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码头-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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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确给过他用信封袋装的钱,可他看都没有看就当面退回。至此,案情有了重大突破,王大佑把1800吨澳毛款转到深圳佳华商贸公司,然后进口了800吨澳毛却在海关开了1800吨的单子。检察院找到佳华商贸公司,在做得非常精致的账上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路山纺织厂转来的购买羊毛款中,有1000多万转进了瑞士银行。
仅仅几天,王大佑状告派出所案被全国的许多媒体吵得沸沸扬扬,罗湖法院也受理了此案,择日即将开庭。这可急坏了检察官,他们想把王大佑带回路山,但此时的王大佑已成为当地的新闻名人,他的行踪不知有多少人在跟踪报道,如果现在冒出个腐败事件,那新闻的战火可能马上烧到了路山,无奈的他们只好暗中保护着,直害怕他出点闪失,只盼着这里的案子快快结束,能安全地把他羁押回路山。
二十三
省纪委对梁怀念的问题做出了最后结论,“鉴于他在干部使用上有严重的失误,给予党内警告处分”。这个决定理由显得很苍白,包含了好多的无奈,同时也看到在买官卖官的交易里反腐的艰难。当然,从内心里来说这个结论梁怀念自己很满意,甚至背地都会偷着乐。和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相比,显然这算是个不了了之的处分,更让他乐的是,因为这样的决定,他还能重新担任领导职务。高兴之余一想到将会给自己安排到哪里任职,倒真还没了信心。主要是省委黄书记离职去京,而肖琦如愿坐上了省委书记的位子,肖琦得志的今天就是他失志的开始,自己的处境会更加不妙的。
人啊,真是个复杂的动物,青年男女之间有一见钟情的,在政治上也有一见钟情的,当然这种情不像恋人的情那样表露得直接和美好。梁怀念和老佛爷肖琦的情却是仇情。真不知道是咋回事,老佛爷和自己从见第一面起就没有共同语言,像前辈子欠了他的债一直没还那样,不知道咋的他就不喜欢自己。记得肖琦第一次到路山来视察是陪同全国人大的一位领导,那时自己只是地委副书记,是众多陪同人员中的一员。一路上自己没有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在一个蔬菜大棚里找到个表现的机会,自己看着寒冷的冬天里种出红彤彤的西红柿,喜不自禁地摘了几颗,恭敬地呈献到人大领导和肖琦面前请他们品尝。谁知肖琦伸出手,看起来很随意地挡了驾,当自己说这可是以色列的进口品种、味道很好时,肖琦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对自己少见多怪的鄙夷的神情。也许这就是一见如仇了,以后再见面他也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过去不喜欢倒也无所谓,自己不还是在他的不喜欢中仍然坐到路山地委书记的位子吗?可现在的情形不一样了,黄书记走了,剩下他只能凭靠肖琦的喜好决定自己的政治命运了,这也是中国政治的悲哀。不过,在路山不也是凭自己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许多人的政治生命吗?这样盘算着,他隐隐担心起来,说不定哪天肖琦找到茬子再给自己杀个回马枪,而自己屁股底下究竟压了多少屎,没有人比自己更为清楚了。这样一想,他立马打了个寒噤,开始心有余悸起来。
本来在郝智上任伊始梁怀念就有到北京找中将的打算,可人的身体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那些时候心情一不好身体也脆弱起来,在那次尴尬的会议后,血糖的加号出现了四个,脑供血不足的毛病也冒了出来,心急如焚中也只得囚在家里靠老伴调理。这样一晃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审查已结束眼看应该安排工作了,看来北京之行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路山离北京有800多公里的距离,除了本地区境内的道路路面坑坑洼洼不好走外,其余多是高速和一级公路,到北京有大半天时间就够了。梁怀念没有用地委自己的那辆1号专车,倒不是因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自己不敢用的缘故,而是他不愿意叫其他人知道自己跑北京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要带几块重量级的宝物和自己随行,宝物的重量在地委里面没有一辆适合拉的车,于是,他要侄子梁少华找来一辆挂武警牌子的丰田面包车。
