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红妆娇-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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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澜的脸色蓦然苍白如死,白皙的手指几乎是痉挛般拽紧了被子,“你……恨死我了吧,我剥夺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我,我可以还给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情何以堪 (4)
“还?你拿什么还!”孤鸿池霍然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女子,眼神冷厉如刀,冷冷道,“君澜?彩璧尘?还是沧海神女?应该叫你什么?”说到后来,男子忽然冷笑起来,“你这一辈子永远也还不了!”
君澜陡地一震,那一瞬间,她的眼里忽然有了某种坚毅的表情,许久,她才微微吐出了一口气:“我拿命来换,这样什么事都没了。”
孤鸿池刚要走过来,听得那样的话,却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样苍白而清丽绝伦的脸,和他相伴了十年……十年来,阴暗的天空下,她在他的心里宛如一条藤蔓,纠缠着错综复杂地生长起来。那般令他痛恨的感情却成了失去云霓之后仅剩的温暖,如何让她拿命来换?如何让她拿命来换!
“以命抵命?云霓能活过来么?”有些艰涩地,孤鸿池神色复杂地笑了起来,扶住窗棂的手忽地一按,喀喇一声,窗棂粉碎,“别傻了,那样只会多一份痛苦,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窗棂断裂的声音把门外刚刚奔入,正准备跪地禀告消息的侍从吓了一跳,那个急急奔入的侍从手里捧着一封书信,“魔域宫少主夜之墨致龙啸堡堡主孤鸿池。”
封皮上,写着这样一行字,让孤鸿池忽然变了脸色。拿起那封书信,孤鸿池定定地看着,眼睛里忽然起了无可抑制的变化,抬头看着床上坐着的女子一眼。
“那是什么?”直觉此事和自己有关,君澜起了身,拿过他手中的信,看了几个字便变了脸色,脱口低呼,“要我明日到碧瑶楼换你的未婚妻雪樱?”
“碧瑶楼?在川州三百里开外绿洲上的碧瑶楼么?”孤鸿池的神色陡然凝重了起来,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神情难辨,“别去。”
“你的未婚妻雪樱……”君澜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下去。然而她只是沉吟了片刻,便迅速做了决定,“我去,我会让她平安回来。”
“不行!就算去送死,你也得死在我的手里!”孤鸿池眼神一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企图用言语激退她。
“我去,你是我的大哥啊,我不去,死的就是你的未婚妻。”君澜挣脱了他的手,微微一笑,“沧海神女,早该死了,留在这世上徒留祸害。”
那种赴死般的神情让女子苍白的脸有了惊心动魄的艳色,孤鸿池怔了一下。然而在下一刻,他眼里的焦急终究转化为一种狠意,一咬牙,说出了一句话:“当年你被卖到青楼是我主使的,你的小鱼姐姐也是我害死的!沾衣也是我吩咐她接近你的恩师的!”
“什么?”这样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将意志坚决的人彻底打醒,“你说什么?”
情何以堪 (5)
“我说,你被卖到青楼是我主使的,那个小鱼的女子也是我买通了嬷嬷将她凌辱致死的。”孤鸿池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嘴角缓缓浮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沾衣是我救下来的,让她接近你的恩师,做了他的义女,我让你身边所在意的人都一个个死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孤鸿池看着脸色苍白的君澜,微微苦笑,“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你的大哥呢?所以你不用为了我去救雪樱,我自有办法。”
君澜紧咬着唇,拽着衣袖的手指不停地发抖——仿佛这样便能抑制住此刻内心激烈的情绪。
“我去,我现在就去。”过了许久,她依旧神色坚定,“我会让她平安回来,大哥。”言毕,头也不回地匆匆走出了房间。
“你!小澜!”孤鸿池在身后唤她,声音里已然有了不曾出现的颤抖。
君澜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咬着唇,一步不停地走向大门,在转身的一刹,眼角蓦然划下了一道泪痕。
房间里重新点燃了灯火,摇摇曳曳。
男子低下了头,一滴泪水溅落到了地上。‘
她坚忍如黑珍珠,纯善如水晶,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在她的眼前死去?这次去她必是怀着赴死的心去碧瑶楼,从小看着她长大,他如何会不知?
