起身子坐好,她指着身上的伤口道:“事不过三,不会再有下一次。”
“如果真是这样最好。”收好药箱,骆尘目光真诚的看着秦颜道:“我救的了你一次,两次或者三次,若你自己救不了自己,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对他的话,秦颜报之一笑,说道:“谢谢。”
“你谢我太多。”
骆尘叹息般道:“可我又不想听你说欠我,这辈子你已经蹉跎的太久,余下的日子山高海远,任你去了哪里,都不要再回到这宫中。”
“好。”
秦颜微微一笑,眼尾微挑,烛光在她的眼睫上铺上了一层暖意。
灯火迷离中,骆尘一阵恍神,耳边一阵嘈杂的人声适时的将他的神思拉回,他转身看着窗外,夜空中隐隐有火光在闪动。
“是雍华宫。”身后秦颜道。
闻言,骆尘转头看着秦颜,目光微诧道:“是你将他们引去的?”
秦颜点头,继而道:“上次御书房行刺一事,其中一名刺客曾是我的手下。”
骆尘迷茫的看着秦颜,良久,神情由若有所思变成灵光乍现,最后他恍然大悟道:“难道说他是杨延辉派来的人?”顿了顿,他又疑惑道:“可他们冒险进宫又有何目的。”
秦颜笑了笑当作承认,她继续道:“我起初也不明白,当时我与那刺客打过照面,也不知他是否认出我来。迫于当时的情形,我不能亲自动手,后来听闻刺客死与乱刃,未免他乘乱留下蛛丝马迹让人得知,所以我深夜去了停尸处。”
看了眼四周,骆尘低声道:“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略一沉吟,秦颜道:“有关诏书。”
诏书一事骆尘自然是听闻过,他不禁困惑道:“这便是他们入宫的目的?按理说献王应当更有理由出手。”
“不错。”秦颜点头,她十分好笑道:“他们各有异心,想居高拥权却又相互制约,更为讽刺的是他们必须要合作方能达成目的,为了使自己高枕无忧,献王故意设计宴会遇袭一事剥去杨溢的兵权,让杨延辉的势力大受抑制,不得不依附于他。而杨延辉却想抢先一步取得诏书,投其所好,以此来要挟献王,真可谓用心良苦。”
骆臣将她的话联系起来想了一遍,语气试探道:“你想用诏书引出献王?”
“身在迷局中的人永远只看到他想要的。”秦颜语焉不详,她转而笑道:“若我做了皇帝,定将所有危害到我的事物毁去,不留余地。”
骆尘却已经懂了,他露出深思的神情,片刻后才抬起头道:“一直以来献王都蛰伏不动,可见其城府,更何况献王的势力一直是暗中纠结,无法轻易摘除,今夜一事恐怕难以预期。”
秦颜沉默不答,骆尘猜不透她的心思,就在他准备追问时,秦颜忽然道:“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又怎会错过报仇的好时机。”
“害你的人是杨延辉。”骆尘出口提醒。
秦颜冷冷的笑了两声,道:“我若是献王,既想要诏书,又怕这是个陷阱,在知道有人更急于自己想拿到诏书后,你猜我会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骆尘目光惊诧道:“你真正的目标竟是杨延辉!”
