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宝藏 (4部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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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晨光说:“那应该叫,叫……对,应该叫火眼金睛!老段,你说对不对?”
坐在一旁的老段小口抿着苏格兰威士忌,微笑不答。
右首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说道:“李局长,听说国家文物总局下了新档,要加大国家收购重点文物的力度,咱们北京文物局有什么消息吗?”
李局长叹了口气:“档是下了,可又有什么用?就拿我们北京文物局来说吧,每年用于收购文物的资金只有300多万,还得一层层地上报相关部门,来回审批,等你审批完了,东西早让海外大老板给买走了,再说300多万对收购文物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就拿刚才章老板说的那个‘乾隆青花龙穿花纺梅瓶’来说吧,那可真是稀世珍宝,按理说什么也得留下来,可人家花了600多万的价钱,还跟捡了大便宜似的乐得够呛,咱手里才300多万,顶多也就买一瓶底儿,只有眼睁睁地看人家捧走,干瞪眼没撤。唉,收购不到一级文物,上头还得通报批评你,我这文物局长也真是难当啊。”
那女子旁边的男士点了点头:“可不是,现在这国际文物市场是年年火暴,国外的大买家腰里都揣着上千万的美金来中国淘宝,没点实力的人还真干不过他们,就拿那林教授来说吧,这老头专门收购散落在民间的优秀文物,然后倒手卖给国外买家,十几年下来,他手里至少有十多亿左右的资金可供流通,不可小看呐。”
章晨光打了个嗝,轻蔑地说:“有什么了不起?他不就是有十几个亿吗?早晚有一天,我把他那一屋子的古董全都收购下来,看他还神气个什么劲!还有他那个别墅,一屋子红木家具,对了,还有他那个一天到晚不拿正眼看我的女儿,我全都给他买下来!”
章晨光旁边的女子不乐意了:“你可真是里外通吃啊,买他女儿干什么?是当你保姆啊,还是当你老婆?”
章晨光赔笑道:“小燕,瞧你说的,有你在我身边,我能要他做老婆吗?等过完年,咱就去买奥迪A4,银色顶配的,怎么样?”
小燕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席间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开始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开口说道:“段哥,你说的天马飞仙,是不是一个带翅的仙子手持灵芝,骑在一匹大宛宝马之上?”
老段点头:“对,没错。”
那人又问:“底座是青铜色,约一块砖大小,底下有隶书‘大汉天汉帝制’六个字?”
老段说:“没错!尤老板,这天马飞仙的底座难道你也见过?那可是刚出土的啊!”
这姓尤的说:“我以前在一部古籍中看到过有记载,对了,铜座的侧面,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刻痕?”
老段奇道:“这你都知道?没错,是有一个,好像是装饰的花纹,两侧都有,但这花纹好像太简单了一些,不过也符合‘汉八刀’的风格,简约优美。”那人点点头。
老段又说:“尤老板,听说你的金春集团下个月要在香港大酒店开一个大型春季拍卖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尤老板笑了笑,说:“没有太特别的东西,只有一件圆明园的铜马首,应该勉强还算是拿得上台面。”
此言一出,顿时四座惊讶,文物局李局长瞪大了眼睛说:“你是说是圆明园内西洋楼海晏堂的十二生肖铜像中的马首?我的老天爷,那可是举世闻名的国宝啊!”
尤老板也得意地说:“就是它了,我们金春集团也是同一位台湾收藏家沟通了很久,才促成了这件东西的参展,我相信,有了它的助阵,金春集团在世界拍卖界也会令人刮目相看。”
那女士说:“可我总觉得,在中国的国土上拍卖被八国联军抢去的东西,有点不太妥当,至少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李局长也说:“是啊,中国几百年战争中,被西方列强抢去的文物太多了,现在又要拿到中国来公开拍卖,也太不像话了!对了,这铜马首的起拍价大概是多少钱?”
尤老板说:“大概6000万港币吧。”
这句话一出口,桌上立刻炸了锅。
刚才那女士张大了嘴说:“6000万港币?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尤老板不高兴地说:“张女士,这价儿可是人家台湾收藏家自己定的,又不是我尤某随便卖多少就是多少钱,你这么说可就有点不合适吧?”
