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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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笑了起来,刚才的那点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
夏祁这孩子,还是很肯动脑筋的。
她如果跟夏正谦去了,如果夏正谦治不好老太太,那她要不要出手呢?她昨晚都想去给那老太婆下药了,没理由还去救治。可当着夏正谦的面,出工不出力的事她也不好干啊。
而夏祁跟着去就没这担忧了。
夏正谦提了药箱过来,听说是夏祁跟着去,他也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夏衿一眼,便直接掀了门帘出去。
夏正谦和夏祁前脚刚出门,夏衿便跟舒氏说她不舒服要睡觉,依着这个借口避开大家的视线,也换衣服跟着出了门,雇了辆马车往苏慕闲呆的地方奔去。路上还停下来买了些药、粥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她昨晚带苏慕闲来的这片地方,叫塘西,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臭味。马车夫怕弄脏自己的车,走到一片脏矮的屋子前,便死活不愿意再走了。夏衿只得付了钱,双手提着东西慢慢往前走。
昨晚她来时,不仔细看还没觉得,现在白天走到这块,只觉得一片脏乱差。到处都是垃圾、苍蝇、老鼠,再加上湖水臭气熏天,这里已没多少人居住了。
把道路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只杀手最基本的活命手段之一。夏衿轻易就找到了昨晚的那间屋子。不过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隐在暗处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走到门前,推门进去,破烂的门发出“呀”地一声异响。
门一开,夏衿就心感不妙:门后有人!猜想到可能是苏慕闲,她一个闪身欺到面前,手里那把锋利地匕首就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苏慕闲被她这鬼魅一般的身手吓着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是、是我。”
夏衿收回匕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要不知道是你,这会儿你早已是个死人了。”
苏慕闲被她这话说得脸色发白。
夏衿满意地打量他一眼,笑道:“不错,还挺警觉的,知道做一下防范。我还以为大少爷你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苏慕闲脸上一红,将剑收起,然后对她肃然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娘昨日救命之恩。”
“行了。要不是曾有一面之缘,我也不可能救你。”夏衿道,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桌上。
“一面之缘?”苏慕闲疑惑地抬起眼来。看向夏衿。
昨天晚上的见面实在太过惊悚,现在想起他仍脸色发红,心跳如鼓,而且当时又没有灯光,他神智也不清,自然没有仔细看清楚夏衿的脸。
此时这么一打量,他才想起。指着夏衿道:“你、你就是那个……那个救小乞丐的人?”
夏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一个陶罐递了过去:“这是肉粥。还热乎着,你先吃着。”又拿出一个葫芦,“这湖里的水不能喝,葫芦里是我给你带的干净水。”
“多谢姑娘。”苏慕闲感激地拱了拱手。也不客气,端起陶罐正要舀粥往嘴里送,忽然又想起什么,神情黯然然地道,“姑娘有没有我那小厮阿墨的消息?”
夏衿摇摇头。
那阿墨似乎并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辈,昨晚那样被追杀,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这两人与她无亲无故,此事又与她无关,她自然不会冒着危险去打听那小厮的消息。能出手将苏慕闲救下。已是她大发善心的结果了。
苏慕闲一时情绪低落,端着那罐粥半天没有动弹。
夏衿也没理他,将自己提过来的一个大包裹打开。一一交待:“这是床单,一会儿你铺到床上。这是棉被,这包里是干粮。这小葫芦里是我叫人煎的药,还温热着,一会儿你喝完粥,把药给喝了。”
苏慕闲怔怔地看着那堆东西。好半天才抬起眼来,想要表示一下感谢。夏衿走到他身边道:“抬起手来,我给你拿个脉。”
夏衿精通医术,早在救治小乞丐时苏慕闲就已知道。
他没有多问,抬起手伸到夏衿面前。可待夏衿那纤细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时,他的脸没来由地红了起来。
