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钟声度花影-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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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气道:“你竟不听我的话?”
春吉忙说:“皇上派人去了,皇上来了………………”
还没说完,皇上果然就进来屋,见我坐着,冲上来抱着我。
两人的眼泪都哗哗地流,说不出话来。
春吉也在一旁流着泪。
半天,皇帝说:“阿凡,这不是真的,对吗?我们都想错了——”
我推开他,盘腿坐在炕上:“皇上是有悟性的,也不必说了。想必就是这几日吧。我呢,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后面这几年都是赚的。”
“你不能老十三才走,就——”
“江山代有才人出。皇上不要太痴了。”
“我跟你一起去——”
“说什么傻话,你的差事还没有办完——”
“我不想办了,我好累好累——”
“我知道。慢慢地转交给后人,不能太急了。弘历虽然已经成年,毕竟这么大的国家,还要磨练几年。记住,蓬莱洲的太监和宫女全部要秘密遣散。”
“阿凡,当年他们怎么得罪你了?你又不肯交给我处理,春吉她们也是宁死都不说——”
“《霓裳》乃亡国之音,千万不能再兴起,尤其不能让后人知道。乐谱我已经悉数烧掉,但人的思想我是无法抹去的。虽然我让他们吃了哑药,但他们还有手,那么多人,还可以回忆出来的。所以他们必须遣散。”
皇帝频频点头,说不出话来。
我笑道:“皇上不必担心,那一世的你还在等我呢。和这个你一样,也是个没耐心的。如今我也弄不清楚前生今世了,就像跑龙套一样,这边结束了,赶紧往那边去,没个消停的时候………………”
皇帝破泣而笑:“果真如此,留也是留不得?”
“留不得,留不得——”
两人正说着话,天申和元寿先进来了,紫堇也跟来了。
见皇帝在上面坐着,赶紧要跪下。
皇帝说:“今日一家人叙话,不要多礼了。”
天申冲上来抱紧我:“娘,还没到时候吧,你别急着走啊——”
皇帝喝斥道:“天申,你说什么话!”
元寿赶紧打圆场:“老五刚才在船上哭了半天,都怪小太监没说清楚。今日姨娘气色很好,想必是要请我们吃酒吧。去年的葡萄酒可得了?”
紫堇说:“酒都在山房的梅花树下,这里哪有?”
我笑道:“是到告别的时候了。虽然舍不得,这再见却是非说不可的。皇上刚才已经和我说好了,往后这天下事就是弘历的,让你阿玛也歇歇——”
弘历又喜又愁:”姨娘这话可是损我?我至今都没有正经办过差事呢。”
我和皇上相视一笑。皇上说:“慢慢就都交给你了。你处处要学圣祖爷——你皇祖父八岁就接管了天下。只是中间多有曲折。朕不想后人也吃那么多苦,好歹要到你担得起才能离开。”
说到这一茬,弘昼插嘴道:“四哥,说好的,我不管你的事,你别叫我办差——”
弘历哭笑不得:“江山社稷是祖宗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你在一旁乐呵,我在那里卖命?”
我喝道:“说这话就都该掌嘴。什么卖命?总共就你二人,皇帝只有一个。弘历,天子代天牧养黎民,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弘历于是不说话了。
弘昼争辩说:“今日要说清楚。四哥不能等娘和阿玛都走了,就拿我当牛使唤。”
弘历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十三叔?”
“你也没有学皇阿玛——”
我只好劝二人:“弘历,盛世天下,顺应世情即可,不必多虑。天申自幼就被宠坏了,我走了,你好歹担待着些。你也就这么一个弟弟,办差有王公大臣和百官——”
“就是姨娘把弘昼宠坏了!”弘历急了。
皇上变了脸色。我拉拉他的衣袖,对弘历说:“是我宠的,没错。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如果他也野心勃勃,你阿玛可有好日子过?不过,你可以不担心他,别的兄弟可不能不担心——”
弘历聪明,问:“皇祖父的孙子重孙那么多,还请姨娘明示。”
“你二大爷家的,还有十三叔家的——”
这下一屋人都惊呆了:“不可能,十三叔——”
“十三叔的其他儿子都没有问题,但弘晓自幼也是被宠坏了,做事不知轻重,他和理亲王有些不清白,这你们都知道。十三叔的爵位你尽可让其他的兄弟承袭,人做错了就要承担责任,也是没办法的。其他的我不知道,总之也要严密监视。”
弘历问:“姨娘,您多透一点给我?”
