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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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衿顾不上看她,目光朝湖里扫去。待看清楚湖里的情形,她顿时一怔。
此时离岸边有十几米的地方,沉沉浮浮的是一个鹅黄色身影,想来是那位名叫朱心兰的姑娘。而在她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岑子曼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热烈如火的大红色锦锻夹袄。这个人,想来就是她了。
夏衿往围观的人群扫了一眼,果然在人群中没有看到岑子曼。
“天哪,怎么岑姑娘也落了水?”
“不是,是朱姑娘落水,岑姑娘去救她。”
“可、可是……她们的情形似乎都不妙。”
夏衿看清楚湖里的情况,眉头也皱了起来。
岑子曼会游泳,救人心切,但她却是个棒槌,可能从未在水里救过人,不知道先把人打晕了再去救,而是直接上前就扶了她的胳膊。结果被失了理智的朱心兰不管不顾地缠住,胳膊腿都划不了水,直直地便被拽往水里去。要是再没人相救,恐怕两个人都要被淹死在池塘里了。
夏衿转头看看,见众闺秀虽焦虑担忧,却没有一人准备下水救人的;宣平候府的下人站在附近的只有两三个,跺着脚一脸焦急,却是没有下水的意思,想来是不会游泳;另有下人在往回跑,显然是去搬救兵、叫主人,另一个原先跟在岑子曼身边的小丫鬟则被吓懵了,正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情况紧急,不能再等下去了。夏衿即便心硬如铁,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她将那件新做的湖蓝色夹裙一脱,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那些闺秀见夏衿跳了水,一个个都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这是谁?”她们互相问道。
“不知道,不认识。”
“我知道,就是刚才候府下人带过来的,说是什么小郎中的妹妹,让岑姑娘照应一下那个。”
“哦哦。”大家都恍然大悟,想起夏衿是谁了。大家希望顿生,眼睛紧紧地盯着夏衿,心里祈祷她能把水里的两个人救上来。
正文、第九十八章 主意
这些小姑娘,还是比较单纯的。虽说有些不大喜欢朱心兰,却也没人愿意看到她溺水而亡,更何况,还有个岑子曼呢。要是岑子曼死了,她们虽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但宣平候爷的怒火,没准就烧到临江城所有官员的头上。父亲被迁怒,她们也讨不着好去。
而夏衿的表现也没叫她们失望。脱了厚重的外裳,她在水里轻便如鱼,一起一伏几个纵身,就出现在了离岸边十几米远的地方。
众闺秀看到她这出众的泳技,一个个都惊呆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夏衿,期盼她能从水里把那两位姑娘都救回来。
此时岑子曼已被朱心兰拽到湖里去了,刚刚还飘浮在水面上的红裳,完全不见了踪影。
夏衿游到她们附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了水里,张眼望去,便见一红一黄两个身影纠缠在她不远处。她游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一掌,把她们击晕在水里,这才一手一个,把她们从水里捞了上来。
“啊,快看,起来了起来了……”岸上传来姑娘们惊喜的尖叫声。
“她能不能把两个人都带上岸来?”又有人担忧。
虽然水里有浮力,不需要像陆地上扶人那般用力,本来以夏衿如今的本事,拎两个人上岸是完全不成问题的。但她胸肋上还有箭伤,此时左手拖着晕迷的朱心兰。那处已隐隐作痛。换作别人,或许根本支撑不到岸边,只能是在水里等着宣平候府的人来。
但夏衿不是一般人。这家伙即便中了箭,都扔能背着一个大男人在屋顶上奔跑跳跃,拔箭的时候眼睛都不眨,拔完箭后还能神情自若地跑回家去,实在不能以常人的忍耐力去衡量她的。
所以,待宣平候府的人火烧火燎的跑了过来,坐在厅堂里聊天的宣平候老夫人等人也得到消息往这边赶时。夏衿已精疲力尽地拖着两个人上岸了。
“岑姑娘,岑姑娘……”
“朱姑娘。朱姑娘……”
“天呐,怎么办?她们这一动不动的,是不是已经……”
那群闺秀一见三人上了岸,就围了上来。对着岑子曼和朱心兰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又争相把自己的披风披到两人身上,把浑身湿漉漉的夏衿挤到了一边。
夏衿摇了摇头,忍着疼痛,找到她脱下的外裳,直接穿到了那身湿衣外面。然后,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姑娘,姑娘……”宣平候府的人也挤进了人群。看到岑子曼晕迷在地上,焦急得不行,连声道。“去叫郎中,快去叫郎中。”
“赶紧把软轿抬来。”
便有人挤出人群,朝府外和后院飞奔而去。
“这是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宣平候老夫人比想象中还来得快,一面走,一面喘着粗气。在她身后,远远地跟着一大群妇人。其中一个跑在最前面的。是知府家的朱夫人。
人群主动给宣平候老夫人让出一条道。
宣平候老夫人摸了摸岑子曼和朱心兰的身体,发现都还热着。脉搏似乎也还跳动,心下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下人道:“快去请郎中,再把软轿抬来。”
“已有人去请郎中了,软轿也去抬了。”下人回道。
“心兰啊,我的心兰……”这时候,朱夫人才跑到这里,看到朱心兰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顿时被唬得七魂少了六魄,扑到朱心兰身上就哭了起来。
宣平候老夫人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掉到水里?”
