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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献给虚无的供物-第61章

小说: 献给虚无的供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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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五月是丧服的季节

短暂、疯狂的季节到访了。

从这天开始到夏天为止——苍司的非生日聚会到七月十二日红司的生日为止——八十六天左右的时间,所发生的各种事件,对于熟知冰沼家结局的人而言,可谓意义深远。

气候也极端异常,四月十一日是气温三十度的高温,廿一日则下降到只有两度,十天之间,夏天与冬天交替,这且不谈……还连续发生职业摔角狂热、健身房兴起、所谓M+W时代色情、东尼谷的爱子遭绑架事件、女学生自焚、森永牛奶糖中毒事件等等……

五月十一日拂晓,在四国的高松海边,宇高渡轮紫云丸在浓雾中撞上第三宇高丸,瞬间就翻覆,包括多数参加校外旅行的小学生在内,合计一百六十八人消失海中。似乎与之相呼应,五月十七日的各家晚报皆刊登“洞爷丸”打捞上岸的消息。难道如苍司所言,精神病院的铁格子窗会改变方向吗?

六月,S精神病院失火,留下烧成焦黑的疯子与玫瑰,七月,津海岸,有女学生集体溺毙。“忧郁的玫瑰”小喇叭乐音更高亢,让颤抖的夏天,在迎接原子弹爆炸十周年的广岛,一听说灾害死亡不绝,便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的毒蛾,在各地家庭洒下神秘的磷粉。

华丽的最后乐章,烟花工厂相继发生爆炸,终于到了七月十二日——四万六千个日子过去、巴黎祭前两天,这天,一片晴朗的东京上空,弥漫着桃色与绿色的彩云。最后,整个社会受到热病侵袭,虽然状似受到梦魇威胁,却也宣告连续的异常事件结束。

死者被埋葬、被遗忘,翌年,号称太阳族的船形衣领年轻人泛滥,然后是即兴讽刺歌与男同性恋者群起,接着狂热的乡村摇滚乐与放克(瘦狼编注:Funk,一种美国的音乐类型,起源于1960年代中期至晚期,将灵魂乐、爵士乐和节奏蓝调融合成一种有节奏的、适合跳舞的音乐新形式,不再强调旋律与和声,而强调贝斯与鼓的强烈节奏律动)族涌入避暑胜地,扭扭舞到森巴舞,到处充斥着活下来的人群赤足与呼唤的祭典,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但是,至少与冰沼家事件有关的人不得不认为,在洞爷丸沉没的翌晨,从七重滨能够远眺到的七色彩虹意味着什么事情即将展开,而经过了二百九十天后的夏季彩云,又意味着什么事情的结束。

当然,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接近五月底的时候,只不过是以事件中的紫云丸罹难的消息为话题,但是仍让他们感觉到那是突如其来的强烈一鞭。

在下落合的牟礼田家——也不知道久生在想什么,她坚持延期结婚不让,牟礼田无奈,只好又独自一个人返回巴黎,这天就是大家为了饯行而聚会。不过,今天的久生显得非常文静,身穿淡嫩叶色的朴实棉织套装,阿蓝身穿灰色的夏威夷衫,亚利夫则穿暗格子上衣,三个人的打扮不约而同地,像是穿了一身的灰色丧服,如影子般低声交谈。

季节应该是明亮的初夏,树木都呈现出煮熟的豌豆荚般的华丽颜色。但只有在这个五月里,绿色的协调却令人觉得与丧服非常搭衬。

“是真的,这个季节是最找不到适合衣服的时候。”久生辩解说道,“不过,五月或许是最适合丧服的季节。我经常会想到奇奇怪怪的事,譬如之前一直认为飘雪很快乐,但雪其实是非常不祥之物,很凶恶,即使是最近的亮绿色也不可疏忽。”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大概也是因为紫云丸的事件吧!

“那张照片也真恐怖!”亚利夫在一旁叹道,“报纸为何要刊登那么残酷的照片?”

