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田居札记-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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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霜好看得多,都是姜公子有眼无珠。等哥哥回来,一定要邀他出来喝酒,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宜悠瞪大眼睛听着,以她的直觉,两世未曾谋面的大公子陈睿,肯定不会是这般简单粗暴之人。
“这丫头性子越来越野,你哥哥怎会与你一般。”
话峰一转,章氏笑的得意:“依我看若是他,定会找当年同窗吃酒,闲谈间再对你这妹妹关心一番。”
宜悠也能听出她话中的未竟之意,陈睿自幼读于官学,所交同窗皆是云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且云州只他一人入国子监,在学子中便是领头羊。他关心妹妹两句,别人只会夸他如何遵守礼仪孝悌。
至于姜公子的名声会不会坏,谁管他去死!坏了那也是事实,陈睿并未过分夸张。
巧姐颇有些不服气:“娘,你怎会如此确定?我看哥哥的弓骑也不错,一身功夫多数衙役打不过,指不定他如今想施展筋骨。”
章氏神秘一笑,从背后抽出一封信:“今年睿哥儿在你外公家过年,这便是他今早寄来的家书。”
巧姐夺过来,逐字逐句的念出声。
“娘,原来哥哥已经如此做了。”
李氏点头:“姜家家风于越京也甚为有名,如若不然,王氏女当年也不会下嫁姜通判。”
“是啊,姜家家风可当真好得很,这下越京也已知晓。”
宜悠听着巧姐畅快的反话,也是打心底里为她高兴。同时她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家与穆然都靠上了县衙这棵大树,且关系不错。章氏这份不输男儿的才智,着实令她拜服。
不仅如此,章氏也是护短之人。单看吴妈妈便知,若不是娶了吴妈妈为妻,以钱叔那酒糟老头,如何能当上众狱卒的头。毕竟那位置,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往来油水着实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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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到吴妈妈,她便满脸喜色的推门进来。
“夫人、穆夫人、小姐,大喜,大喜啊!”
“喜从何来?”
“吏部评判老爷为优等,老爷命人来报,知州大人上疏已奏达天听。”
宜悠方才未听这后半段,如今结合前后,她也想明白过来:“方才我与夫君拜会陈大人,便已听闻考评之事。方才见到夫人心生欢喜,一时间倒是忘却。”
章氏面带喜色:“如此大的事你都能忘,这事可也与你有关。”
“我?”
宜悠惊讶,定亲后云州那边派来的媒婆也曾几次登门,试图让她退亲,去做那为陈家生儿子得诰命的贵妾。不过任凭媒婆磨破了嘴皮子,李氏都如锯嘴葫芦般,无论如何都咬定了不松口。
李氏做的不仅这些,待媒婆走后,她便与左邻右舍大吐苦水:什么闺女长得太悄生了也不好,顺带将前因后果隐隐约约的道出。巧姐退亲之事早已在云州传得沸沸扬扬,那她与陈知州的相识也不再是坊间那些月下私会的传闻。
媒婆来过几次,前因后果也越发透明。眼见邻里目光越发不对,尹氏终于败下阵来。
回忆完毕,宜悠却知以尹氏的性子定会秋后算账。被她盯上,穆然虽有廖监军护着,但也是桩大麻烦事。
“夫人所言极是,若知州大人能高升,我也放下悬着的那口气。”
章氏目露赞许:“当真是一点就透,其实此事也无须你过分忧心。知州大人虽统管全云州,但这一县之地,我还有把握。”
没等她舒一口气,章氏话锋一转:“不过,眼下倒还有件麻烦事。”
“恩?”
“你已嫁入官家,虽时日尚短,但有些事却是不能回避。小年之前,云州各家却是要走动。到二十左右那几天,咱们都得聚在一块,互相凑凑热闹。”
“我未有任何经验,还请夫人指点一二。”
“这也好说,到时你跟着我,少说多看便是。不说不错,便是有人刻意找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宜悠又问了一众打点之事,章氏一一回答。很快她便发现,官家夫人过年所做之事,与云林村沈家并无太大差别。那一点不同之事,便在于平日结交之人更为富贵,连带着送的礼也更值钱。
想到这她心一阵抽,李氏攒了四百两纹银,穆然又多给三百两。她本想着,两家各自出一半,趁着过年把合适的铺子盘下来,日后有盈余两家也按比例分。可如今听完她却一个头两个大,三百两看似多,可以穆然如今的县尉官职,送的多收的少,上下打点三百两她当真不知能不能花完。
将心中忧愁一一告知,章氏却是笑出声:“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只是你瞧,县衙如此多人,哪个为官者因年节往来而穷到揭不开锅?”