这天一大早,梁怀念一行人悄悄向北京进发,离开路山地界的河湾县正到了吃午饭时间,为了不耽误行程,也为了保密,他们只得饿着肚子过了黄河。过高碑店临进北京时,西边太阳还挂得老高,他们按照惯例直接把车开进黄土地开发集团驻京办事处。
这个办事处其实是个民间的,说起她的来历还真有点意思。永川县有个农民叫拓二狗,舅舅在国家某机关事务管理局当领导,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农村改革刚开始,拓二狗瞅住贩卖绿豆的生意,一年几十趟往返于路山与北京间。为了省旅馆费,每次都要到北京的舅舅家里住宿,这样去的次数多了,舅舅家里的其他成员很反感这个西部地道的农民,每次他进舅舅家门,尽管拿着红枣、小米、绿豆等这些家乡的土特产,但家里人的脸都紧绷着。这样的情景叫当局长的舅舅好不心酸。作为领导,他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但在家里他却从来是个外省人,没有一点地位。看着这个惟一的外甥受委屈自己却爱莫能助,自然心里就不是什么滋味,所以老惦记着寻找个解决的办法。刚巧,局里有一些旧平房要处理,他见外甥搞贩运好像赚了些钱,就试探地和他商量是否买上几间,如果钱不够的话,自己将拿出私房钱给他贴补几个。其貌不扬的外甥也不是个木头,他对舅舅家人的冷淡和反感早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贩运几年了也有了不少的积蓄,听说有在北京买房子这样的好事,马上表示说他早有想法,而且自己有钱,根本不成问题。作为一个改革开放后最早搞贩运的农民,他有相当的头脑,像他自己说的,脸是有点灰,但那是土培的,其实心里特别的亮堂。他知道如果要了舅舅的钱,说不定哪天那几个表哥表妹知道了,会给舅舅带来麻烦的,甚至连房产权都说不清楚。拓二狗买房时是八十年代中期,北京人那时也实在是穷啊!这个位于钓鱼台后面胡同里60平方米的三间房子和80多平方米的独院,竟然只要三万二就买到手了。买了房子后,二狗马上把家搬到了北京,依靠这个基地吸引了永川县甚至路山地区进京的办事人员。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顺,钱自然越来越多,到了九十年代又改造了房子,用钱开路打通了层层关系,得到城建局的批准,盖起这座三层小楼。他拿出楼上的房子做了接待室,平时路山或者永川的领导和亲戚朋友来了,视大家的经济实力,随便交几个房钱就可以入住,吃家乡饭,玩麻将牌,互相找关系帮忙,其乐融融,成为名副其实的路山地区驻京办事处。作为路山最大的民营企业黄土地开发集团早把这里当作他们的办事处了。
梁怀念不喜欢住北京的那些大宾馆,除了睡不惯席梦思软床、坐电梯发晕、闻不惯那种腻腻的香水味道外,更主要的是在马桶上拉不出屎来。所以每次来京除了开会要求必须住会,其它的时间就喜欢住在这里。这次离开路山的前几天,他早打电话订了房间。到这里感觉真正是宾至如归,仿佛回到家里一样。
因为是老书记要来,他们专门拿出冰箱里的路山羊肉,做了梁怀念最喜欢吃的荞麦圪垯,拌了几个家乡小菜,准备了他喜欢喝的茅台酒。吃饭间,他高兴得直哼哼“荞麦圪垯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的信天游,酒足饭饱后上楼,塌实得像是回家了一样,很快酣然大睡了。
本来就不累,再经过一夜充足休息后,梁怀念精神百倍。一大早起床后练了会儿滋阴壮阳功,二狗知道他在家的习惯,准备了简单的早点。喝过一碗绿豆稀饭,吃了两个小馒头夹豆腐|乳,打着饱嗝就叫上司机开车来到六里桥附近的中将家里。中将老头也住平房,不过那房子可就大多了,前面有长长的院子,除了一条青石铺砌的小径,两边就是菜地。梁怀念亲眼见过中将老头一丝不苟地给菜地上粪,农家肥是在京郊买的,用那辆尼桑吉普车拉到院子里,本来这辆车是他的生活专用车,但生活很简朴的他没有什么用车的地方,而对菜地要求就比较苛刻,他就叫后勤部门把生活车的棚子和后面的座位拆卸了,改装成敞棚的,基本上就成为种地专门用车了。此举当然要遭到家里人的反对,特别是儿子和女儿的反对,但他们都惧怕这个将军父亲,所以穿过菜地时即使是捂着鼻子也不敢抗议。这个院子里前面有两间不大的房子,算是过厅,是工作人员住的,他们全家住的那个后院,是个标准的四合院。在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京城里,有这样一处幽静的住所,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后院繁花似锦的花坛中,修了一栋储藏室更是显得很扎眼。梁怀念来到门口,用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按响了门铃。门上的小窗口打开,露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只得发问:“小盛不在吗?”见那张脸在表情平静地摇晃着,就接着再问,“那小李在吗?”“他们都复员了,请问,你还找谁?”梁怀念显得比较沮丧,短短的时间里就感到自己和北京陌生了,于是只得直说我是来找首长的。他例行公事地掏了工作证,警卫打电话核实后,方才获得准许进了门。他心里不住地嘀咕,真是斗转星移,日月如梭啊,这世事变得太快了!
