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皇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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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低下头,把满是裂口的干枯的嘴唇埋到水里,开始大口地喝水。虽然那个女孩很小心地捧着碗,但还是有很多水因为犯人过于激烈的动作洒了出来。
“对不起,阿杰斯先生,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等犯人喝完水后,那个女孩轻声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是你为我那个可怜的姐姐报了仇。那群浪荡公子劫持、轮奸然后杀害了她——只有你帮助了我。”
人群中一片默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股风暴正在酝酿——不是针对犯人的风暴,而是针对女孩的风暴。优越感的丧失加上挫折感,让人群产生了被侮辱的感觉和强烈的敌意。这个打破了规矩的女孩——她明显是个最下层的市民——就成了众矢之的。而这场风暴的源头,那个看守犯人的士兵,用同样恶狠狠的目光看着犯人和女孩。因为他刚才公开说过话,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收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给囚犯喂水。他的另外两个同伴因为脱身事外,所以也没有插手的打算。他们就这样看着女孩给犯人喝完水。而女孩因为一直背对着观众,所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场风暴并没有变成事实。人群后方发出了一声喊叫,接着这些人像被鹰惊吓的飞鸟一样迅速散去。一整队的士兵出现在刑场上。几个身份高贵的法官——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在昨天傍晚和犯人见过面了——陪同着另外一位衣着华丽、神态傲慢的年轻人一起走在队伍的前面。他们向犯人所待的那个绞刑台走来。其他的人明白这个队伍来者不善。吃了一半午餐的士兵赶紧丢掉食物,笔挺地站直身体。那个送水的女孩也像头小鹿一样地跳下了高台。
犯人抬起头,屏息静气地看着从远处越走越近的人。在这个队列的后面,几名杂役拉着一辆车子——车上是火刑所需要的木柴。
那个年轻人走到高台上,一直走到距离犯人不足五步的位置。他略看了一下犯人的脸,立刻转过身,走到绞刑架的边缘,面向远方的人群。
“根据霍尔曼王子殿下的命令。明天是他的父亲,摄政王基利亚大人的忌日——所以明天不允许任何聚会活动。仁慈的王子殿下决定给予塞文·阿杰斯、刺杀柯文男爵的凶手减刑,减少他一天的示众刑期——今天就执行火刑!”
在台下,几个人开始架设一个火刑架。也就是竖立一根坚实的木桩,然后在木桩脚下堆上柴火。
准备工作完成后,那个男人再次走到犯人面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有一阵时间,我是战神坦帕斯的牧师——如果你需要临终忏悔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服务。虽然我更相信你是谋杀之神的信徒。”
“等一下……阁下……”一个法官从侧面伸来一只手,想阻止这个男人的仁慈举动,他的下巴上有因撞击而产生的明显青痕,“这个凶手太危险了……”
“大人,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都有忏悔他们罪过的权利。”牧师推开法官的手,“这一点,罪大或者罪小的人都是相同的。”他重新走向犯人,同时示意卫兵打开那个巨大的枷锁,“目光锐利,额头饱满,鼻口端正,手脚秀巧灵活而有力——毫无疑问,你有一个显赫的出身。真可惜,高贵的血脉沦落到这个地步。忏悔吧,阁下。这是你洗尽身上的罪孽,升上天堂的最后机会。”
犯人笑了一下,如同一头老虎一样露出一口又尖又利的牙齿。“我忏悔。我真他妈的后悔。”他看着曾被他撞了一下的那个法官,“那天晚上,你在床上操那个婊子的时候,我居然没有给你的后背来一刀。我看着你没穿裤子跑出来的样子……”
“亵渎!胡说八道!”法官又气又急,涨红了脸。他一脚踢在无法躲闪的囚犯脸上,打断了这番话,“冥顽不灵,不可救药!”他又一脚踢去,重重地踢在犯人的脑门上,几乎把犯人踢倒。那个巨大的枷锁控制着犯人,犯人摇晃了一下,却没有摔倒。