“自是没有,如此,还请夫人教我。”
“也罢,我便多与你说道说道。士农工商,商者最为富足,可地位最低下。咱们云县可不是那荒凉之地。此处经商者众多,与管家往来也密切。寻常他们有个事,总得托官府庇佑。以穆然如今身份,定会有人找上门。”
随后章氏给她指一条明路,近来朝廷要开战,定要征收钱粮。然云州富庶,比照朝廷税率,一半商户便可缴齐,剩余另一半,自是被各家瓜分。
“这要是查下来,岂不是贪腐之罪?”
章氏笑得更欢快:“当今圣上何等英明之人,岂会被我等随意欺瞒。这些事他定心中有数,只要下面不太过分,百姓也不会被征收的倾家荡产,这便是太平盛世。”
宜悠总算明白,比如县丞甲为官清廉,不取民众分毫,治下民众只得温饱;再比如县丞乙素喜富贵,然头脑灵活手腕高杆,他所辖之地年年丰收,民众缴高额税赋后,仍生活富足。
二者相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陈县丞为官多年,所做之事便是尽可能协调发掘众官员能力。同僚间戮力同心,保证春耕秋收顺顺当当,商路通畅。各家都发财,然后能再给他贪更多钱。
“所以你放心大胆的拿,回家让穆然舒舒服服的把活干好,三年后吏部考评准得优等。”
宜悠深深的将这段话记在心里,她发现,每次跟章氏来往,她总能有意外收获。一次又一次,她逐渐摆脱云林村狭窄的眼界,看向更高更广的世界。
“多谢夫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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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悠真心的深鞠一躬,章氏也受下。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性子好强,最喜欢温和又有主见的人。今夏宜悠初与她谈条件时,她只觉此人性格过刚。可见着她对爹娘的额孝顺,对弟弟的爱护,她也顺带发现那隐藏的柔软一面。相处的越久,她的欣赏之意就越浓。诚然她起点很低,可耐不住谦虚好学。况且,如此漂亮的一个人儿,站在她面前,单是看着也赏心悦目。
她本不愿带人,太过累赘。不过如今已决定带她,那这大礼也不算白收。
宜悠能感受到章氏的态度,她更明白,章氏答应的如此痛快,除了她本身性格投契之外,更重要的则是穆然与廖监军的关系。
“起来吧,今日我也跟你说说。这些人往常凑在一块,排位是按各自夫婿官职。若是只有此点,那也着实乏味,此外说得最多的便是儿女。”
说到这章氏一脸骄傲:“这点我自是无丝毫负担,睿哥和巧姐都是好的,他们羡慕我还来不及。”
巧姐撇撇嘴,毫不客气的泼冷水:“娘,今年咱们该怎么说?”
事关别人私密,宜悠只笑笑并不多言。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最近不言语虽是想要平息风波,但这不代表我怕了他们。你们俩,到时候也给我端足了架子。畏畏缩缩的,那些个踩低捧高的不欺负你欺负谁!”
