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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悠然田居札记-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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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沿下种一簇玫瑰,经过一夏,此刻院中更是生机勃勃。

看向门口跑出去的幼童,比起三个月前他又长高不少,春天合适的裤子,此刻却成了九分。

是时候给他新做几条裤子,等娘回来,她们且去绸缎庄看看,有没有物美价廉的花布。

托着腮,一阵风吹来,带来阵阵花香,她眼神逐渐迷离。这三个月发生种种,对她来说真是跟梦境一般。

**

自那日由族中除名,随后她就将吴妈妈请到沈家。

老太太还想直接赶他们出去,可他们母女也不是吃素的,仅仅是几个眼神,沈福祥就讷讷的答应,未曾找好落脚点之前,原先房子任由他们住。

宜悠自然也不客气,当下她用上真功夫,连哄带骗,竟是将吴妈妈说的心悦诚服。

待到她将凉掉的糕点提回去,县丞夫人率先松口,不再追究四丫所犯之错。消息传来,云林村沈家众人自是松一口气,对待他们母女态度也好起来。

一朝摆脱束缚,宜悠自是豁然开朗。趁热打铁,她找族人于白石堆边修葺一座土墙。人力本就不值钱,几顿包子管下来,墙自是建的无比坚固。

头几日沈福海与老太太也曾想来捣乱,可恰逢穆然到来,大马金刀的衙役一座,立刻将这对母子打回原形。而后她也不是吃素的,当日她便截取白布,赶制两串元帕,再以鸡血滴于其上。

一月有余,墙建成那日,适逢她给县丞夫人做得牡丹糕初具成效,县城房子到手,虽暂无房契,但终归是安生立命之所。

收拾细软离村当日,她起个大早,用细竹竿将穿成串的元帕挂在沈家祖宅门前的灯笼和石狮子上。等到牛车离村,人来人往路过沈家祖宅,平息了一个月的传闻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想到这,宜悠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云林村人闲来无事,最爱的便是这等杂谈,先前无人起头,大家顶多于夜深人静时,躲在自家房里当做笑闻。

如今被她摆在明面上,那可不炸了锅。

“二丫在想什么?”

李氏的声音惊醒了她,搬到这两月有余,虽然每日蒸包子辛劳,但不用下地受那风吹日晒,她皮肤白了不少。终日被热气熏着,原本干裂的皮肤也水嫩起来。

三十多岁的妇人,如今看来竟如二十出头的少妇般。

“我在想姑姑和大伯之事。”

“这孩子,那天幸亏咱们跑得快,不然那边你二伯……沈福海他们人高马大,万一把咱们拦在村里揍一顿,你当如何是好?”

“早先我就买了各式刀具,那天全都藏在手边。他要是敢,我保准抽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这些话都跟谁学的,一点都不像别家姑娘文文静静。”

宜悠站起来,帮娘卸下竹筐。女人力气终归不如男人,来县城后,她将原先半人高的竹筐换成一个个小笼,一笼堪堪装三十个包子,如此倒也轻省。

“如今我可是咱家顶梁柱,不能耐点,还不被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初听此言,李氏或许还悲伤。但这两月她看女儿非但不悲戚,反而乐在其中,也就习惯过来。

“当家的,咱们包子包好没?”

“早就好了,就等发酵好晚间上笼。我等着娘回来,想去截几尺布,给长生换件衣裳。”

李氏将车立在墙边,虽然车子看起来重,可前些年没牛,没到春耕之时她和沈福祥一人托着一只木铁做的犁耕地,那伙计比这要重得多。所以离开沈福祥,她丝毫没有不适应。

三个月每日卖包子,家里也攒下银锭,原先肉疼的截花布,如今对她而言却是无丝毫压力。

辛辛苦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孩子们没了爹,别的地方可不能受委屈。

**

娘俩身上穿的衣裳已是新做的,少了每月给老太太的月钱还有族里种种克扣,李芸娘发现,日子一下从赤贫得喝稀粥,变成如今顿顿吃肉吃到腻。

如此自然少不了做衣裳,趁着天变热,她截来各色花布,母女俩每人做了五身。看着闺女穿上新衣裳的俊俏模样,她真是恨不得把布庄每种花布都截来,全都摞在她身上。

宜悠敏锐的察觉到娘眼中的狂热,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无法想象,前世那个到死都懦弱的娘亲,竟会有如此泼辣的性子。