紫云丸翻覆,数百名乘客散落海面,隔天的报纸却竞相刊登蝌蚪般的黑点在波涛汹涌中蠕动的现场照片。但仔细一看,那并不是蝌蚪,而是就要溺毙的乘客。这张照片是在剧烈碰撞的宇高丸上两位乘客,冷静沉着按下快门拍摄的。但很不巧,这两个人并非职业摄影师,也非记者,结果这种所谓冷静的美德反而遭到一般大众的谴责。那的确是悖离人类世界的照片,现代版的“地狱变”以这种方式送达日常家庭的饭桌,受过战争洗礼的人,似乎从樱木町事件贴在电车内的焦黑照片以来,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画面了。

“请看这份‘朝日周刊’。”阿蓝说着,翻开五月廿九日号的最新一期,递给亚利夫。

上面刊登一位读者对于上周廿二号“紫云丸的悲剧”紧急特辑中的蝌蚪照片寄来的投书,以及两位拍照者回答的文章。

“紫云丸的悲剧”的报导,我无法完全读完。那天早上在现场拍照的北条先生与加岛先生到底是抱什么样的心态按下快门的?我实在无法理解。无论如何,我想请教他们当时的心情。

(千叶县松户市上矢切二○四七 平野和夫 务农 廿九岁)

“我因为这篇投书而哭了。”阿蓝羞赧地笑了笑,“如果是素描,可以从背后一脚踹落,但使用照相机按下快门就……不过,正因为还有像这样静静表达强烈抗议的人。所以……”

“苍司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听这起事件的报导呢?”久生忽然低声问。

四月十七日以后,苍司也没回腰越,与牟礼田也没有任何连系。假设他未被允许死亡,继续活在这个世上,那么这起事件对他无疑又是上天一条锋利的鞭子。

“因为我很在意这件事!在这张照片濒临溺死的人之中,有个背着婴儿的女人,我总觉得那很像是扶养‘绿司’的吉田夫妻。不过。在查过罹难者名单之后,好像没有他们的名字,但他们老家是在四国高松吧?”

六月的S精神病院火灾是未来发生的事,此时此刻无从得知。但久生眼神黯郁,似乎意指到时候又将发生一起自圣母园火灾以来,苍司必须尽凶手责任的事件。

“你是说,自己不可能是凶手,却具备了凶手的要素吗?”沉默无语的牟礼田开口,“在目前这个时代,我们或许也都在持续进行某种改变,改变成不是人类的某种东西,应该说是局部局部地变成了具备犯罪者要素的动物吧!”

才说完,久生忽然猛一抬头。

59 在壁画之前

“或许是吧!”她的声音低沉却坚决,“在此之前,我也只是尽做一些有如一脚穿高跟鞋、一脚穿着木屐就匆促出门的事情,经常反复做出错误的判断,但是对于你说的那点却很有自信,也就是,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之后,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了,别再谈什么侦探小说了。在‘冰沼家杀人事件’里,苍司志愿当未来的、今后发生的一切事件的凶手而消失,但在真正的意义上,凶手很明显是我们这些观众。所以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若要说局部局部地变成犯罪者,恐怕你才是最有成果的吧!你完全知道一切,在法国的时候就知道谁、拟定什么样的杀人计划,而且丝毫不想劝阻,这是因为用世俗的方式来说,一切都是你预定的,你必须逼迫苍司走向幻灭。虽然你拚命想要抹去事件,也设法蒙蔽我们的眼睛,给了苍司最适当的自白机会,很顺利地让悲剧以悲剧结束,但与其说是因为知道苍司悲痛的动机,不如说只是为了避免火舌延烧到自己……我想问的是,在事件发生的过程中,你真的只是为了苍司而行动吗?没有超乎范围的邪恶意图?”

说到这儿,久生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沮丧。“这点请你亲口坦白告诉我。在事件发生的过程中,你是否曾故意让一位年轻人走向幻灭?你能肯定自己完全从未出现过用人类当做实验材料,随心所欲操控的兴趣吗?我想知道,在真正的意义下,谁才是最残酷的人。”

受到责问的牟礼田,以无法捉摸的眼神凝视遥远的虚空。太阳西倾,橙色的淡淡晚霞逐渐接近,他的身影溶入黑影与亮光中,看起来仿佛是某种来自遥远星球的生物。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他终于把澄亮的眼眸回到久生脸上,“对我来说,苍司的存在总是令我感到有一股不可思议的诱惑。尤其在进入青春期以后,看起来就是杰出人才。从他苍白的额头闪耀着光辉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想,无论如何要他依照我所构思的命运前进,最后再将他从断崖上推下……没错,一切部照我所预期。只是,我本来以为推下之后,他会长出新的翅膀,谁知道他只是头下脚上一直往下坠落。”