他怎么可以让她去赴死?怎么可以!
孤鸿池剧烈咳嗽起来,用手支撑着额头,忽然莫名低笑起来。
故人何在 (1)
天已经快亮了,大漠的上空,有朝阳微微跃出了天际。
夜之墨披衣站在碧瑶楼的厢房里,年轻的眼里有了一种极不相称的迷惘和苦痛。
君澜……会是他么?小澜么?自那一场灭顶之灾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温暖清浅的人了。
成为魔域宫少主之后,他曾派人去往锦都寻他,然而却传来了君青云葬身在火海,小澜辞官远走故乡的消息。那个时候,他像发了狂般出动了整个魔域宫的弟子在这个茫茫沧海大陆上寻他——他知道,小澜是孤儿,怎么会有故乡!必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天见可怜,他终于还是活着回到他的身边来了……
“我叫君澜,小弟弟,你叫什么?”记忆中,那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抱着书卷,隔着书架对他说话,满脸都是对书的迷醉。
那时候,他刚刚赌气从房间里偷偷地跑出来,躲在这个书阁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他陡然一惊,转脸隔着一册书看过去——那双眼睛是这样的清亮动人,令他忍不住迷醉了起来。
“我,我不是小弟弟,我已经十一岁了。”男孩忽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举足无错起来,“我,我叫梁子游。”
“梁子游?恩师的孩子?”隔着书架,另一边抱着书的人微笑了起来,“和我一般大呢,那我应该叫你声师兄呢。”
男孩用力地绞着手指,长期的自闭陡然碰到了一个让他喜欢的人,忽然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只是低头沉默地听着他的问话。
“子游,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另一边的人抱着书走了过来,一直低着头的男孩看到了那双雪白雪白的锦靴,他抬起头来——外面的光线无声无息地穿过门缝和细孔,映照在了那人的身上,如雪的白衣泛起了淡淡的光晕来,有了不属于尘世的光泽。
“你经常到这里来吗?”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坐到了他的身边,始终微笑着,一双清浅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不,”男孩子摇了摇头,低下了头来,眼里有了黯淡的光,“我除了在房间里,从来不出门,今天是我第四次跑出来,我,我生病了。”
“怎么没有听恩师提及过?”白衣男孩手上握着书卷,缓缓在书面上摩挲起来,看着那个内向的男孩,眼里有了不解。
锦衣男孩手指忽地握紧了衣袖,许久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他才闷闷地说出了一句话,“父亲不喜欢我娘,所以就不喜欢我。”
“啊?怎么会?恩师待人很好啊。”白衣男孩放下了书卷,有了一瞬间的迷惑,“我看恩师待师母也很好啊。”
男孩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故人何在 (2)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空荡荡的藏书阁里,从此便经常有了他们两个人奋发研读这些积满灰尘的书卷。
他爱好武学,向往书中所描绘的江湖侠士的忠肝义胆,快意恩仇,因此选的也大多是《流星桩》、《洗髓经》、《唐门秘籍》、《天罗心法》等高深的武学书,偶尔照着书上学会了一招半式便欣喜不已。而她喜欢研读和他完全相反的文书,她只爱看《帝王谋略》、《沧海史记》、《王侯将相录》之类的书,似乎对别的毫无兴趣。
藏书阁里烛光摇红,隔着高高的书架,他们无声无息地成长,从陌生到熟悉。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越来越迷醉于那双温暖明朗的眼睛,小澜安静从容,心也渐渐平和明朗,而他则越来越心浮气躁,只有在看见小澜时才会露出安心而平静的笑容。
他从小就性情孤僻,不与人亲近,孤独的天空下,除了每日垂泪的母亲相伴,便只剩下那个对他始终微笑鼓励的少年。
每一次见到他,都觉得他美丽得胜过女子。这是一个内敛明净的少年,即使在他踏入官场之后,也出尘不染。
但每一次见他,他都要极力地克制自己畸形的感情,他知道,他和他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那样阴暗不可告人的情感怎么可以侮辱了如此纯白的灵魂?