李局长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扶了扶眼镜说:“这圆明园的文物价格涨得如此之快,实在令中国人从感情上难以接受。就说海晏堂的这几个铜兽首吧,2000年中国保利集团花了1600多万港元买下铜牛首和铜猴首;2003年,有人得知铜猪首像在美国的一位私人收藏家手中,于是他多方奔走,那美国人终于同意转让出来,澳门著名商人何鸿燊先生得知后,出资700万人民币买下了这座铜猪首像捐给国家;半年后保利集团仅回购铜虎首一件,就花了1544万港元,而如今才不过两、三年的光景,这铜马首居然就叫到了6000万港币的底价?实在是有点太离谱了!”
那金老板也说:“我也觉得不太妥当啦!是中国的东西,就没有必要用中国的钱买回来,对不对?而且通过拍卖的方式收回流失文物,只会导致价格越来越高,其实就是一部分人别有用心,想从中国人身上捞到更多的钱啦!”
李局长点点头,说:“金老板说的没错,拍卖的价格并不完全代表文物本身的价值,而仅仅是一种商业价格。如果在商业体系内运作,将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价格越高,文物回流的可能性就越小,6000万港币,开什么玩笑?该回归的一定要回归,但回归的渠道不一定是回购!”
李局长一番话博得了席间多数人的同意,尤老板听了后“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各位这么说可就有点不合适了。我就是个商人,既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慈善家,有人愿买,就自然有人愿卖,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香港是港口,拥有高度的治外法权,有权拍卖任何东西,任何国家也无权过问,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哪个国家没有流到外国的文物?埃及、希腊、东南亚、南美,不都一样吗?不过是中国的文物多些而已。再者说,中国现在有钱的收藏家越来越多了,他们要想让国宝回归祖国,完全有实力回购,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听后神情默然,都不再吭声。
章晨光见气氛有些尴尬,忙打圆场说:“今天吃的高兴,就别提那些丧气事了,尤老板说得对,咱们是生意人,只要有钱赚就好,哪里还管那么多!这样吧,今晚去海皇浴宫消遣,听说那里新换了好些美女,一切消费都由我章晨光安排,有想去的快快报名,额满为止啊!”
席上的男士听了都非常高兴,连忙哄然附和,女士们却都面带鄙夷之色。
尤老板站起身说:“章老板,我还有点事,就不多打扰你了,有时间还是希望你多来金春集团坐坐,我先告辞了!”章晨光将他送出包房。
两人走出房间后,桌上几人都露出鄙夷的神色,那李局长说:“这个尤老板真会发巧财,这些年他专门倒腾中国外流文物,着实赚了不少钱哦。”
那女士更是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气:“他姓尤的有什么能耐?说的好听点是投机取巧,说难听了就是个发国难财的!我最瞧不上这种人了,什么钱都赚。”
她身边的男人说:“唉,算了,你跟他生什么气?他发他的国难财,你气死了人家不还是一样吃香的喝辣的?这铜马首要是真按尤全财说的价儿卖掉了,光手续费就进账900多万!好了好了,咱们也该回家了,有你在这,我今晚也不能去海皇浴宫了,唉!”
那女士把杏眼一瞪:“你想得美,看我让不让你进家门!”
西新庄林之扬别墅书房里,林教授正看着手里的天马飞仙。他翻来覆去地端详,看了一会儿,又拿起桌上的一本破旧不堪的古籍书,对比一番之后,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嘴里喃喃地说:“难道真的是它?真被我得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却又黯然神丧,接着又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乎拿不定主意。
走到办公桌旁,林教授忽然把牙一咬,猛地将拳头砸在桌上。
他走到对面墙上的一幅董其昌仕女图前,双手捏住上面的画轴两端轻轻一按,然后将画轴揭下,露出了墙里的一个保险柜门,先在柜门上数字键盘拨了一串数字,再把右手大拇指往一个凹下去的金属圆盘里一按,保险柜喀地弹开。
林之扬打开保险柜,拉开小抽屉取出一个相册。
翻开相册,里面装满了发黄的旧照片,都是林之扬年轻时和另一些人的合影,背景多是一些荒山、土坡之类的地方,林之扬拿出其中一张,上面是林之扬与一个瘦长脸的男人共同捧着一尊还沾着泥土的瓷瓶,照片上的林之扬显然还不超过四十岁,那瘦长脸男人则是一脸麻子,两人脸上均洋溢着喜悦之色。
林之扬看着这张照片,目光专注,思绪似乎顺着照片飞到了三十年前。他自言自语地说:“王全喜啊,王全喜,看来咱俩的缘分还没尽呐,嘿嘿!”