我摇头:“姨娘只知道主要的,枝枝叶叶你们自己理清楚。这两位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所以要特别注意。”
八弘昼问:“娘,你要去江南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紫堇不知该说什么好,垂头丧气地。
我戳了弘昼一指头,说:“你那正经额娘的样子,怕不是要吃了我?”
众人于是都笑。
我说:“我是从梦里来的,还是从梦里回去吧。弘历,只有一件事情要记住,孝恭仁皇后并没有当你是她的孙子,往后不可给她再加谥号。我和她斗了一辈子,却也不是正大光明的。我去了,也不可追封谥号。就让我们如尘烟一般离去,尽量少留痕迹………………”
弘历看看我,又看看他阿玛,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皇帝点头。
于是弘历跪下,说:“姨娘的话,弘历都记住了。”
我转脸对皇帝说:“我去了,给露叶一个名分吧,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红李封了贵人,露叶至少要封妃。”
皇帝不高兴说:“你这是在怪我?你的位份低,是你自己要的。”
我说:“我都要死的人了,还争这些有用吗?这些年我在乎过这些虚名吗?露叶真的是太可怜了。她和你同年,活得很顽强。你为什么要小气呢?我不要位份,是因为我不在乎,可她们,除了位份,什么都没有。要我说,如果不看出身,但看行事和功劳,她做皇后也是合格的。”
于是大家都叹气。弘历自幼被露叶养大,情分又更是不同。
弘历说:“如果阿玛为难,不如将来——”
我笑道:“她只是一个宫女,你阿玛没有封她,你将来以什么名义来追封她?”
弘历于是垂了头。
皇帝于是说:“我答应你。”
因有皇帝在场,紫堇始终有些不自然。我笑道:”紫堇平日里傻大妞一般,今日倒有娘娘的款。我去了,山房归你,我的人你都要给我照顾好,尤其是春吉。”
春吉独自垂泪多时,见我说到她,忙要跪到我跟前。我抱住她,说:“我也是个靠不住的。要你嫁人又不肯。其实,天下的好男儿也多的是。你看这屋里就有三个——”
众人皆笑。春吉却连脸都不红,说:“我自幼受尽父兄的连累,有命无运,好男儿与我是没有缘分的。娘娘若去了,我就做姑子去。”
我忙骂道:“早知如此,早早就该去了,却又留着结下尘缘做什么?紫堇将来是个好命的,你就跟着她吧,有你在,她也不至于被人讹了。”
我对紫堇说:“几个丫头出嫁,我生怕她们吃了亏。如今要走了,剩下的又不够分了。”
紫堇笑道:“你那点银子,谁稀罕了。”
“春吉,剩下的银子你掌管,以后的丫头出宫或出嫁,你就给她们分一份。”我缓了一缓,接着交代:“我的首饰全都留给你,除了将凤钿还给皇后娘娘。”
弘昼问:“娘,我呢?”
紫堇要打他。他躲在我身后:“娘,你就顾着丫头们!”
我说:“往后弘历会给你很多,你不如去巴结他,更实在。我攒了一辈子,连几个丫头都分不好。其他器物都是公中的,只要你阿玛许你,你就是连房子拆了我也没意见。”
说了这么久,我感觉很累,很累,就靠在皇帝肩上,皇帝将我放在炕上躺好。不放心地摸摸鼻息,还在,于是放了心,对其他人说:“都回去吧,我看着就行。”
弘昼不肯走。
皇帝说:“你若不放心,明日早上许你再来。”
弘昼于是也离开。
皇帝让春吉伺候着换了衣服,在我身边躺下。两人相拥着睡了。
一夜好睡。
皇帝起身时,被窝里依然很暖和,唤人来更衣,才知道外边下雪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吩咐:“天冷,不要唤醒娘娘,让她自己醒来好了。下了朝我再来。”
不知道为何,皇帝议事时,总觉得心神不宁,批折子时更是静不下心来。于是他就索性不批了,想乘船往什刹海去。
正要上船,太监说因为下雪,海子里已经有了碎冰,恐怕不能乘船了。皇帝正在恼火,就见弘昼满身污泥,火急火燎地来了,也不跪,抱住皇帝就哭:“阿玛,不得了,不得了,娘去了,去了——”
皇帝浑身一抖,打了弘昼一耳光,急声说:“你瞎说!起床时还好好地——”
弘昼也不觉得痛:“我去时,阿玛刚离开。我进去和娘还说了一会子话,她说累了,要我在外边自己玩一会儿。我就在外边和春吉下棋。一盘棋下完,小中午了。春吉说:好歹得吃些点心,就拿来点心给娘送去,谁想,就没有气息了——海子里有冰了,我从外边绕进园子,路滑,从马上摔了两次。阿玛,怎么办啦?娘不在了,弘历会欺负我的——”
皇帝只觉得漫天风雪,无处可逃,无处可藏,他被剥夺得一无所有——弘昼在他身边呜呜地哭,又觉得他更可怜,如果没有她宠着,这孩子可怎么办?