“不可理喻。”牧师明显十分理解法官的感受,“看起来你对死亡无惧无畏,但你会后悔的。”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狡黠的光彩。四个面无表情、身材高大的卫兵走上来,去掉了犯人身上的枷锁。然后把那个麻痹的身体拖向旁边的一个小黑屋。在那里,犯人会被套上火刑犯特有的服装。如果犯人的亲属有足够的钱的话,他们可以贿赂士兵,在那个小屋里就把犯人勒死,免得在火刑架上承受多余的痛苦。但这一次显然没有这种黑暗交易。
市民们站得远远的,看着一个包裹在特殊的掺油服装里的身躯被拉上火刑架。刽子手把一个燃烧的火把向柴堆里一丢,火焰顿时腾空而起。转眼间吞没了整个柴堆。
在那个小黑屋里,塞文·阿杰斯正不解地看着外面燃烧着的大火。
第二章 委托
大殿空荡荡的。人走过的时候脚踩着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声,这声音不像是来自行人的脚下,而是来自遥远的异度空间。
不止一次的,自称为战神坦帕斯的牧师的使者转过头来扫视他的同伴,好奇地想看到这个男人面对如此不可思议事件的反应。他本来期望能看到惊疑、犹豫或者好奇,但最后却不得不失望了。刺客面无表情,冷淡得如同一块冰。他的脸丝毫也没有泄露他内心的感觉。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去看使者,而是在观察两边的建筑,在记忆他们所经过的路。这一切让使者开始感觉到不安。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塞文·阿杰斯也停下了脚步。
“这边。”两人彼此对视了几秒。使者再一次失败——杀手没有表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反而在等着使者首先开口。在明白这个人不是任何外物所能打动的以后,使者用一句多余的话摆脱了自己的尴尬。其实他们面前只有一条通道。这条长长的通道上有六扇门,起码杀手心中的记忆是如此。每扇门前有四个卫兵看守。这些卫兵看到这个队列毫无反应,要么他们早已接到命令,要么这个战神坦帕斯的牧师使者是这里的常客。杀手更倾向前者。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长到足够让杀手明白自己处于什么地方。如此规模的建筑群在这个城市不可能有第二个地方,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柯迪雅城的王宫。
通道的末端是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用金子和银子作为装饰,雕刻着精美的浮雕。门的正中间是一个纹章——就算对家谱学、纹章学毫无概念的人都熟悉这个符号的意思。只要是在柯迪雅城里待过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个纹章的。这是柯迪雅统治者霍尔曼王子的家族纹章。
“进去。”使者发了一个暗号,四个守门的卫兵为他们打开了这扇门。
塞文·阿杰斯依言进入,伴随他进去的只有使者一个人,其他武装士兵都留在门外。这是个和外面大门相配的房间——墙上是用金线刺绣而成的大红锦缎,脚下是陷及脚背的厚厚地毯。代表主人狩猎成绩的老虎、狮子还有麋鹿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永远留在房间的高处。一盏魔法的琉璃灯悬挂在房间正中,明亮的光芒照亮了靠墙一张铺着罕见白色老虎皮的椅子和正坐在椅子上的人。
整个房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只有使者、房间的主人,还有塞文·阿杰斯自己。
房间的主人有一双阴沉的双眼,眼皮浮肿——这要么是纵欲过度,要么是操劳过度;他脸上铭刻着威严和轻蔑,证明这个人是习惯他人垂手服从的;他身材中等,不胖不瘦,穿着和房间本身的华丽极其不搭配的灰色披风,披风下露出的是浅蓝色内袍,布料考究。
使者上前一步,弯腰行礼,然后就默默退开一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让杀手和房间主人面对面。
塞文并不惧怕。尽管他手无寸铁,但一个刺客学习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当成一件武器。而且,此等情景他并非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密室正是他谈生意的所在。没有人愿意在一个容易被窃听的地方和一个杀手讨论细节。
“他是谁?”房间的主人开口了,不是对塞文·阿杰斯说,而是对使者说。
“塞文·阿杰斯,正如我上次告诉您的一样,‘剑刃’塞文·阿杰斯。他是他们这一行中最好的。他最近的一次生意,就是在一个晚上潜入柯文男爵的城堡,来去都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完成了任务。干净利落的手法令人赞叹。”