西安朱雀路古玩市场里,大道两旁顾客众多,来来往往。这个古玩城是全西安最大的,古玩店一家挨着一家,这里的古玩店和北京的潘家园、琉璃厂都差不多,有的店家把很多东西摆在门外,任顾客随意拿起来挑选,这种店其实已经称不上是古玩店,而更像是杂货店,门口摆的东西除了瓷器景泰蓝、手串香珠、铜钱大洋之外,还有很多近、现代的东西,如指挥刀、毛章(像章)、钢盔水壶、皮革枪套武装带等等,品种倒是很全,不时有人驻足观看。
再往市场深处走,则都是一些相对来讲比较专业的铺子了。这里的店主很少将东西展示在外头,一般都是放在店内,你想看就进来看,转几个钟头不买也没关系。这种店里的古玩真货相对多些,凡是有些文物知识、专程来西安淘宝的人,一般都是直接选择在这种店里晃悠。现在正是五月中旬,陕西已是初夏,这天又赶上星期一,俗话说:礼拜一买卖稀,到了下午就更没多少人了,除了来闲逛打发时间的老者,就是专门捡漏的淘宝人,气氛颇为安静。
一家名叫“盛芸斋”的古玩店里,顾客不多,除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在翻看古籍杂志之外,还有几个日本游客正饶有兴趣地挑选古玩,店主则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双眼睛却敏锐地在几个日本人和中年翻译的脸上来回巡视。其中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日本女人对手中拿的一件青花笔洗相当喜欢,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不时用日语和旁边几个日本人对话,那几个日本人也都边说边点头,看来都挺喜欢这东西,从表情上来看,却还有点吃不准这玩意究竟能值多少钱。
那中年翻译和日本女人嘀咕了一通后,对店主说:“老板,这件东西是什么朝代的?什么用途?这位是从日本来中国旅游的真由女士,她很喜欢这件古玩,想请你给介绍一下,可以吗?”这翻译大约四十五岁,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又矮又胖,看来胖翻译这个形象并不只在电影里才有。
店主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瘦长脸上微有些麻坑,头上有点谢顶,一脸的精明之色。他看了看翻译和那个日本女人,干咳一声,说:“这件东西叫笔洗,顾名思义,是古代的书法家、画家用来清洗毛笔用的。既然这位日本友人看中了,那我也不便隐瞒。这件笔洗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上面是大画家董其昌的画,底下还有款。这笔洗在我一个朋友家里祖先一代一代传下来,他家里出了点事情,于是托我在这里代为销售,既然这位女士喜欢,那我也不便多要价,就按我朋友给的最低限价,八万块,一分钱不能少。”
翻译将店主的话一五一十地翻给日本女人,她脸上立刻现出惊讶的神色,随即说出一串大日语。
翻译说:“真由女士说,她走了这里很多古玩店,这种外形相似的笔洗,其他店才要几百、几千元,最贵的不超过两万,为什么你这件却这么贵?它是真货还是假冒的?”
店主冷笑一声,说:“真货有真货的价,假货有假货的价,别说几百、几千,我这里还有八十块钱的,你要吗?”说完又拿过一只笔洗,说,“这只笔洗是五十年代的仿制品,八十块就卖。”
翻译对日本女人说了一句,那日本女人接过一看,外型、颜色,图案、大小都差不多,顿时没了主意,又说了几句话。翻译说:“真由女士问,董其昌是谁?”
店主说:“是明朝的一位大画家,很有名的,凡是爱好古玩字画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
那翻译翻给日本女人,她听了后,看了看其他人,一眼瞥见在角落里翻看古籍杂志的那个年轻人,悄悄冲翻译使了个眼色。
那翻译会意,走到那年轻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