两名妇孺开着如此红火的包子摊,有心觊觎之人自是不少,虽有县丞夫人这面大旗,更有穆然巡场时帮忙解决些许困难,可麻烦来了终归是挡也挡不住。

上次有商贩找茬,绝境之际,正是娘抄起菜刀,一往无前的砍上去。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质,顿时震住了集上所有人。自此之后,包子摊所到之处,再无宵小敢作祟。

此刻,她哆嗦下,瞬间换为谄媚:“娘,女儿衣服够多了。”

李氏抄起荷包在手心托托,斜她一眼:“你想得倒美,家里哪有闲钱给你买衣裳。”

“那自是,咱们孤儿寡母,得节约度日。”

孤儿寡母触动了李氏的神经,扫一眼街边,她抄起宜悠胳膊:“走,咱们去银楼看看,有没有啥新首饰。”

宜悠无奈,但想起真金白银,即便做了首饰也可当钱化用,她随即释然。

母女俩拐进去,掌柜的见两人穿着,虽不华贵但也簇新且精致,忙使一小厮前来招呼。

“二位,要点什么?”

“陪我娘来看看首饰,可有什么新款?”

李氏亦出言:“及笄少女首饰,来几样好看点的。”

及笄——宜悠心思一动,这几个月她一直忙于包子和点心之事。因为她心知,花样繁多的点心可以从县丞夫人那获取等价筹码,而卖包子则可赚取一家之人花用。

把握好此两者,地位钱财皆有,即便他们孤儿寡母也无人可欺。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将娘那些年在沈家和李家所受的气讨回来。

全副精神投入其中,无尽的劳作中三人之家越发牢固,她也体味着前世所不曾见的满足。如此良性循环,她竟将及笄之事彻底忘于脑后。

“娘,女儿这般,还用得着及笄之礼?”

李氏明白女儿意思,一家之主与闺阁少女终归不同。在大越,盛大的及笄之礼,多数是为宣扬女儿家德才,以便其在碧玉年华找个好人家。

“女儿家一辈子就一次,娘总不能委屈了你。”

小厮捧来各色珠钗,县城中家财万贯者必然不多,所以这些首饰虽然精美,但用料皆不算太名贵。

见李氏心意坚定,宜悠终归敌不过她。拿出前世所见所闻,她想尽量挑选一支物美价廉又大气的。

拨弄着珠钗,最终她选定一支银簪,白银打造成三寸长短,末端牡丹花芯托着一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碧玉。

银质白且温和,趁着翠玉,别有一番娴静之美。比起前世她所拥有步摇玉钗,自然是上不得台面,可胜在其小巧玲珑。

“为娘也看中这支,如此便它吧。”

李氏拿起来,询问好价格刚想解开荷包,旁边传来尖细的女声:“这不是四嫂,竟然拿着四哥的血汗钱在此挥霍,身为子女却不肯姑娘家中老父老母辛劳。”

宜悠回头,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李氏从容不迫的付完帐,将银钗交于女儿,回头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沈福爱。”

她的姑姑?宜悠再看看,离开云林村时,她曾见过沈福爱一眼。多年养尊处优且不知节制,这位姑姑身材臃肿不堪,大抵顶她与李氏加起来的总和。

可才两月不见,她竟已瘦下这么多。虽然还是臃肿不堪,但却堪堪顶李氏一个半而已。

刚才摸不清情况,现在认清来人,宜悠自然不会再客气。

掏出怀中帕子,今日她带的这一方,上面正是由李氏亲自绣的红梅。拈住一脚,她朝沈福爱脸上抽去。

“程夫人、或者是沈家大小姐,你可识得此物?”

沈福爱本就心中有鬼,此刻更是又惊又怒。元帕分明已被娘焚毁,怎么她手中还有。想起这些天在程家所受冷遇,她止不住的愤怒。

“你这狗娘养的,今个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沈。”

宜悠也不与她置气,见她扑上来,拉着李氏往旁边一闪。沈福爱肥硕的身躯,直扑向面前的一盘子各色银钗。

第48章 V章

此间店铺虽无特别名贵珠宝;然掌柜是位仔细之人。店铺为他心血与安身立命根本,自然格外珍爱。各色金银铜首饰摆放在木案上;井井有条。

偏生刚才宜悠与李氏二人一番挑选;众多样品皆摆在外面。沈福爱本是扑向母女二人,偏生这一闪躲,她发出的力道无承接之处;只得径直向前扑去。

一阵排山倒海;轻巧的货柜轰然倒地;其上数支簪子皆尖头朝上。

“扶住她。”