“柯文?”房间的主人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回忆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好吧,我相信你的推荐。”他转过头,再次面对塞文·阿杰斯。
“你是谁?”这次轮到刺客发问。他冷静地面对房间的主人,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并没有让他退缩——事实上,凡是能在密室里讨论生意的人,大都带着这种目光。
“这一位是霍尔曼王子,柯迪雅全境的统治者。”使者开口解释。他的话并没有让塞文·阿杰斯感到意外。
“很没有礼貌……不过现在我不打算追究,我原谅你一次。”霍尔曼王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我的手下选择了你,那自然有他的理由。”
霍尔曼王子开始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刺客。经过理发匠、牧师、化妆师这三类人的共同努力,此刻的塞文·阿杰斯一点都不像一个从刑场上被偷偷救下的犯人,也不像一个杀手。如果是一个完全无知的人和此刻的刺客偶然相遇,他大概会把这个面貌端正、脸带微笑、打扮干净整洁的男子当成一个家道殷实的小商人或者一个退伍军官,而忽略他那偶尔闪现凌厉逼人目光的双眼。不过霍尔曼绝对不是这类人。他仔细打量后,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的部下这次干得不坏,找到了一个符合他需要的人——起码在外貌方面符合需要。
“抽烟吗?”王子向房间一处一指。沿着他的手指,可以看到一排放得很整齐的烟管,烟管颜色虽然不同,但却是清一色的象牙烟嘴而且上好了烟草,在它们旁边有一枝点燃的粉红色小蜡烛。
“不。”
“酒呢?”王子再问。不需要他做任何动作,每个走进房间的人都可以看到高橱里排列的那整列瓶子。
“也不。”
“你像个苦行僧。”
“也许是的。”
“但我想要的不是苦行僧……我会下令杀了你!”
“那么我只好划开你的脖子了。”
“你哪里来的武器?”王子饶有兴趣地问,“我身上没武器,他身上也没有,房间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外面的士兵有。你可以依靠徒手打败那十几个士兵然后夺下武器吗?你也许可以用拳脚技术来和我较量一下,但徒手作战数量却比质量更重要,我们现在是二比一。而房间外面起码有十个我一声令下就会冲进来的人。”
“我身上没有武器,但武器就在我眼前。”刺客一动不动,然而他的目光让人绝对不会怀疑。王子吃惊地看着刺客的目光所指的东西,随即明白了刺客所需要的武器在哪里。
“很聪明,下次我要告诉我的安全顾问,在我的接待室里不准有酒瓶。这些东西打破后立刻就可以成为凶器。”
塞文·阿杰斯轻声一笑:“您当然可以这么做,王子殿下。但如果一个想要杀您的刺客已经和你面对面,那么挪开酒瓶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来这里是因为您需要一个专家为您的安全提出建议,那么我很遗憾:一旦敌人进了您的房间,您就只能在土葬和火葬之间进行选择了。”
“对,你是行家,柯迪雅很著名的一位。但如你所见,如果我是要建议,那么我会换个地方,换些人物。我需要的是服务!”
王子的瞳孔一阵收缩,只有刺客注意到这个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神态变化。当一个人想起那些令他愤怒的事情的时候,这种现象是常有的。每一次收缩都代表一次心灵的剧烈激荡。
“我听说你有独特的规矩,‘剑刃’塞文·阿杰斯。”王子的目光平静下来,“你接受下层市民的委托,去刺杀上层贵族。你以为自己是代表正义的剑刃吗?用自己的剑去维护正义?那个刚刚被你杀掉的柯文是我一个可靠的部下,忠诚而恭顺。”
王子的声音让四周的空气立刻处于冰点。他的声音表面平静,实则充斥着挑衅。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也许是这样吧。虽然一个贵族的价格远高过平民。”塞文微微地耸了一下肩,根本不打算反驳。
“你曾只为很少的一点钱为下层平民达成复仇的愿望。”
“人总是要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的,任何职业都是如此。一个刚入行的刺客的价格不比一盘炖猪肉贵多少。”
“为了荣誉和正义?我知道你每次动手都要雇主说明真正的理由和细节。”
“如果殿下曾经饿过肚子,就会明白荣誉正义无法换来哪怕最小的一块面包。”
“那么为了行内的好名声和发展前景?也就是为了钱?”
塞文·阿杰斯