中将老头还是一副军人的装束,黄呢子衣服,圆口老头鞋,从院子中央那座房子里拍打着手出来,声音隆隆地说:“好你个小梁子,来北京也不先打个招呼。”梁怀念说我是准备给老首长一个惊喜啊!“难道又会有宝贝弄来了?”去年来的时候,他给老头送来一个明代的响盆,里面放上水后轻轻地摩擦盆沿,会发出嗡嗡的响声。“首长说的一点不错,还真有宝贝给您老拿来了。”说着,忙叫司机和警卫战士抬进来。听着他们哼哧哼哧搬石头的声音,老头连忙撇开他紧走几步过去,心疼地连声说:“轻点、轻点,先放院子里。”石头一落地,他便在早晨新鲜的阳光下欣赏起这些宝贝来。
中将最感到委屈的是,自己戎马生涯一生枪林弹雨几十年,到了晚年竟被人认为是没文化的粗人。在这辈子里他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什么事情都没怕过, 而到晚年退下来后,别人认为他没文化,令他感到茫然和失意。茫然失意中又显得很无奈,直到离休后他才发现,其实这个世界的一切活动都和部队无关,更和自己不沾边。听儿女们的谈话,不是谈论生意,就是时装、面膜、氧吧、四人组合、足球或者是高尔夫球运动,更令他惊讶的是以前自己竟然蒙在鼓里,不知啥时老伴儿成了一个知名大合唱队的老队员,她们那帮老太太们的话题是C调还是降B调,什么低音、中音和高音区的声部!
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没有动过多少脑子,但是一辈子也没打过败仗,从来不服输的他现在也要老有所乐,不能叫别人瞧不起。后来在老年大学选择专业时他觉得花卉太女人气,音乐自己五音不全,文学通通是狗屁……书法倒是和习武有异曲同工之处,练习了几年书法后他自我感觉马上好了起来,受到艺术熏陶的他想到老家山上那些墓门、石碑上刻有的朱雀、玄武和许多字迹刚毅的书法,他就动起心思,专门打电话叫梁怀念帮忙收集这些玩意儿。后来梁怀念他们经常送这类东西进京,老头的这一爱好还真上了瘾。越收越多后老头害怕风吹雨打损坏了这些宝贝,就亲自动手在院里修起个专门的储藏室。储藏室样子不伦不类,像是炮楼,儿女们坚决反对,还是老伴儿理解他,暗地里劝告孩子们,说老头还能活多少年 ,现在想怎么折腾就叫他怎么折腾吧,再过些年叫他折腾也找不到他了。梁怀念这次拿来的是四块家训碑,是梁少华在几千里外一个叫贾家凹的地方搞到的。贾家凹的家庭门训碑石多是明代的,内容丰富,意义深远,处世格言警句妙语闪耀着儒家思想的文辉,而且它们的书法考究,雕工精美,堪称一绝,处处显示当时重读书求上进的文化风气。
老头先是站在远处端详,又拿了放大镜观察局部:“这块很有内涵,大概专是针对我这个老头说的,‘薄味养气,去怒养性,处抑养德,守清养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见梁怀念摇头,老头就说,“肯定是修身养性的。”说着又看了一块道,“这里面哲理深厚啊!‘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这应该是人最好的处世道理。”足足观赏评论了半个多小时,老头叫警卫员把石头搬进当院的储藏室后,这才招呼大家进屋,盘问梁怀念到北京来开什么会?
“开什么会呀!首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