于是父子抱头痛哭。
魏珠一直跟着弘昼,见这父子俩都不明白了,忙对徒弟高无庸说:“快去内务府报告,说懋嫔娘娘卒——”
他自己一手搀着一个,劝道:“娘娘一个人在别院呢——”
皇帝和儿子于是擦了擦泪,要骑马前去。
魏珠赶忙拦下:“刚才五阿哥唬得我的七魂六魄都散了,还是坐暖轿去吧——”
弘昼说:“太慢了——”
魏珠说:“奴才赶马车——”
赶到时,内务府派的人已经按品级装敛好了,见皇帝和五阿哥来到,赶紧磕头——
一个女子悄声无息地来到这个时空,又悄声无息地离开了。情人和儿子的哭声为她送行,情人不是她一个人的,儿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什刹海的钟声随风雪飘舞在京城的上空,又落下来,沉静若水。雍正八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篇25;就彻底完结了.
很想和大家讨论一下理想中的人生谢幕.
25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前篇)
一
雍正九年,皇帝再没有推出新的大举措。
懋嫔去世后,皇帝将什刹海的别院赐给皇五子弘昼,接秀山房给了裕嫔。属于懋嫔的三艘船,全部拖上岸,化为灰烬,并下令,今后的船均不能用红帆。
此后,每日临朝听政,弘历和弘昼必须参与议事。弘历当这是自己的责任,弘昼则十分不耐烦。虽然额娘还在身边,可那个人走了,他心中空空的。
每日下了朝,弘昼就在什刹海附近游荡,附近寺庙里的和尚与当朝的五阿哥十分熟悉,弘昼经常花大把银子给他们。弘昼一日日地不回家,与和尚们谈经论道,只在朝堂和庙宇之间来往。
紫堇着急,弘历更是不满,告到皇上那里,皇上只是一笑,说:“他自幼就崇敬佛法,随他去吧。”
弘历于是叹气,很不明白当年八叔为何因争这把如今谁也不想要的位子而万劫不复。
五月十三,皇后娘娘的千秋。因为皇帝没有心情,皇后就自己一手操办。本以为皇帝不会来了,没想等宫眷命妇们入了座,皇帝却姗姗来迟。
众人慌忙应接不暇。
皇帝入了座,扫一眼宴席菜式和器物,勃然大怒。
原来规制是按御膳来的,以皇后的身份来说,这是愈矩的。
皇帝没有对皇后发火,却将牡丹园的宫女太监悉数找来,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拂袖而去。
皇后待众人恭送皇帝离去之后,脸色不变地招呼大家继续宴会。
齐妃什么也不说,吃了几口告辞。熹妃来到皇后面前磕头,说:“臣妾没尽到协理职责,请娘娘处罚。”
皇后冷冷地看她一眼,却又笑道:“今日不过是借这个由头罢了。和他夫妻几十年,有什么不明白?他这一生,因为那一位三十三年后再没有过生日,所以每一年,女眷中谁过生日,他都心里不自在。从去年懋嫔去世,他就憋了一肚子火,今日正好让他出出气,对身体有好处。”
熹妃一愣神,怨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件小事。对她来说,生命中除了儿子,没有其他的乐趣,只在过生日时,叫几班戏,才能调剂一下,看别人的苦乐,流自己的眼泪,将深宫的漫长岁月打发了。
熹妃见皇后没事人一般,反而无话可说,只好告辞。
裕嫔吃饱喝足了,来向皇后道谢,说:“今日才真是过瘾!谢娘娘赐宴。”
皇后脸上的笑容这才温暖起来:“紫堇,你起来陪我说话。”
紫堇起身坐在皇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