夏衿收回手,面无表情地道:“把小葫芦里的药喝了,中午和晚上再吃两粒瓷瓶里的药,就没事了。”说着,她直直往外走。走到门边,她转过身看向苏慕闲,“萍水有相逢,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苏慕闲没想到夏衿毫无征兆地就要离开,而且是再也不来的架式,忙站起来急叫道:“姑娘,姑娘……”
夏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春日上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门里来,显得背光而站的她眼睛更加黝黑明亮。
“还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苏慕闲拱手道。
夏衿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下来。
他不谙世事,娇生惯养,她以为他叫住她,即便不是傲然许她名利让她留下照顾他,也会赧然恳求她的驻足。
然而他却一字不提挽留的话,只问她姓名,以求报恩。
他虽是豪门公子哥儿,却也有铮铮铁骨,甚有担当。
“我叫夏衿。”她道。
“夏衿。”苏慕闲轻念一遍,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夏衿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更不是个多事的人。顺手救他,送他药,给他吃食,确保他能活着离开,这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至于他从何处来,要往哪里去,为何被人追杀,有没有去处,会不会再被捉住,这都不是她能管、也不是她想管的事。
世间需要帮助的人何其多也,她是个自私而淡漠的人,她只想走好自己的路。
正文、第八十七章 烧仙草
一盏茶功夫后,她出现在了城南她租的小院里。她买来的下人,正遵照她的吩咐,采买了一些原料来,正在挑选枣子和豆子。她嘱咐了几句,便回了家。
夏正谦和夏祁竟然已从夏府回来了。他们正跟舒氏坐在厅堂里说着话。夏衿换了女装走进去,夏正谦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只是道:“老太太她没什么大碍。”
夏衿点了点头。
夏老太太虽然五十多岁了,但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身体健康得很。即便是被这事气着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借病唤夏正谦过去,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夏正谦起身去了前面医馆,夏祁则跟着夏衿回到清芷院,汇报道:“老太太装得什么似的,用粉把脸涂得煞白,额上绑个布条,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就没想咱爹是干什么的,一拿脉什么伪装都看穿了。偏她还毫无知觉,嘴里一个劲地哼哼,又数落爹不孝,说到了地下要把事情跟祖父好好说说。”
夏衿冷笑。
现在他们搬出来了,老太太拿捏不了什么。因为有罗家和宣平候府做靠山,她和夏正慎又不敢再作出什么过份的事。除了装可怜这一招,她就没什么手段可使的了。
夏祁接着道:“不过爹一直淡淡的,根本不理她。后来去了厅堂,大伯和二伯说了很多劝解的话,爹爹仍是一声不吭,由得他们自己说自己的。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你没看见,大伯气得脸都白了,却又不敢骂咱们。那憋气的样子,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夏衿点点头。夏正谦这表现就对了,倒没让她失望。
“你找二姐打听了亲事的事没有?”她问道。
在去之前,她悄悄拉过夏祁,叫他向夏袗打听议亲的事。那个府里,她知道夏祐和夏袗都是好的。
“打听了。”这么重要的事,夏祁怎么可能忘记?“二姐说。这阵子为了我们这房的事闹得不可开交,老太太哪里有精力去给四姐议亲?更不要提咱们的亲事了。妹妹放心。没这回事。”
夏衿朝正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舒氏那么老实的人也会在她面前耍心眼。
“行了,我知道了。”她道。
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她倒也没太生舒氏的气。舒氏没巴望她攀个高门第的亲事。而是一心给她找个对她好又没有难缠长辈的人家,也算得是个好母亲了。再说,她这一出,也算是给夏衿提了个醒,好做些防范。
“妹妹,你放心,春闱的时候我一定考个秀才回来,让那些小瞧咱们家的人看看。你议亲的事,我也会跟娘亲说说让她推迟的。现在咱们家什么也没有。议亲能议出什么好人家来?等我考上了秀才,爹爹的医馆也声名雀起,到时候还怕没好人家上门来提亲?”