没有否认,秦颜蹙眉道:“千驼山与杨溢一事,杨延辉一路损兵折将,势力已去大半,剩下的不足为惧,反倒是献王,他一直行于暗中,根本没人清楚他的势力所及,若想除去他非一夕之功。”
猛然想起秦颜先前所说的话,骆尘声音微惊道:“杨延辉一去,朝中局势大变,权利不制必将失衡,献王亦受其波及。你想让献王误会李绩杀了你,再借今晚一事推波助澜,引他主动与老将军合谋,以此牵引出他暗中的势力?”似乎觉得这个推测不大可行,骆尘继而摇头道:“不可能,就算误会秦鸿为李绩所杀,献王也断不会如此轻易上钩。”
“还差一个契机。”秦颜似笑非笑道。
“你果然是亡命之徒。”
似乎已经猜出了她的想法,骆尘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我可没有工夫再救你一次,对你亦不想再救。”
对于骆尘的话,秦颜不置可否,她漫不经心的笑道:“我是秦鸿被人害,我是秦颜便害人,一报还一报,有什么不好。”
骆尘侧过身去,再也无话可说。
伤口隐隐作痛,秦颜微敛眼睑,睫毛投下深深的暗影,她看着窗外漫天的火光,目光遥远。
危害江山社稷者,杀之又何妨。
第四十三章
夜色如墨,浓重渲染,犹如一只蛰伏的暗兽,伺机破出。
适逢太子大殓,大内宫苑四处灯影重重,蒙上白绢的宫灯在夜幕中如漫天荧火,发出氤氲淡薄的光气,宫中哀乐婉转,庄严肃穆,余音袅袅不绝。
景御宫此刻灯火通明,照得整个大殿亮如白昼。皇亲国戚在前,文武百官在后,一众人等身着缟素恭身立于殿堂两侧,脸上哀戚的神色被长明灯散发出的光华所模糊。
正堂之上,大内监秉笔司礼高声诵读太子祭文:“太子琰,字施德,敬文帝长子也,母曰晨贵妃,宣景二年十一月,立为皇太子,赐居东宫景御……”
在灯光不及之处,几道黑影轻车熟路的穿过御花园的幽曲小径,身形如幽魅,在暗夜中疾行而进。
潜行的动作突然停止,远远的有巡卫兵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领头的黑衣人眼神一凛,抬手打了个手势,其余数人立刻动作迅捷的藏身于假山之后,黑衣人随后亦闪身躲入一处树丛后。
巡卫兵举着火把经过,待走远时,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现出黑巾覆面的脸,一双眼中不经意的透着几分盛气凌人。
神色一沉,黑衣人目光警惕的望向东宫的方位,那里隐约可见繁灯如星,夜风送来一阵阵哀乐低鸣,间或有高声诵读之音续续咄咄的传开。
“太子生而聪睿,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太子性仁孝,尽通大义,善举止,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
听了半晌,黑衣人突然冷冷一笑,仿佛十分不屑,他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经过后,声音压低道:“走。”
“太子聪颖,颇有世祖风,而凶暴猜忌,敬帝承制,追谥文德太子。”
一纸念罢,大内监秉笔司礼恭身将祭文高举至头顶,声音高扬道:“尚飨——”
话音方落,便有宫人上祭礼,文武百官齐齐下跪叩首,献王站在百官前列,看着正屈身行礼的杨延辉,眼中淡淡的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礼毕,众人起身时,正见一身玄衣的李绩朝灵柩而去,几位老臣立觉不妥,有人出声制止道:“皇上,于礼有别。”
李绩背对着众人,似乎没有听见身后的劝戒,他来到棺木前,倾身。
大殿外一阵风吹过,长明灯的火焰晃了晃,淡淡的夜色投进殿中,映了一地凄迷。
森沉的宫殿盘踞在黑暗之中,古朴庄重中又透着一丝神秘莫知。
夜空中宫乐庄鸣之声隐隐传来,隐身于阴暗角落的黑衣人看着眼前静谧的宫殿,匾额上烫金的雍华二字依稀可辨。除却乐声,宫殿四周静的诡异,夜虫不唱,清风不闻,空气中弥漫着压抑鼓噪的气息。
领头的黑衣人目光中稍有迟疑,片刻后他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开始行动。
得了指示,两名黑影悄无声息的探身而出,眼见就要临近大殿正门,一直注视他们行动的黑衣人目光一惊,低声疾呼道:“快撤!”
话音未落,一阵繁杂的步伐声迅速的逼拢靠近,漫天的火光瞬时扑面而来,让隐匿在黑暗中的事物无处遁形。
被重重包围黑衣人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目光警惕的看着包围他们的人群,手中兵刃齐出,蓄势待发。
沈椴自禁卫兵身后提剑而出,火光映在他清俊的面容上,自有一股沉而不发的气魄。他目光定定的看了那发号施令的黑衣人,举剑朗声道:“将他们拿下!”