“是她。”有那巴结朱心兰的闺秀指着李玉媛道,“是她跟朱姑娘争吵,把朱姑娘推进池塘里去的。岑姑娘去救朱姑娘,差点被淹,幸好那个什么……”却是想不起夏衿的名字。
有那记得的,连忙在一旁提醒她:“夏小郎中的妹妹。”
“对,夏小郎中的妹妹跳进水里,把她们两人都救了上来。”那闺秀继续道。
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要撒谎争功劳都不可能。所以大家都纷纷点头,表明那位闺秀说的就是事实。
宣平候老夫人将眼睛朝四周扫视了一眼:“夏姑娘呢?”
挡在夏衿前面的那几个闺秀忙让开一条道,把坐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夏衿露了出来。
看到夏衿,宣平候老夫人又想起了夏祁,忙吩咐下人:“赶紧去前头,把夏小郎中请来。”
“是。”下人忙忙地去了。
宣平候老夫人这才对夏衿道:“多谢夏姑娘救我孙女和朱姑娘。”说着,作势便要一福。
夏衿连忙托住她的胳膊:“老夫人快莫多礼,只要会游泳,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被淹。岑姑娘不也是下水救人的么?”
情况紧急,宣平候老夫人也不多说这个话题,开口问道:“你们家都是医药世家,你会不会一点医术?能不能帮我看看她们两个?”
夏衿笑道:“她们俩没事。我游过去的时候,岑姑娘还清醒着,朱姑娘倒是喝了几口水。我担心被她们缠住施展不开,三人一起被溺在湖里,便一人一掌先打晕了,才拉着她们游回来的。”
一听说自家女儿是被这什么“小郎中”的妹妹打晕的,朱夫人顿时火冒三丈,冲她夏衿嚷嚷道:“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晕我女儿。我女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非要你偿命不可。”
“……”在场的明白人全都无语。
“你知道什么?就在那里瞎嚷嚷。要不是夏姑娘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女儿,她早已淹死在水里了。”宣平候老夫人可不管这位是不是知府夫人,皱眉训道,“而且刚才夏姑娘已讲得很清楚了。溺水的人,一旦抓住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紧紧缠住,根本就没有神智。救人的如果这时候被缠住,手脚划不了水,就得被她拖住,一齐淹死在水里。夏姑娘要是不打晕她们,就救不上来。一死一晕,你选哪个?”