直到太尉一夜之间的灭顶,他被魔域宫的人掳走,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成为魔域宫的少主,他才去寻他。然而在得知他突然消失的消息之后,他忽然有了种疯狂的念头,就算是不容天理,他也要寻到他,将他挽留住。
那种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在昨夜得知他在龙啸堡后,积压沉淀多年的感情终于爆发出来,一瞬间冲出了世俗的枷锁!
如果那样的感情不爆发出来的话,终究会将五脏六腑吞噬一空的吧。
夜之墨抬头望着窗外微微亮起来的天空,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就快来了吧。
小澜……小澜。
天色慢慢亮了一些,站在窗下,虽然披着长衣,少年身子却忽然在清晨的寒气中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欣喜还是害怕。
“少主,那女的不吃东西。”耳边忽然有人禀报,打断了他这一刻难得的回忆,“她说宁可死也不能让魔域宫的人得逞。”
“滚!”被打断了思绪,少年莫名地暴怒,扬手一挥,一掌便将手下打得飞了出去。
。
踏着清晨的微光,君澜来到了川州城里最负盛名的碧瑶楼。
她默不作声地在碧瑶楼里走着,已经快到了四楼。
忽然听到楼上一声暴怒,她在楼梯上顿住了脚步,从楼梯边的栏杆处仰头望上去,看着四楼。
故人何在 (3)
隔着翻飞的幕帘,她隐约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背影,有着墨绿色的诡异长发,海藻般绵延流长,身旁的茶几上放着脱鞘的长剑,在晨光中光芒四射,将一头墨绿色的长发映照得流光晶莹。
这个人……魔域宫少主?
然而不知为何,这个人的背影让她有了莫名的熟稔。
君澜不由自主地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离她几丈之远的身后,悄然跟随上来的人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也不由看向四楼窗口的少年。
少年仿佛有什么感应,忽然转过身来,君澜身后的人微微一侧身,将身子隐藏在阴影里。
他是……他是?!
在少年转过身来的一刹,君澜的身子蓦然一震,定定地看着少年。隔着帘子,少年也望了过来。
“小澜?”楼上有人从唇角吐出狐疑的话来,走动声急促地响起来,“你……小澜?”
“子游?”看到熟悉的脸,却是不熟悉的气质,君澜不甚确定地脱口唤出,“你是子游?”
大漠上的天光渐渐强了起来,寒风吹起了少年墨绿色的长发,忽然间,有种温柔的感觉翻涌了起来,就仿佛数年前,同样的声音唤着他。
“子游,子游……”藏书阁里,烛影飘摇,忽然那个声音就亲切而温暖地响了起来,含笑,“你好聪明啊,又学会了一招!”
绿发少年忽然微笑了起来,笑到后来,却变成了愤怒的大笑,惊住了正想上楼的君澜。
“小澜,为何骗我?原来你从不曾将我放在心底!”看着那个从楼梯口走上来的美丽少女,少年原本欣喜的目光蓦然冷酷,“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
苦痛了那么多年,心心念念想着的人竟然是女儿之身!那一瞬间,夜之墨的愤怒在心中无休无止地蔓延开来,一掌震碎了身边的案几,喀喇一声,粉碎。
君澜走上楼来,进了厢房,惊了一下,记忆中的子游是孤独而羞涩的,她无法把眼前这个充满杀气的少年和子游等同起来。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竟然成了这样子了?
她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少年的头发上,那样奇异的墨绿色长发不是天生的,隐隐透出诡异。
心中猛地升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惊问:“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夜之墨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羞涩而孤独,“小澜,害怕了?”
君澜摇了摇头,看着眼前黑衣的俊美少年,淡淡道:“子游,我已经来了,放了她吧。”
“好,只要你留下,我便会放了她。”少年挥了挥手,左右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