长明灯长明。
光影扑搠,映在李绩的眼瞳之中,冷峻的气势淡去,透出一丝不自知的晦涩与倦怠。李绩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他的手探入棺中,仔细的替李琰将九重殓衣理好整妥。
众人看不见李绩此刻的神情,正手足无措时,突闻殿外传来一阵步伐锵进之声,于是纷纷转头去看。
大殿外,沈椴持剑而待,几名禁卫军将捆绑缚好的黑衣人推攘至前,强压他们跪下。传令官正要通报,却见沈椴一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
黑衣人覆面的黑巾已经被人除去,这一番动作将他们的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不知是谁惊唤一声道:“这不是在杨将军手下任事的王将领么?”
此话一出,瞬间有风起云涌之势,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站在武官前列的大将军杨延辉。
早在杨延辉见到黑衣人被推出的刹那,他就心头大震,慌急中看去,却没有发现料想中的人,心下稍定。谁知后面这一句话说开,倒是惊醒了他,自知百口莫辨,杨延辉步伐微微踉跄,目光瞬间熄灭如枯灯。
众人见大将军如此,心里也有了眉目,震惊的同时,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棺木旁的黑衣君主,李绩仿佛对身后的一幕无所知觉,君心难测,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举动。
最后看了一眼棺中的李琰,李绩撑着棺木起身,微走开两步,对静侯在一旁的司礼内监道:“阖棺。”
司礼内监慌忙受命,面色一整,声音尖道:“阖棺——”
厚重的棺木被十数人抬起,轰隆声中,棺中人的面容渐渐退却不见,象是屏弃了这一世的所有过往,直到棺木严丝合缝盖好,从此生死两茫,人世尽去。
殿外火把燃烧时发出‘劈啪’的响声,李绩步伐沉稳的踏出大殿,目光仿佛随意般扫过一眼众人,眼中的冷霜却教大臣们低头相避,心中暗自胆颤。
见李绩在大殿门口站定,沈椴立即抱剑回禀道:“启奏皇上,臣暗夜巡视,竟发现有人乘太子大殓作乱宫中,经过一翻混战,现已擒获四人,其中一人被同伙掩护逃走。”话音一滞,沈椴仿佛下意识的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杨延辉一眼,这一动作成功的将众人的心思移到了大将军的身上,揣测着这接下来的话或许跟杨延辉有关。
沈椴正要再说,突然有羽林军闯入急报道:“启奏皇上,有驻关将士上禀,将军府举家连夜出城,事后察觉有异,特请皇上定夺。”
此话一出,人群里一阵哗然。
李绩袖袍轻动,四周陡然静了下来,只听他淡声道:“追。”
将士得命离去。
大殿内杨延辉面色惊变,目光霍然看向献王,却见他亦是一脸深思,见自己看来,献王也不过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此番情景一见便知是早有预谋,所谓的举家连夜出城不过是献王借此来威胁自己不得轻易开口,眼见大势已去,杨延辉垂目待毙。
沈椴声音平稳道:“臣方才与逃跑之人交过手,打斗间将面巾摘落,不想那黑衣人竟是前任羽林军总指挥杨溢。”
杨延辉身躯一动,此时李绩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此话当真?”
沈椴面色如常道:“众目睽睽,臣不敢妄语。”
言罢,他身后的禁卫军齐齐跪下道:“属下可以作证!”
李绩轻笑两声,突然转身道:“这可真是好,太子大殓之日竟有人想乘机作乱宫廷,不知这些乱臣贼子究竟是何居心。”
说乱臣贼子之时,李绩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却利芒大盛,照得人无所遁形,明明没有将目光锁住任何一人,却让人觉得他就是在注视着你。平日里跟杨延辉交好的几位大臣此刻早已是浑身发抖,缩成一团,恨不得能早日逃离这境地。
大殿里一时鸦雀无声,只见李绩看了眼正堂中的棺木,语气微露哀伤道:“如今太子尸骨未寒,真凶未明,朕无心多做计较,此事就交由献王来审理了。”说罢,他转而看着献王,面上虽是一副语重心长,可眼神没半分动容,犹若寒星。
献王微怔,只觉得有一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