岑子曼那个贴身小婢听得这话,忽然一激凌,指着朱心兰道:“对对,就是这样。刚才我家姑娘去救朱姑娘,就是被她缠住了,直直地就往水里沉。要不是夏姑娘,我家姑娘她……”说到这里,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朱夫人脸色顿时一变,急急反驳道:“不可能,我家心兰最是懂事聪明,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傻事。你这小丫头没看清楚就不要乱说。”
“大家都看到了的。”小丫鬟为了减轻自己即将到来的责罚,恨不得把宣平候老夫人的怒火全转移到朱心兰身上,她转向众闺秀问道,“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这句话问得大家十分为难。
一边是宣平候府,一边是知府家,她们得罪谁家都不好。宣平候府虽然势大,但不在临江城常住。她们父兄的顶头上司,正是知府大人呢。
小丫鬟见这些人一个个避开她的眼睛,气得不行,站起来正要一个个指名道姓地问,却被宣平候老夫人喝住了:“雪儿,闭嘴。”
雪儿只得偃旗息鼓,气鼓鼓地蹲了下来,对着岑子曼直掉眼泪。
宣平候老夫人转过头来,和言悦色地对夏衿道:“你做得对,在水里救人就应该这样做。我还没老糊涂,不会拎不清情况,你放心。”
夏衿笑了笑,没有纠缠这话,而是道:“我在家里无事,也喜欢看医书的,平日里也跟着父兄学过一些医术。如果老夫人不放心两位姑娘,我可以看一看。”
宣平候老夫人大喜:“那麻烦你了。”
夏衿正要过去,却听到外面有人高呼:“让一让,让一让,郎中来了。”
众人齐齐让出了一条道,露出了快步走进来的夏祁和罗骞。
“夏小郎中,你来了。来来,赶紧帮她们看看,有没有大碍。”见到夏祁来,宣平候老夫人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招手便让夏祁过去,让他帮岑子曼和朱心兰看诊。
夏祁当时正跟着罗骞等人在做诗呢,莫名其妙地被人拉着就跑,只说让他去救人。他生怕自己露馅,也贻误别人的病情,一路都心里发慌,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看到两个姑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宣平候老夫人还叫他救人,他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心慌得快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罗骞自打知道此“夏祁”非彼“夏祁”,就心里存着疑惑,不知眼前这个夏祁的医术,是不是也跟那一个那么高明。
此时看到夏祁脸上的表情,他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他将罗夫人往旁边一拉,低声道:“娘,祁弟毕竟是年纪男子,这样给岑姑娘她们看病,终是不妥。我听说他妹妹也懂医术的,不如让夏姑娘过去看诊,祁弟在一旁指点就可以了。”
听得这话,罗夫人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罗骞从小到大,对女孩儿是从不留心的。现在却关心岑姑娘的声誉,不得不让罗夫人想到别处去。
正文、第九十九章 视线(和氏壁+)
“行,我去说说。”罗夫人拍拍罗骞的手,就走上前去,高声道,“姨母,我听骞哥儿说,夏姑娘的医术也是极好的。不如让夏姑娘先给曼姐儿和朱姑娘看诊吧,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夏小郎中再在旁边指点指点。”
“对对对。”宣平候老夫人也是急中生乱,满脑子只担心孙女的性命安危,全然没有考虑声誉问题。经罗夫人这么一提醒,她才醒悟过来,暗骂自己老糊涂,转头对夏衿道:“夏姑娘,还是你来吧。”又问夏祁,“夏小郎中,你看这样行么?”
罗夫人的那句话,听在夏祁耳里不啻如仙乐一般动听。他哪里还能说不行的?点头如蒜一般:“行、行,当然行。”
看到夏祁这个傻样,夏衿不禁好笑。她上前告了声罪,便伸手朝岑子曼的手腕处搭过去。
罗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夏衿伸出来手,心潮如波涛一般翻涌起来。
那只手,五指纤细而修长,白皙细嫩,正是他记忆里的那一只手。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那只手上移到夏衿的脸上。
同样的漆黑如墨的眼睛,黑而亮,闪烁着清冷淡漠的光芒,正是他隔两天就会面对的那一双眸子。有些疏淡的弯弯的眉,并不十分挺拔的鼻子,小巧的嘴,跟旁边站着的夏祁有八、九分相像,并不一模一样。
原来,将自己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竟然是眼前这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吗?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一起去看房子,还跟自己一起开食肆的。仍是眼前这位女孩子吗?
细细地拿了岑子曼的脉,夏衿收回手时,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她抬头瞥了一眼,看到是罗骞,她心里微讶,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另一边的朱心兰。
“夏姑娘,我孙女她……怎么样了?”宣平候老夫人心忧孙女。见夏衿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她没什么大碍,大概一会儿就醒了。”夏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