他仿佛在天空的某处看见振翅凶鸟的黑翼一点,然后似乎在表示谁也无法从黑影下逃走。牟礼田以更有力的声音说:“听到洞爷丸的消息时,我突然想到的是如阿防止苍司自杀。如果能离开巴黎,总该有办法。就是因为无法离开,所以我写信给他鼓吹一个计划,从圣经、赫塞的‘乡愁’、哈姆雷特开始,不断告诉他,逐渐让某种思想在他脑海中发酵。苍司似乎曾经说过,他从黑暗的海底听到亡父的声音,让他这样认为应该没什么不可思议吧!在‘哈姆雷特’的原作里,好友霍雷修利用亡灵的诡计怂恿哈姆雷特杀害叔叔,最后还说‘幸好这里还有剩下的毒酒’,假装自己要喝地巧妙递给哈姆雷特,这手法宛如现代的男人。因此,你们认为我完成的功能也是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但我想说的是,我的动机是为了至少我在巴黎期间,直到听说红司的死讯为止,能防止苍司自杀。换句话说,若当时那种奇怪的想法发酵,受到影响所及,应该不会自杀。由于真正的杀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执行,我以为我回来后,可以再寻找某种新生的方法……

但是,这一切都因红司的死而乱了步骤。当时,苍司写了一封只表明他绝对不是凶手的信给我,并未提及任何详细情形。唯一就是自责如果马上看医师,或许还可得救,其他完全不多提。总而言之,红司的死让他毅然决定除掉橙二郎。在法国的我既无能为力,同时又浮现新的想法。杀害橙二郎的想法并不怪异,如果挑战这个无法制止的杀人,让它成为意外死亡,那么实际执行的苍司与从中教唆的我,应该都还可留下身为人类的意义。我下定决心,让他杀死橙二郎……诚如刚才奈奈追究的,我无法确信也许存在我内心的残酷嗜好是否动摇过,但是我的确不像霍雷修那般狡诈。

我想制作的是完成一幅雄伟的壁画,画里面嵌入存活下来的血亲,不是来自愚昧的悲剧,而是具有纯正悲剧个性的典型壁画。假设出现了那样的壁画,而且壁画的名称也叫冰沼家杀人事件的话,届时我也打算自己出面说明。现今的日本需要这样的杀人事件,纯粹的恶、悲剧似的悲剧反而能在这个时代挽回人类的秩序。但不知是幸或不幸,在没有这种机会的情况下,我又要返回法国了。反正壁画留在这里……对了,奈奈从以前就想写自传性质的侦探小说,若是打算以这幅壁画为小说蓝本,请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当初牟礼田回国时,在羽田机场回来的车上对我说,他没有当侦探的资格,今天这就是他的解释。说完之后,就再也没开口了。

60 飞翔的凶鸟

“听你亲口说出这些,我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持续好一段沉默后,紧绷的空气刹时缓和了,久生的语气也开朗许多。“是的,我当然要写小说,而且一定要完成给你看,但会不会是你希望的结局,那就不知道了。因为从整个事件发生到现在,神好像一直都不在。不过,苍司所谓纠正神的错误,以及你想成为那幅壁画的制作者,这些想法都太偏激了,都是超越了人类本份的应有作为。所以,你要这么想,我写出的内容会不会赞成这个部分还很难说。”

然后她转身面对亚利夫,鼓励似地说:“亚利夏,你真的要好好写下这次事件的始末。虽然我也想写,但是当这个世界还存在另外一个与我同名的天才时,我会害羞得写不下一行字。至于你,似乎只有文才,也和小说中的角色长相不同,所以我们合作,但是由你执笔。”

“如果能写,我是很想写。”亚利夫的口吻颇无自信,“是要写成侦探小说?还是……”

“当然是侦探小说了。我希望的是,依照本格推理长篇的形态,只在最后有所不同——作品中的人物,任何人都行,其中一位突然回头,朝着书外的‘读者’指着说‘你就是凶手’那样的小说。是的,刚才也说过,真凶一定是我们观众,但‘读者’应该也一样吧?从一九五四年到五五年之间,只要是有责任的成年日本人,应该全都符合凶手的资格。”

“我不喜欢。”本来就不赞成写成小说的阿蓝淡淡说道,“本来以为是解谜的本格推理,坐在壁炉旁或绿荫下悠闲翻开书页,结果凶手是身为读者的你,这太无趣了!”

“不是兴趣的问题。”久生赌气地说着,但马上恢复冷静。“这些等以后再仔细考虑。但所谓侦探小说,最困难的就是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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