宜悠忙应下,巧姐朝她吐吐舌头:“娘,我知道啦。”
三言两语说服女儿,章氏转过头来:“你这年岁,正是该调养的时候。女人滋补这块,便是得从小做起。要是一个不注意,等到人老珠黄,那时候精气神也全都跑光,身子骨跟个筛子似得,就是天山雪莲也补不回来。”
说罢章氏交给她一张方子,宜悠打开瞅瞅,大概是个药膳。
“若说最伤根源之事,当数生产。如今你还不及,再调养几年,二十左右才是好时候。小心养上几年,把身子骨养好了,才能顺当。不然你看那些早生的,基本生一个死一个,勉强养活也病病歪歪。”
宜悠红了脸,巧姐也躲在她背后:“娘,干嘛要说这些。”
章氏隐晦的往她脖子上瞅一眼,宜悠想起早上全身的青紫,忙往上拉拉衣襟。其实这些话前世她也曾听郎中说过,如今虽仍觉有些刺耳,但她却更明白:一向有分寸的章氏说出这番话,定是将她摆在了极为亲切的位置。
“我……我知道了。”
红着脸应下,她折起方子,妥帖的放于荷包中。
章氏说这番话本就带着试探之意,如今见她真能听进去,她也敞开话匣子。
直到临走时,宜悠再被塞了一套头面,此外她脑子里全是一些琐碎的官家生活常识。如衣着、首饰、摆设,何物该用何物犯禁。五花八门,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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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然同样与陈县丞和铁先生说了好一会话。为官几个月,他已将该注意之事摸个通透。此时三人谋算的,乃是知州之职。
经过一上午的头脑风暴,一份完整的计划产生。陈县丞喜不自胜,穆然为他高兴,也为自己将来的顺遂而欢喜。
立于垂花门前,他就看小媳妇顶着蚊香眼出来,见到他一副如蒙大赦的姿态。
跟在边上的巧姐见他在,一阵挤眉弄眼:“既然穆大人在,那我便只送到这。”
宜悠无力的朝巧姐摆摆手,站在穆然跟前,全力摒除紧箍咒般的各项规矩,扯起嘴角朝他一笑:“穆大哥,穆宇还在家等着用饭,我们快些回去。”
“好。”
宜悠眯眼,总觉得他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没等她发问,走到县衙门口,她便看到一马车,车边跟着两男子,身量大概比她矮一头。两人穿着县衙统一的蓝棉袄,瘦削的脸上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这对双胞胎陈大人所赠,我合计着,给穆宇和长生做小厮。”
一下子从被剥削阶级变成剥削阶级,宜悠表示,这种美好的感觉她十分适应良好。
上前一步,宜悠笑眯眯的问道:“你们叫什么?”
两人摇摇头:“我叫阿大、他叫阿二。”
这是什么名字!宜悠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二丫,觉得别扭极了。
穆然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她身上,见此他忙出来解释:“这是人牙子起的名字,他二人生在五月初五。西边有些村落认为,五月初五炎气过重,所生双生子大不吉。所以即便是男儿,也被早早发卖。”
听到这话,两小厮有些惴惴不安。前面他们也被卖过几回,一般人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直接将他们退回给人牙子。人牙子那边的日子可不好过,干重活,还要随时挨打。
“不过陈大人却是南方人,他那边习俗刚好相反,五月初五稻谷成熟,是丰收的吉利时节。”
宜悠恍然大悟,所以说这是一份善心。
“一好一坏刚好中和,咱们云县却没啥说头,就当这些说法都不在就好。阿大、阿二的名字着实容易混,夫君,我看不如随着生日,他们兄长叫端午,弟弟的叫端阳可好?”
“依你。”
两人心总算落到实处,走过来跪下:“端午、端阳,拜见大人、夫人。”
“起吧,日头也不早,咱们得快些回去。”
刚说完端午便扭头牵过马车,宜悠疑惑,穆然继续解释:“陈大人吏部考评得了优等,一时高兴,便赠我马车一辆。”
宜悠只笑笑,并未再多问。虽然她已将伤疤之事说开,但穆然多年积累起来的自卑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抚平。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全力表达出她的信任和依赖。
她相信自家夫君不是那般见识短且好微利之人,既已坦然接受这些,他必已做好其余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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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很宽敞,穆然试了试坐垫,很软和。放心的让小媳妇坐下,他便开口解释:“我已就陈大人之事,同廖兄言明。”
见他还要继续说,宜悠忙揉揉头打住:“这便是县丞赠马车之意?”
“恩,便是如此。我知你不习惯,可……我总不能太过生硬的拒绝。”
见他绷着脸,宜悠扬起唇角,隔着马车空档抓起他的大掌:“穆大哥未曾问过,怎会知我不喜?”
“你这意思是说……?”
穆然有些不可置信,宜悠点点头,摩挲下他掌中的茧子:“晌午穆大哥你们劳碌,夫人也与我说过不少门道。我也不是那不知变通之人,先前那般只是担忧,若收下恐违朝廷律法,招来杀身之祸。”
“那自是不会,你不用太过担心。”
“恩,夫人已掰开与我讲明白。这等问心无愧之财,不要白不要。”
穆然放松下来:“你能这样想便好,其实这马车我也用不到多少,娘她卖包子,用着倒是刚好。”
宜悠心里高兴,却也没糊涂:“还是再等等,对了,这几日可曾有商户上门,寻求庇护?”
“这几日倒无,不过先前几个月却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