掌柜的鼻端法令纹更深一层;钗头尖锐,若是见了血或是闹出人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伙计忙上来;可惜他体力有限,直到手腕扭成直角,单膝跪地,都不曾阻挡那坨肉的下降。

宜悠挥挥红梅手帕,摆出一副牙尖嘴利之状:“哟,沈家大小姐,你怎么还未被浸猪笼。”

前世她还曾深深怀疑过沈福海的眼光,虽说程氏也是半老徐娘,但姿色怎么都胜一头母猪。究竟是出于何目的,他会不惜身败名裂,也要玉成与嫡亲妹子的情缘。

今世事发后,李氏曾为她解惑,二八年华的沈福爱也曾身姿窈窕。

可她心中仍有疑云,前些年战事连连,虽为波及云林村,然朝廷赋税重,加之天灾,村中男女老幼皆清瘦。以沈福爱其貌不扬的五官,怎能与程氏比肩。

如今她却是全然明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兄妹思维一致,这就是传闻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哎哟。”

沈福爱没事人似得站起来,假模假式的哀嚎两声,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轻松。

掌柜从台后走出来,看着地下横七竖八的簪子。花鸟鱼虫各色精致钗子,须臾间多数自中间折断。尤其其中掐丝镂空两支,如今更是全然没了形状。

倒吸一口凉气,他心疼的收起来,目眦尽裂。此刻他哪能不知,那状如母猪的妇人,定是毫发无伤,只是可怜了他新进的一批货。

**

背对着掌柜,沈福爱对此丝毫未觉,现在她满心都是“浸猪笼”三个字。

自从三个月前,程华娘开始嚼舌根,她在程家地位越发尴尬。就连手中唯一那点管家权,也被几个老不死的无情收回。

好不容易等一个月后事件平息,这母女临走前,竟将穿成串的元帕挂到沈家祖宅。这下不仅是族内,十里八乡全都沸沸扬扬,无奈下她只得带着女儿逃回娘家。

躲避风头两个月,总算得一喘息之机。二哥待她有愧,趁送春生来官学,悄悄令她随从。刚下车,她便来寻几件像样的首饰,没曾想却遇到这两个搅家精。

“依我看,置家中老母于不顾之人,才该浸猪笼。”

宜悠以帕掩面,好悬挡住飞来的唾沫星子:“沈大小姐如此义正言辞,莫非真当心中无愧?”

“娘说得对,就你们牙尖嘴利。”

“再牙尖嘴利,也抵不过你早上吃得大蒜。”

挥动帕子,沈福爱口中蒜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满心滴血的掌柜站起来,红眼说道:“诸位客官,小店小本经营,一下毁掉十几支钗,还请给个说法。”

李氏拉着女儿退一步,宜悠反握住她的手,无声的传递着安心。她眼观四路,早就看到这些形态惨烈的珠钗,不过一切皆因沈福爱所起,怪不得旁人。

“你找他们,方才是这二人绊我,才有后来之事。”

不愧是老太太的嫡亲闺女,胡搅蛮缠的本事都是一模一样。

于沈福爱她并无丝毫愧疚之心,姑侄亲,别家做姑姑的,回娘家时总会逗弄一番家中兄弟之子。沈福爱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她随了老太太,对程氏所出春生四丫千好百好,而宜悠和长生,自出生起就是她奚落的对象。

两世为人,宜悠记忆最深的便是姑姑捏着她的鼻子,满脸不屑的说道:“这闺女长得不像四弟,白白净净的本该招人喜欢,可我怎么看怎么厌烦,竟是如何都不及四丫万一。”

亦或是明着敲打:“四弟家日子就那样,二丫又不知道孝敬奶奶,日后定找不到好婆家。”

老太太多年势大,又有沈福海怙恃,沈福爱张狂本色尽显,言语间竟是口无遮拦。若沈氏族人有何异议,老太太定以“姑娘家在婆家受委屈,回娘家还不能松散松散”为由驳回。

前世她得势后,之所以帮程氏压制沈福爱那么狠,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一吐胸中郁气。

“二位,您看……”

掌柜期期艾艾的话音打断了宜悠思绪,望着面前嚣张的沈福爱,她心中未有丝毫波澜。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等沈福海失势,以她犯下的那些错事,怎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掌柜的,你和伙计一直在此处,方才看得一清二楚。”

沈福爱挺起胸脯:“掌柜的,你可要仔细瞧瞧。”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乡野村妇泼辣气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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