虽然这番话是夏衿暗示过的。但夏祁现在能这么说,她仍然十分高兴。她也不是天生的女强人,她前世可谓是被逼着走上杀手道路的。今世能有个给力的哥哥可以依靠,也是十分幸福的事。
“嗯嗯,那拜托哥哥了。”夏衿道,“我现在只想让咱们家的日子红火起来。不想早早地嫁人。”
夏衿被“拜托”两字一激,立刻拍着胸脯道:“放心。有哥哥在,绝不让娘胡乱将你许人。”说着,便出门准备去找舒氏。
昨天失血过多,即便夏衿强悍,终是有些扛不住。好在当初她以认药的名义,让夏祁帮她买了不少的药材,基本上把治伤的药材都备齐了。她开了个方子抓了药,让菖蒲偷偷拿去煎了,喝了药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脸色便好看许多。
菖蒲进来,看夏衿醒着,正倚在床上看书。她轻声禀道。“姑娘,我爹回来了。”
“哦。”夏衿放下书,起身穿了衣服,去到外间处坐下,“快快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菖蒲便领着一个四十来岁风尘仆仆的男人走了进来。
菖蒲的爹,名叫鲁良,三房还没分出来时,就被夏衿派了出去,去赣省和桂省替她寻找一种植物。
“鲁良请姑娘安。”鲁良进来后先给夏衿行了一礼。
“鲁大叔快莫多礼。”夏衿虚扶一把,眼睛盯着他提在手上的一个袋子问道,“我叫你找的东西,可有找到?”
鲁良打开那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枯紫色的茎干,递到夏衿面前:“姑娘,您看看,您让小人找的,是不是这种草?”
夏衿接过干草,细细辨认,发现那茎干是由边缘有锯齿的卵圆形叶子晒干而成;她又将茎干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蒮檀味扑鼻而来。
她记得《本草纲目拾遗》里有一篇《仙人冻》,说“一名凉粉草,出广中,茎叶秀丽,香犹蒮檀,以汁和米粉食之止饥。山人种之连亩,当暑售之。……夏取其汁和羹,其坚成冰,出惠州府。疗饥泽颜。”
这文里所说的“仙人冻”,即是后世由台省兴起而后风靡各地的烧仙草了。
夏衿租那个铺面,又买了几个下人,便准备在临江城里卖烧仙草。她相信,仙草的苦香弹滑,红豆的绵软,小枣的甜美,芋圆的滑糯融合在一起的仙人珍馐,既然那么受养刁了味蕾的现代人的喜爱,没有理由不征服古人的心。
鲁良见夏衿不说话,在一旁又道:“小人见当地人用这个汁水跟米粉和在一起,就成了冻糕状,就跟姑娘您说的一样,而且他们也叫它仙人草。”
她点点头:“应该是了。你拿出一小撮来,弄成粉,叫菖蒲娘照着当地人的做法,做出一碗冻糕我瞧瞧。”说着她又道,“悄悄的做,莫让人看到。”
鲁良应声去了。
菖蒲好奇地问:“姑娘,您叫我爹找这种仙人草,有什么用处?”
夏衿一笑:“它既能做吃食,也是一种药。”
菖蒲“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夏衿叫她爹出远门,就是为了去找一种药。想来就是拿回来这种了。
这段时间夏衿冷眼瞧着,菖蒲很是忠心稳重,并没有因她这个主子在家里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而轻狂得意;便是她的爹娘,也是极老实本份的人。这一家子都可以培养成她的左膀右臂。开店这种事,也当让她们一家知晓。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她倾耳听听,见屋外没什么动静,便道:“菖蒲,我准备在外面跟罗公子合开一个食肆。”
“啊?”菖蒲轻叫了一声,立刻用手掌捂住了嘴。
夏衿抬起眼眸,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绣花,继续道:“就准备卖你爹寻回来的这种仙草。不过,我不打算让我爹我娘知道。”
菖蒲眨了眨眼,似乎想不通。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呢,姑娘,为什么不让老爷太太知道?”
菖蒲在这一点上,最讨夏衿喜欢。
她不喜欢那种说话遮遮掩掩、忸忸怩怩的性子。明明想知道,却不问出来;即便是问,也要转弯抹角,没有痛快的时候。
菖蒲却不。她想什么,就会说出来;不懂,就直接问。这种性格就很对夏衿的心思。
“老太太和大老爷那边,如果知道我们家有了赚钱的买卖,你说他们还能消停么?还不定会闹出什么花样来呢。而我爹我娘那性子……”夏衿脸上露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